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家菜园子旁边有一口红砖砌口的水井，里面的井水清冽甘甜，西瓜便宜的时候，姜父也会去镇上买来一个，将其放进铁桶里用井绳顺进下面的井水里。
不大的功夫，西瓜就冰冰凉凉，冰镇效果并不比冰箱差。
姜宁此刻就站在旁边指挥陆应淮摇动一旁的轱辘，打上来来一桶井水。
姜母正好从屋子里出来，见状嗔怪道，“你这孩子，还支使上应淮了。”
她宠溺地轻点一下姜宁的鼻尖，转头冲门口修锄头的姜二哥吼道，“没听见宁宁要喝水吗？！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媳妇还没进门呢，就不疼你妹妹了？！”
姜母说这话完全就是撒气了，姜宁了解她妈，肯定是因为昨天晚上她二哥提分家的事儿，估计因为这事儿连带着对她二嫂也有点意见。
姜宁吐吐舌头，对她二哥递过去个爱莫能助的眼神，骂他两句也是应该的，姜父姜母这回是真的实打实的伤心了。
姜二哥在家里已经被爹妈无视一天了，眼见姜母愿意搭理自己，也不管是不是骂他，他扔下手上的活，一脸傻笑就凑过来了，“妈，哪能啊，我这就来。”
姜二哥把手在裤子边蹭蹭，凑到水井旁的时候陆应淮已经打上来一桶了。
“二哥不用了，一桶就够了。”
姜母斜眼一瞥，“吃屎都赶不上热乎！”
听着这话，陆应淮脚下一个踉跄，水差点洒出来，这话说的，好像他吃上了一样。
他满脸黑线地抬头，对面的姜宁憋笑憋得小脸通红，陆应淮眼皮一抖，双眼微眯，一副你敢笑就死定了的表情。
后期日天日地的大佬吃瘪，这感觉可真是，太爽了！
但惹毛了以后就没人支使了，于是姜宁清清嗓子，掩盖住喉咙里要溢出来的笑，“陆哥你把水倒这大水盆里就行。”
清冽冰透的井水哗啦啦倾泻而下，形成一片清透的水帘，姜二哥看着眼前的一盆凉水，挠挠头发，“小妹，你能喝完这么多吗？”
没等姜宁说话，姜母一巴掌就呼到姜二哥后背上，“你憨是不，你喝水捧盆喝啊，宁宁肯定是要镇西瓜吃。”
“你去把厨房剩下那两块西瓜拿来。”
姜二哥嘿嘿一笑，就要去厨房端西瓜，却被姜宁喊住，“二哥，你把厨房案板上铁盆端来吧。”
“好嘞。”
姜宁挽住姜母的胳膊，先夸再说，“妈就是厉害，一眼看出来我要用这井水冰镇。”
但她话锋又一转，“但我要冰镇的可不是西瓜。”
“那是啥？”
“妈，你等会儿就知道了，准保好吃，”说到这，她语气一顿，特意看一眼陆应淮，“就算是并不喜欢吃鸡鸭的人，也一准儿爱吃。”
陆应淮知道这是堵自己之前的那句话呢，他一挑眉，还挺记仇的。
她接过姜二哥递过来的铁盆，这个铁盆比桌上装水的塑料盆小一圈，姜宁把盖盖的铁盆放在装满半盆水的塑料盆里。
水位刚好卡在铁盆口往下一段，既不会有水溢到盆里，又能起到最好的冰镇效果。
姜宁又做好吃的了，姜家人听着动静都围在桌子旁边，盯着中间那个带盖的铁盆。
大丫小小的身子依到姜宁身边，“小姑姑，你又做了什么好吃的呀？”
闻言，几道视线齐齐看过来，姜宁嘴角微翘，“再等两分钟就揭晓。”
过了约莫八九分钟，姜宁掀开盖，一片深红发黑的卤汁就露出来，隐约有一股甜辣的味道传出来。
但这，这黑乎乎的，能吃吗？
小妹这是翻车了？姜二哥上前两步安慰，“没事小妹，一两次失误也不算啥。”
姜大嫂也上前补上一句，“对小妹，我先前做菜，还把糖当盐用了呢，这都正常。”
她心疼地盯着盆里的鸡爪，鸡脖，鸭掌，这可都是肉啊！白瞎啊！
但这是小姑子自己花自己钱买的，她也不好说啥。其实做毁了也没事，反正是肉，总比土豆白菜啥的好吃。
姜宁哑然失笑，她也不解释了，直接从盆里拿出一个鸡爪送到嘴边啃起来。
她咬下一口鸡脚，嘴唇动的飞快，就跟豌豆射手似的，“噗噗噗”地接连吐出一节节小骨头。
见她吃得香，姜家人也都试探着从盆里捏出一块鸭掌，鸡脖，闭着眼睛塞进嘴里。
刚一沾嘴，姜母就猛地睁开双眼，又甜又辣，一口咬下去，紧实的肉质里都浸满了卤汁，太过瘾了！
陆应淮吐出最后一块啃得干净的鸭锁骨，还想伸手再到盆里拿一块，一摸，没了。
盆里就剩下一层黑红的卤汁，连卤的素菜都一丝不剩。
“小妹这卤肉可真好吃，又甜又辣的可真过瘾！”
“看着黑乎乎的，没想到这么好吃。”
“嗯确实不错，”陆应淮舔舔辣得发红的嘴唇，有些意犹未尽地评价道，“我之前也吃过副食店的卤鸡爪卤鸭掌，都咸得发苦，跟这个比差远了。”
“做得不好吃，那鸡和鸭可死得太冤了。”姜宁惬意地喝一口甘甜的井水，心里默默盘算着，厨房里还有两大盆鸭货，都是一锅卤好的，明天直接搬过去卖就行了，这样方便很多。
.
