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一层夏天薄薄的布料,周明坤感觉到她柔软的身体,紧张的忘了呼吸。
他们恋爱的时候,说是蜜里调油也不为过,他每月回家过一次周末,会提前在镇上搜罗各种好吃的送给她。她每天都要上山割猪草,他陪着她一起,帮她早早割完,剩下的时间两人就在比人高的草里翻滚。
他对她的身体很熟悉。他的身体对她也很熟悉。
喉头重重滚了一下,周明坤低头看着她苍白的脸,紧皱的眉头和满脸的冷汗。
“活该。”他低咒一声。
……
云遥醒来的时候,窗外天光大亮,明灿灿的阳光照在地板上。
昏迷前的记忆涌入脑海,云遥坐起来看了下环境,病房空荡安静,旁边一张病床上躺了一个男人,他个子高,一双大脚伸出床尾。
同时感觉到身下的异样,低头一看,短裤没了,内裤换成了安睡裤。
“……”
在床尾找到她原先的裤子和内裤进卫生间换上,洗把脸,漱好口,出来拿上床头桌上的住院单,旁边摆着拆开包装的安睡裤,袋子里还剩一个。
她还没走到门口,听见身后一道冷淡的声音:“又是一声不吭就走?”
云遥回头,男人已经坐起来,黑沉沉的眼睛看着她。
云遥冷笑,“你让我说什么?感谢你?感谢你明知他们找你是调查我,还什么话都说,故意搅坏我的事,把我气晕?
“那我可真要谢谢你,有个这么会拖我后腿的前男友。”
周明坤一言不发地注视着她这张嘲讽的面容,打心底里觉得陌生,这张脸陌生,这张脸做出来的冷嘲热讽的表情更让他觉得陌生。
这一刻,他终于再也不能欺骗自己,进城两年,他心爱的姑娘已经变了太多太多。她再也不是曾经那个干净淳朴的女孩,再也不是和他一起爬山摘果子,在草地里打滚,看见他就欢喜抱住他的小夭了。
她现在叫云遥,与天齐的云,遥远无边的遥,攀龙附凤的心比烈火还要灼烫。
“就算知道那个男人不是真心对你,你也要和他在一起?”
“当然。”
周明坤淡声说:“不是要交换吗,我告诉你了,你也应该告诉我,我的孩子在哪里。”
云遥唇角讥讽,“你知道你那两句话会给我造成多大的困难吗,你知道你那两句话可能让我丧命吗?还想知道孩子在哪?”
他面色骤变。
云遥闪身拉开门。
病房内响起沉重急促的脚步声,她快步往外跑,但双人病房太小,他又睡在靠门的这一边,到门口不过两三个跨步的距离,她还没越过门,就被抓住胳膊拽回去。
周明坤将她抵在门口的白墙上,黑眸蕴着怒气,浓的像吹不散的飓风,咬牙问:“你耍我?!”
自知挣扎不过,云遥干脆放弃反抗,讥诮抬眼,丝毫没有被他威吓到,“我有说一定会告诉你吗,交易交易,你给的货我不满意,我还会把报酬交付给你?”
周明坤看着她没说话,病房适时陷入一片安宁。
片刻后,他翻滚的眼底渐渐平静,缓缓眨了下眼皮,低声说:“如果我告诉你,我什么都没说呢?”
云遥蓦然愣了下,意外地望着他,开始仔仔细细近距离打量这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过了两年,他像是完全长开了,脸骨比从前更为立体,下颌骨转角利落,线条流畅,双眼皮褶的很深,眉眼漆黑尖锐,比从前更有野性,更像一匹不服管教的野狼,人也更精明厉害,都知道说假话诈她了。
云遥轻笑,白皙指尖点他胸口,胸肌梆硬,“你自己说说,这话我会信吗,你怎么让我相信,你不是因为我刚才那句话,故意这么说的?”
“你要怎样才能告诉我?”
“该告诉你的时候自然会告诉你,你别强求行不行,我现在有事,你别再耽误我的时间。”
她动一下,被他按的更紧,他脸上又生了怒,眼眸也更紧地盯着她,“你要去找那个男人了?”
云遥也怒瞪他,“你知道你给我惹了多大麻烦吗?起开!”
用力推了下他的肩膀,这次倒是推开了,云遥拉开门快步出去。
……
云遥先去办出院手续,护士说钱已经交过了,她转脚就朝医院门口的方向走,完全没意识到现在已经和周明坤没关系了,应该把住院的钱还给他。
出了医院,云遥打开微信,昨晚姚姐让她去的那个包间她没去,问她身体哪不舒服。
敷衍地回了两句,顺便请经期假。
手指百无聊赖地往下滑,一连串的红圈,密密麻麻看的人能生出密集恐惧症。
都是想约着她出去玩的男人,各行各业,各种道的都有,富二代、高门贵子、地痞流氓、混黑的……曾经,在真正接触到严泊裕之前,为了摸到严家的边,她微信里加了太多的人。
滑到下面,那个严家徽章的头像安安静静,她也安静地看着,在主动出击还是被动等待中间循环摇摆。
实在选择不出来,顺手点进朋友圈,发现有个人发了一张宴席照片。
为了炫富炫权钓妹子,就算是自诩上层名流的公子哥也会发各种豪奢场面,这种大包间里,一张大圆桌,摆了满桌山珍海味的照片并不稀奇,吸引她眼球的是桌上的男人。
几乎每晚睡觉前,这张脸都会出现在她脑海里,照片里,他穿着正式的戗驳领西装,衬得更加端正严肃,成熟内敛,身边挨着坐的女人赫然就是那天在卫生间里泼她冰水的名媛小姐。
而两人手边分坐着两个老人,笑容满面,再明显不过的说亲。
他们还要结亲?
