26. 贪心不足
    “这是我自己做的,不值什么钱,一点心意。”

    张姨娘笑着看向秦臻,但眸光中有隐隐精光闪过。

    “多谢姨娘,绣的真好看......”

    秦臻不断抚弄上头的丝线,配色合适,针脚工整,心里暗自赞叹,做得比她好多了。

    张姨娘笑盈盈看着眼前的人,伸手推了推桌上的点心,温声道:“臻娘,别站着了,坐下来尝尝这点心......”

    秦臻不喜欢太干的点心,用了一些便放下了,随口陪着张姨娘聊天,时不时从门口往外看,有些担心秦淼着急。

    张姨娘看着她四处张望的动作,面上添了几分急躁,最后开口让秦臻回神:“不知臻娘有没有听说,上头娘娘下了旨意,说是要让官吏重新科考。”

    “哪能如此啊,原本都定下了,此刻又推翻重来,到底有些......荒唐。”

    秦臻被她的话拉回思绪,倒是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顺着张姨娘的话想,猛然想起谢云山就需要去考一场试。

    她理解了张姨娘的不满,随口应道:“是有些麻烦......”但确实有用。

    前头的张姨娘好似变得有些激动,身子前倾,凑近她,唇角抽动,似是想说什么。

    秦臻配合凑过去,听着她吞吞吐吐的话。

    “听说家父是吏部的侍郎,就管着这次的事......”

    她听着一阵茫然,她只知道父亲是吏部的,至于是什么官,做什么事,她都一概不知,视线和张姨娘撞在一处。

    秦臻晕乎乎地打马虎眼:“啊?我一个闺阁女子不懂这些......”

    张姨娘听见她的话,突然直起身,猛拍了一下大腿,“瞧我,秦大人时不时好久不归家了?如果,忙着差事,就八成就是管着那些官员了......”

    秦臻愣愣点头,是吧,父亲确实好几日没回来了。

    张姨娘给了她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压低声音循循善诱:“云山这几日除了去当差,就是日夜苦读,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我这个姨娘都心疼得不行。”

    秦臻莫名其妙,直到张姨娘的下一句话出口,才猛然明白她的意思。

    “两个人就算是两心相悦,也是要时时关心的,不然俊俏郎君身边那好的姑娘,俏丽的丫鬟也不少,要是好好的夫婿被人夺走就不好了。你说是吧,臻娘?”

    “是......是这样的理。”

    秦臻现在觉得自己的脸都笑僵了,但是太尴尬了,不笑的话,她难道愣愣杵在哪里吗?

    这是长辈亲自来拉红线啊,她现在满头黑线。她对谢云山没有那个意思,但也不能直直说,不然张姨娘自己看好的两个人没有这个意思,一时破防怎么办?

    张姨娘好似觉得她羞涩,没有再继续追问,反而说起了别的。

    “口头的关心和真切的关心又是不一样的,所有人都乐意记着雪中送碳的人。像香囊啊,小物件啊,吃食啊,都只是浅淡的关心,不会让人记太久......”

    秦臻听着,看向自己手里的香囊,感觉都不是那么好看了。毕竟只是浅淡的关心?张姨娘说话都把自个也埋进去了。她一时之间不知道改有什么反应合适。

    “人啊,会记住那些真切的关心,会记住雪中送炭.....臻娘自小娇生惯养,定是不会做那些琐事,但也不必过于烦忧,你的好,我和云山都清楚。”

    “但啊......还是要有些拿得出手的真情。”

    秦臻这个时候算是听清楚张姨娘的意图了,废了这么多口水,不就是拐着弯跟她要东西吗?还扯什么雪中送炭。

    她手指不自觉加大力道扣弄手里的香囊,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哦,原来给了她浅淡的关心,就要她雪中送炭啊。

    她怎么从不知这张姨娘如此会说话呢?

    因为秦臻垂下的头,张姨娘看不出她的面色,见她不说话,张姨娘语气有些慌张,但还是磕绊着继续道:“现下云山在备考,明年还有女子参加科举,人一多,就考得难......若是云山没有高中,那如今的官职就没有了。”

    张姨娘说到这,兀自叹了口气。

    秦臻这时已经了解了她的话术,知道这还是铺垫,不禁悬起心,等着后头的话。她倒要看看,张姨娘想干嘛。

    “我听说臻娘的父亲是吏部的官老爷,臻娘能不能替云山说上几句,能不能得个准信,就算不能高中,秦大人是不是能给他留下一官半职?”

    她简直不敢相信她耳朵里听到的话,瞪大了眼睛看着张姨娘。这不就是卖官鬻爵吗?不说她父亲,就算是她当官她也不敢啊。这个时候皇后和太后新官上任三把火呢,逮到谁,谁不是一个死!

    “臻娘,你就和你父亲提一嘴......”