虽然今天摆小吃摊的事儿很少，但俩人还是得起早过去占个摊位。
正是夏天，姜宁和陆应淮照旧去小院里借大锅蒸饭。
但这回用不上炉子了，鸭货凉着吃正好，就不用多费那劲儿，姜宁一个人就轻轻松松把桌椅都搬过去了。
刚是早晨，来黑市买东西的人并不多，姜宁并没有打开锅盖，只是裹紧身上的碎花小棉袄，坐在凳上往后墙一倚，从兜里掏出两块猪肉铺放嘴里嚼了起来。
她本来以为得等到中午才能开张呢，这时一个中年女人急匆匆地走过来，“小姑娘你可算来了，快再给我来两份红烧肉，带走，装这饭盒里。”
女人从包里掏出两个铁饭盒，说着，就从兜里掏出钱票开始数。
“不好意思啊婶子，这次不卖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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烧肉。”
“啊？那怎么办啊，我儿子他就等着这口红烧肉呢。”
姜宁一脸懵，不至于吧，这说的也太夸张了。
女人见他不信，于是长叹一口气，“我儿子打小就不爱吃饭，大人追在后面喂饭都吃不了几口。”
“都九岁了，瘦得还跟六七岁似的，”
“前天我在你这买了一份红烧肉盖饭带回去，小雷他全吃没了。”
“这两天一直吵着要吃，我天天来这儿等你，寻思再给孩子买一份。”说到这，女人声音低落下去，一想到小儿子今天又吃不了几口饭，就心里发愁。
姜宁点点头，视线扫过女人脚下的低跟皮鞋，家里条件应该不错，“嗯，要不你去国营饭店给他买一份呢。”
“国营饭店的红烧肉做的虽然不如我，但也不错了。”
这毫不谦虚的话听得陆应淮嘴角抽搐。
对面的女人显然也是一愣，反应过来又接着开口说道，“昨天去买了，还是跟之前一样，吃了两口就不吃了。”
姜宁倒是也没想到是这种情况，她指指旁边的大锅，“孩子能吃辣吗？要不试试这鸭货呢，甜辣口的。”
女人看一眼锅里黑红的卤汁，皱皱眉头，“小雷他不爱吃这些卤货，”说到一半她又停了，小雷平时还不吃油腻的呢，那红烧肉不也吃的正香？
要一眼面前眼神自信的小姑娘，她一咬牙，“这个怎么卖？”
“一份鸭货附带一份大米饭。”
“锅里的鸭货有荤的，也有素的。”姜宁说到这，用大铁勺在盆里捞起来一勺，鸡脖，鸭掌，中翅，土豆片，豆皮……
姜宁边说，边盛了满满四个盘子，“全荤的四毛钱，全素的两毛钱，半荤半素三毛钱。”
女人看一眼，量给的倒是挺大的，但价钱也真是不算便宜，她嘴里嘟囔，“快比得上家旁边的副食品店了。”
姜宁也不急，笑眯眯开口，“婶子，一分钱一分货啊，这鸡鸭肉都是昨天现杀，现卤的，保证新鲜。”
“味道这方面就更不用提了，尝了您就知道了。”
女人这才迟疑点头，副食品店里的卤肉都是老演员了，说不准半个月前没卖出去的肉还留在柜台卖，这的卤货新鲜当然更好。
最主要的是她一想起前两天的红烧肉，喉咙就不自觉吞咽，这小姑娘做卤货应当也差不到哪去吧，“成，那给我来一份半荤半素的，就盛到这饭盒里就行。”
女人本想直接拿回家给儿子尝尝的，但是甜辣的滋味在鼻尖煽动，她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了，卤货吃过咸的，吃过辣的，还没吃过甜辣的呢。
要不，她先尝一口？
说干就干，女人随手从中拿起一块鸭掌，这鸭掌十分肥厚，一口咬下去，满满的胶质带着过瘾的甜辣味在口中爆开。
再咬一口，鸭掌的脆骨在牙齿间咬碎，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嘴唇辣得发红，但女人眼睛越吃越。
辣得斯哈斯哈，再扒一口大米饭，一口鸭货一口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