云遥兀自笑一声,这姑娘都见过她了,也生过气,竟也能同意。挺能忍的。
长摁照片,顺手甩给严泊裕。
打车回家,云遥蒙头继续睡了一觉,中间应该是药效过了,迷迷糊糊被疼醒几回,再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彻底醒来已经是下午,外面有人敲门。
“谁?”刚睡醒的嗓音有些沙哑。
“瑶瑶姐,你还好吗?你睡了一天了,我有点担心。”
男生声音清晰,是张清让。
“我没事,你去忙吧。”
“……哦,好。”
外面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云遥爬起来,拧开不知道哪天喝剩下的矿泉水,就着布洛芬胶囊吃下去。
再睡醒已经是深夜,睡多了脑子钝疼,打开手机,早晨发的微信有了回复,回复时间在昨天中午。
严泊裕:消息这么灵通?
到了晚上她也没回,他又发一条:生气了?
再看两眼,手机丢床上,云遥去卫生间换条卫生巾,洗把脸,再拿着手机出门。
大门上了锁,她没有钥匙,看一眼院墙,不到两米,三米助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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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上去,攀住墙头翻身跳下。
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去,震感从脚底板疼到大腿根。
就在这时,院子里响起一道四面楚歌的急声:“谁?!”
随即是急促的脚步声,还有不知道什么东西拖在砖地上的刺耳声音。
“是我。”云遥开口。
“瑶瑶姐?”
大门开锁打开,露出月下少年的脸,张清让手里拖着铁锹,奇怪问:“你什么时候出去的?”
“刚刚。”
“刚刚……刚……你翻墙头啊?!”他突然反应过来。
“嗯。”云遥淡淡应一声,“我还有事,先走了,你回去睡觉吧。”
张清让追出来,“大半夜的,你去哪啊?”
“有事。”
“我跟你一块吧,你自己是不是不太安全。”
“没什么,我打了车,一会儿就到。”
“那我看着你上车。”
张清让关上门跟着她出去,瑶瑶姐脚步很快,不和他走一块,他只能在后面跟着,看着她的窈窕背影。
她来这住有小半年了,经常晚出早归,行踪不定,他之前好奇问过几次她是做什么的,但每回都没有答案。
……
灯火通明的半山别墅,男人穿着真丝睡袍,站在二楼窗口抽烟,不时低头看一眼手机。
不一会儿,他身后出现一双小巧白皙的脚,悄悄靠近,从身后抱住他的腰,探头去看他的手机,“在看什么呀?”
严泊裕收了手机,拿下她的手转过身,“不是说累了,要睡觉?”
女人晃晃他的手,仰头笑着撒娇,“我认床,没有严哥哥陪着睡不着。”
“乖,去睡觉。”
他扯掉女人抓着他的手,与此同时,另一只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他翻过来看,进来一条微信消息。
楚冰娇也抻头去看,不高兴说:“谁呀,这么晚还给你发消息。”
“生意上的事。”严泊裕匆匆扫过一眼,便推着她回去,佣人进来收拾过,原本凌乱潮湿的大床已经焕然一新,“我还有事,先走了,你安心在这睡,明早叫李叔送你回去。”
“到底谁找你啊。”
“给你说了你也不知道,别操心太多。”他这句话说完,女人的秀眉已经皱起来,他便玩笑似地说,“小心衰老。”
她立刻气得跺脚,“你竟然说我老?!你才老!”
“好好好,我老,我老,你还小着呢,又小又漂亮。”
严泊裕随便应付过去,拉开衣柜,换上衬衫西裤,想了想,又在衬衫里面套个短袖,拉开抽屉,拿上车钥匙出门。
他开车到之前的公寓楼下,还没下车,就看见绿化带的矮树丛边蹲着个女人,穿着烟蓝色的吊带短裙,怕冷的双手抱臂压在膝盖上。
路灯的光斜照到她身上,拉长了影子,也拉出了她此刻无人问津的孤独和凄凉。
他关上车门,走到近前,解开身上的衬衣递给她,“怎么想的,凌晨这么冷,还敢穿这么少?”
女人听见声音,想被惊醒一样抬头,路灯照亮她通红的眼眶,脸蛋却白的不正常,像是已经哭过一阵了。
他刚这样想,就见她眼里迅速聚齐一捧水光,有一颗透明泪珠,在暖黄光芒的笼罩下,摇摇欲坠地自她眼角淌下。
真像个被主人丢弃的小可怜。严泊裕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