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 爹与父亲
    苏和早就发现云亭华脸色不对,还跟了过来。

    这会儿恰见云亭华站立不稳,忙奔进病房,眼疾手快,将云亭华一把扶住,并问:“云校长,是哪里不舒服?”......

    这在苏和看来是“不舒服”,但在云德谦眼里这却是儿子人前失态。

    云德谦那长年愁云不散的眉头,更是难展,又如平常那样责备云亭华:“注意仪容!”

    那云三也在假惺惺,对着云亭华抹泪,说:“大侄子啊,你别内疚!你生了她,她就欠你,她还债,就是天经地义的啊?”

    这无耻的话让云亭华再也忍无可忍,语调是从没有过的极致悲怆,说:“父母抚养子女不也是天经地义?那我有尽过抚养义务吗?

    我不但没好好照顾过她,还非把她抱回‘清湄镇’送死......

    我根本就不配做她父亲,根本不配!!!”

    话说得急了,云亭华不但心口的刺痛又再度袭来,还开始了不规则的急促喘息......

    这是极度痛苦引发心绞痛?

    ......

    好在苏和在场,忙将云亭华飞快送往了急诊科。

    更好在急救即时,云亭华服了硝酸甘油片半小时后,绞痛症状就已缓解......

    可云亭华却像是灵魂出窍了一般,仍是乏力的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面若死灰,只声若蚊蚋的说了一句:“对不起,朵朵,对不起......”......

    这状态,苏和无比理解!

    云一朵绝决的和他分手后,他的痛苦也不比云亭华轻。

    为了保险,苏和还送云亭华去做了全面体检......

    做完心脏彩超出来时,苏和见云德谦的轮椅还停在急诊科外的走廊。老人家拧眉阖眼,正由范大勇给他量血压,显然刚也被吓得不轻......

    而那云三呢?

    又虚情假意的跪在云德谦的轮椅边抹泪。

    那赵茂娴却是缩着肩躬着背,佝偻的坐在旁边的休息椅上,皱纹横生的脸不断颤动......

    苏和终于从这个泼横的老太太身上,看到了一点名为“害怕”的情绪!难道是害怕云德谦出事?

    ......

    苏和见急诊科外的走廊有空病床,便送云亭华去躺下歇着,再去值班室拿了新毛巾,接了些热水,到病床前,绞干毛巾,想帮云亭华擦擦脸上身上的冷汗......

    云亭华连忙抬手接过毛巾,难掩尴尬,说:“我自己来就好了......我没事了,你去忙吧!”

    苏和看得出,云亭华是个骨子里孤傲倔强的人。

    仅就这点来说,云一朵其实和她父亲还很相像!

    ......

    苏和点点头,也不勉强,但注意到云亭华衬衫的第三颗纽扣连线松脱,快要掉了,想是刚才急救时拉扯造成。

    苏和这就又去值班室找了针线,让云亭华脱下来,给两下加固缝好......

    苏和从小照顾他母亲,这些细活,倒也不知不觉就熟络了。

    可这份熟络劲,倒让云亭华愣了一愣,又将眼前的俊秀青年重新打量了一遍......

    他想起,苏和从小就是个温和细致的孩子,记得云一朵坐轮椅那漫长的时间,每天早上,他都会望见苏和推云一朵一起去上学。

    每天午饭时,还能远远看见苏和背着她去学校食堂排队吃饭,并耐心的哄着她吃完......

    ......

    想来,正是苏和这样日复一日的耐心细致,才没有让云一朵变得更加叛逆和古怪......

    云亭华忽然觉得,比起他这个亲生父亲,苏和似乎更像云一朵的“爹”!

    对云一朵的这个“爹”,云亭华也暗暗添了些认同,顿了顿,问:“你想听朵朵小时候的事吗?就是你转学来之前。”

    “想!当然想!”

    苏和怎么会不想,云一朵的一切,他都很想了解。

    云亭华轻轻点点头,就算苏和说“不想”,他这会儿思绪浑乱,也很需要有个听众,说:

    “从哪说起呢?......

    我结婚很早,22岁本科毕业就结婚了。我和我妻子裴爱娣很快就有了一对龙凤胎......”

    有对龙凤胎,这本来该是开心的事吧?

    可因“云家厉鬼”的传说,云一朵出生就被云家人看成“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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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受云家全族诅咒,让云亭华也很难受。

    而且,一下多了两个孩子,生活负担也一下重了许多。

    云亭华那时还在读研,没什么收入。家里开销基本全靠妻子裴爱娣的工资。可裴爱娣那时也才刚毕业进安仁医院药剂科,工资很低......

    他们没房子,一家四口,就租住在翠竹区郊区的农民自建房,还图便宜租的顶层,四十来平,房子破旧,遇上下雨,天花板还会漏水......

    ......

    说到这儿,云亭华声音哑下:“可我的朵朵啊,从小就很聪明懂事,她知道家里的环境不好,从不像别的小孩子那样要新衣服、新鞋子......”

    她在8岁前,她穿的衣服,除了校服,别的都是她妈妈从地摊淘回来的。有一次还穿到皮肤过敏,小小的孩子,全身长红疹。

    她妈妈又自责又心疼,抱着她痛哭。

    可她好像从小就只爱笑,不会哭!

    她甚至还笑着安慰她妈妈说:“妈妈,不哭哦!朵朵很快就好了,朵朵很快就长大了,长大会挣好多好多钱,我们买新房子住,买漂亮衣服。”

    说这话时,她才8岁啊!

    也就是那年,遇到有《大家族》剧组来学校选小演员,她很努力的争取到了角色。

    虽然,她的片酬很少,但大导演和剧组上下都很喜欢她,就介绍她去拍了好几个广告。

    她挣了钱,也没想着自己吃好穿好。

    那天,他们全家路过“翠竹园”的时候,她看了看那漂亮的新小区现房,竟然问:“爸爸妈妈,新房子要多少钱呢?我把钱存起来买房子哦!”

    那年,云亭华也博士毕业了,由人才引进计划留校任教,照例有了一大笔‘安家费’,这笔钱加上云一朵的广告收入,竟然真的够在‘翠竹园’买下一套房子了!

    ......

    “我们全家,终于搬进了新家,不再漏雨的家!”

    在云亭华含泪的描述里,苏和都禀住了呼吸,心里心疼。

    比起云一朵,他9岁前真是过得太幸福了,家庭和睦,父母疼爱,生活环境优越,从没吃过那样的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