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最后的安宁
    冬至大典将至,经历过新祭坛坍塌的事后对这场祭祀每个人都分外小心。金吾卫和禁军的巡防明显严格了不少,礼部上上下下的官员都不敢有一点怠慢,每个流程都反复核对。

    屋檐上昨夜长出来的冰柱,在今日的太阳的照耀下,流着泪反射着七彩的光,不一会儿便从中间断裂了,落在地上逐渐化成一滩水。

    皇后差人来东宫送了祭祀需要的服饰,婢女拿进来之后罗君笑便将衣袍挂好,仔细检查着每一处的针脚。

    那日沈秋冷同罗君笑一起进宫之后,沈睿弦就问过罗君笑日后想要继续待在哪里。虽然沈秋冷想着让罗君笑多陪陪在沈睿弦身边,但是宫内终究比不上宫墙外自由,住进了东宫条条框框肯定是要多起来了。这些日子相处下来,沈秋冷很明显感觉到罗君笑性格上的爽朗,似乎是同她生长在西北大漠里的有关。沈秋冷总觉得她像一只应该自由翱翔的鹰,盛京的天对她来说太过四四方方。

    但是罗君笑直接说明了她想留在东宫。

    “如今回了东宫,你跟在孤身边,多少会委屈了你。”沈睿弦坐在罗君笑对面,听到她的想法之后直接说道。

    在西北的时候,虽然罗君笑也在沈睿弦身边服侍过,可是进东宫之后太多眼睛注视着,尤其是现在沈睿弦并不觉得自己的处境有多好。他离开京城太久,做不到运筹帷幄,没有把握可以保护好想要保护的人。那他便会选择让他们远离自己。

    沈秋冷趴在桌子的另外一头磕着瓜子,没说话只是微微摇了摇头。她当然懂沈睿弦是替罗君笑着想,只是沈秋冷觉得沈睿弦的说法不是很妥当

    “不会的,太子殿下。”罗君笑深邃的眼窝里镶嵌着的大而有神的眼睛,像是一对完美的琥珀,盈盈流光印在其中,“民女已经追随太子殿下回京,就已经是下定决心要陪在殿下您的身边,无论是刀山还是火海。”

    “可是...”沈睿弦还想说服罗君笑。

    罗君笑直接跪拜在了沈睿弦面前,“恳请太子殿下恩准民女的请求。”

    “哎呀呀,”沈秋冷吐掉瓜子壳,用丝绢净了下手,过去将罗君笑扶了起来,“皇兄,既然笑笑姐都这么说了,你就顺了她吧。你既然当初从西北回来的时候都能相信笑笑姐,把玉佩给了她让她一个人回来,现在怎么不能再相信笑笑姐的能力?”

    沈秋冷当时也觉得神奇,虽说是一个人先行会比跟着沈睿弦的大部队要安全,但是罗君笑好歹一个女子,西北到盛京的距离也不近,就这么让她一个人独自前行,她也摸不清沈睿弦怎么放心的下的。到底还是一个榆木脑袋,不知道怎么怜香惜玉。

    “再说了,如果东宫现在皇兄你都没把握可以控制住,咱这盘棋也别下了,趁早退出,咱一家人回江南去罢了。”沈秋冷端了一杯热茶递给罗君笑。

    “秋儿,你也是,哎。”沈睿弦失笑,叹了口气。

    沈秋冷吐吐舌头。

    沈睿弦终究是松了口,“既然你想留下,那就留下吧。”

    沈秋冷和罗君笑相视一笑。

    “谢太子殿下!”

    “谢皇兄!”

    “阿笑,这是皇后送来的衣服吗?”沈睿弦下了早朝,走进大殿便看见了罗君笑。

    “嗯,皇后娘娘让你试试合不合身,看要不要再改改。”罗君笑咬了咬下嘴唇,摸着衣服束腰处的样式,总感觉这里设计的有些奇怪,但她一时之间说不上来。她回头看向沈睿弦,“试试?”

    “嗯,好。”沈睿弦褪去朝服,任凭宫女给他换上了衣服。

    罗君笑站在一旁打量着。绛纱单衣配着白裙,襦革带金钩褵,方心曲领(1),这些都是很正常的祭典的服装配置,但就是腰身那里一直很是奇怪,上身就更觉着奇怪了。

    “如何?”

    罗君笑沉默着让沈睿弦站在了铜镜面前,“你有没有觉得哪里奇怪?”

    沈睿弦双臂抬起,微微侧过身,又抖了抖自己的衣袖,也没看出来哪里有异样。沈睿弦整理了下领子,蹙眉不解道,“哪里,奇怪吗?”

    “你看看腰身那里,又不舒服吗?”