    张姨娘好似看出她的震惊,语气都急切起来,甚至有些语无伦次,忙着找理由说服她。

    “要是云山成了白身……他定能高中的……臻娘央着父亲帮一帮……”

    秦臻无语凝噎,看着她前言不搭后语,任她胡扯。

    可能是秦臻一直不说话,张姨娘七七八八说了半天,见无人回应,面上多了几分难堪,眼角泛红,她还低头伸手抚了抚脸颊,像是在拭泪。

    秦臻看得目瞪口呆,最后叹了口气,把一个手帕递过去。

    “姨娘,这定是帮不了的,谁来都帮不来了。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话以后少说,省得别人听见,一道奏折弹劾谢府……”

    秦臻起身打算离去,但张姨娘扯住了她的手,她只能无奈转身,面对张姨娘。

    两行清泪簌簌落下,张姨娘被刺激到,有些哽咽,抓着秦臻的手力道变大,面目狰狞,语气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味:“不许走......不就是一句话的事,怎么不能?”

    “出嫁从夫,以后云山就是你的夫婿,身为妻子,怎么不乐意让你父亲拉扯一下夫婿!夫婿就是你未来的依靠,以后的日子就是系在夫婿身上,你可别像那些不知礼数,抛头露面,要去考试的那些小贱蹄子一样!”

    张姨娘语气越发气急败坏:“你看你这副病怏怏的身子,弱柳扶风,腰肢纤细,屁股又小,以后说不定,生不出孩子,被人休弃。还有那股子狐媚样子,没有一点端庄的摸样,碰上个男的就凑上去,真是不知羞耻。还有你那张嘴,牙尖嘴利,谁看不出你的小心意......要是没有云山,谁愿意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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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臻不可置信盯着张姨娘,气血上涌,怒极反笑,她怎么不知道自己在张姨娘心里是这副摸样。

    她用力掰开张姨娘扯着衣袖的手,狠狠甩开,紧紧盯着张姨娘反击:“谁喜欢你的好儿子!你自己喜欢的不得了吧,干脆你自己当他的夫人好了。”

    “谢云山就是不如那些谢家的郎君,长相不如,学识不如,怎么都比不上。所以不得父亲喜爱,连一个进士都考不上!”

    秦臻最知道张姨娘在意什么了,使劲往她痛处戳。面对这种没有意义的指控谩骂,最有气势的反击不是自证,而是直接骂回去。

    张姨娘眼泪越流越凶,眼底都是无措震惊,张着嘴,反驳不出一句,最后干巴巴说出一句:“我儿温文尔雅,学富五车......”

    “那就让他高中一个看看。”

    秦臻决然转身,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自己心里的恼火,耳朵却听见一声杯盏掉落在地,四分五裂的声音。

    是张姨娘拿着茶杯朝她脚底下砸,锋利的碎片往四周飞溅。秦臻脚下传来一阵细微的刺痛,她闭了闭眼睛,转身对着张姨娘道:“马上把那一千两银子还给我,不然我去府衙状告,你张家欠债不还。”

    真是服了,她觉得她这一千两打水漂了。不仅没有让人感激,还砸出一个填不满的黑洞......还不如还给她,她去给林月珍在善堂边买个院子。

    “什么一千两!”

    秦臻瞪大眼睛,眼睁睁看着母亲一脸恼火从外头进来,身后还跟着一脸难看的朱银,再往外一点,还有踌躇不前的秦淼。

    她视线落回面上平静还端着官太太架子的母亲,心里有些发毛,抬手擦了擦不存在的冷汗。也不知道母亲听了多少。

    容清秋压着火气,对秦臻怒道:“你给我跪下!”

    秦臻心里一咯噔,马上跪下,动作利落,只是在准备触地时缓了速度,让自个的膝盖轻轻着地。

    见她如此乖顺,还懂得避开脚下锋利的碎片,容清秋暗自松了一口气,缓了缓心神,对上张姨娘:“这是谢府的姨娘罢,方才我过来接两个女儿归家,朱银便说那我不成器的小女儿在此处。姨娘也是知道的,为人母,难免为孩儿操心,便急匆匆过来了,望姨娘体谅。”

    说是让人体谅,但容清秋的语气凌厉,气势汹汹,更像是来问罪的。

    张姨娘被她的气势吓到,干笑两声,没有说话。

    容清秋见状冷哼一声:“小女年幼不懂事,方才与姨娘这一席话,姨娘就当作没听见,体谅体谅她。”

    她语气带着敌意,但张姨娘像是没听见一样,对着容清秋道:“诶。小辈都是有脾气的,长辈不会放心里......但夫人也要注意平日的教导,六娘子实在有些娇气蛮横了,这以后要是性子没掰过来,找不到好夫家。”

    秦臻听不下去了,猛地站起来,张嘴便要反驳,但脑子有些晕乎乎的,头晕目眩。

    她摇摇晃晃的身子被王嬷嬷扶助,被搂在往嬷嬷温暖的怀里。

    容清秋面上的怒火在见到秦臻苍白的脸色后消了几分,赶忙吩咐王嬷嬷把人扶出去,自己则转身在椅子上端坐,那双美目透着凌厉的审视,直勾勾打量张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