    沈睿弦用手抚摸了下自己腰线那里的料子,又仔细看了看铜镜,语气里有些不确定,“孤觉得还行。”

    罗君笑环绕着沈睿弦又看了看,问了一直站在旁边的侍女,她也摇摇头。

    “阿笑是还没习惯着繁重官服的款式?”沈睿弦柔声问着眉头皱得很深的罗君笑。

    “不会...大小没什么问题,尺寸倒是很合身。”

    “嗯,”沈睿弦点点头,“孤差人回皇后,让她不必再修改了。”

    罗君笑帮沈睿弦脱下衣服,就听到了大殿外传来了沈秋冷的声音。

    “皇兄!”沈秋冷一袭红衣进了大殿,看见罗君笑和沈睿弦待在一起立刻捂住了自己双眼,“哎呀,我这来的不是时候啊。”

    这一句给罗君笑整害羞了。红晕顺着她的脖子爬上面颊,连着她的动作也不禁停顿了一下。

    沈睿弦察觉到了罗君笑的停滞,轻轻咳嗽了一声,回沈秋冷的语气也不经意地加重了一点,“秋儿,又调皮。”

    沈秋冷也只是打趣一句,看自己的意思二人领悟到了她就自然而然换了话题,“皇兄你看看谁来了。”

    沈睿弦顺着沈秋冷的目光看向门口,阿喜推着也是一身红衣服的坐在轮椅上的男子走了进来。当沈睿弦看清楚来人是谁,双眸不自觉放大。

    “阿景...”杜晚景的事情沈秋冷也和沈睿弦说过,但是直接看到他还是内心有些止不住的悲伤。

    不过话又说来,按照杜晚景的性子绝对不会主动穿一身红。沈睿弦看着一旁穿着红衣的妹妹,失笑,“你也是,怎么就给阿景穿得和你一样,这么惹眼。”

    沈秋冷无所谓道,“怎么了,这全天下谁不知道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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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是我的人,同我穿的一样怎么了?我就是要这么惹眼。”

    刚在外要一直装痴呆的杜晚景听到沈秋冷的这句话,面上表情也有些绷不住,嘴角压不住的上扬。

    沈睿弦让大殿中的宫女侍卫全部下去了,阿喜也关上了大殿的门走了出去。沈睿弦走过去要接过杜晚景的轮椅,杜晚景本想起身给沈睿弦行礼,却被沈睿弦一个手势止住了。杜晚景明白沈睿弦的小心谨慎,没在执着,保持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木讷地坐在轮椅上。

    “你怎么把阿景带过来了?”沈睿弦一边推着杜晚景往里走,一边压低声音问着沈秋冷。

    “皇兄你觉得按照外人来看,我该不该带着阿景来见你一面?”沈秋冷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沈睿弦道。

    沈睿弦被沈秋冷一问,反应过来了。

    确实,杜晚景该来东宫见他一面,即使杜晚景现在的身份是公主府的奴隶。沈睿弦自己知道现在处于不利的位置,但是有些大臣不知道,杜晚景之前是东宫的客卿,如今是沈秋冷的人,于情于理都该来拜见沈睿弦。

    “是我欠考虑了。”沈睿弦喃喃道,“阿景,抱歉,是我没能保住你和杜府。”

    杜晚景听见沈睿弦的道歉,摇了摇头。这件事再怎么也怪不到沈睿弦身上,他没必要承担这些愧疚之意。

    “皇兄,都过去了,咱们也算是一家人,这些就不必多说了。”杜晚景不方便开口,沈秋冷替他说着,“现在大家都好好地在这,自然是想着怎么把幕后的那些人揪出来,让他们也尝尝苦头。”

    沈睿弦点点头,“是。”

    “阿景既然现在在这,也是想帮你出出主意。”沈秋冷继续说道,“总是我在东宫和公主府往返传话,担心漏掉些什么,所以就带着阿景来直接听你说说。”

    沈睿弦将杜晚景安置好,一手背在身后,听见沈秋冷这句话眉头不自觉加深。罗君笑沏了一壶热茶放在木案上,替每个人倒了一杯。

    “怎么说呢,现在手上可用的人不多,”沈睿弦浅浅抿了一口茶水,“来年朝廷要换人,我们还是要尽早的安排些人手。”

    在杜府没有出事之前,六部之首的吏部是掌握在沈睿弦手中的,大大小小的官员任命又是和吏部挂钩,朝廷大部分人还都是向着沈睿弦的。现在大换血之后,能拿的准的几乎没有。

    礼部的陈可沉,不会站在他们的对立面,却也不会直接帮助沈睿弦多少。户部的祝青,虽然与沈秋冷有着联系,但很多事情还是郭万说了算,祝青有时候多少会爱莫能助。况且现在沈睿弦手上没有兵权,大理寺卿还处处和东宫作对,朝堂上的局面太过于被动了,等着人来投诚根本不显示。吏部现在也不在掌握之中,暂时只能等到明年科举之后。

    沈睿弦说完这句话,大殿上是一片死寂,四人都都没有着急开口说话。只听着窗外冷风的声音,还有不知道哪里来的水声在滴滴答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