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禾进去,看见的那一幕钉住了她的脚步。
陆时延坐在一个人的身上,弓着身子,发了狠似地揍他。
在阴影下季禾看不清他的面色,只能感受到那股不要命的疯劲。
旁边的几人也许是被他这架势吓到了,一时竟拉不住他。等再反应过来,脸上狰狞叫嚣着围了过去。
“——砰!”
是那根塑料管砸在地上,沉闷的响声在这空旷的巷子里被放大。
那几人也发现了不远处站着个人,面上的凶狠还没收回去,下一秒在看见季禾贴在耳边还亮着的手机时神色猛地一变。
“靠,哪儿的小娘们!”
“找死啊!”
几人是对面职高的学生,本就心虚,还都以为季禾已经报警叫了人,咒骂声响起但没一个人敢过去。
手上禁锢着陆时延,把人往墙上狠狠砸过去,骂骂咧咧往另一个通口跑了。
季禾也说不出自己现在的感觉,只是发现自己手在轻轻颤抖着。
如果刚才那伙人真过来的话就会发现异样,季禾根本没报警。
嘴唇翁动,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带上担心夹着一丝慌:“——陆时延。”
陆时延本就受了伤,被人往墙上一砸也失了力气就这么滑坐在地上。
他没心思管别的了。
只是,在那道熟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时,陆时延心里突的一跳。
陆时延的上半身就这么贴在墙上,没人注意到,在季禾声音落下时陆时延陡然僵住的身体。
刚才被几个人一起围攻都没什么情绪的男孩,却在这一刻他几不可察、微微垂下头时,涌上一丝难堪……
陆时延还是没动作,只能在视线中看见季禾跑过来。
面前的漆皮鞋干净锃亮,女孩裸露的双腿修长匀称,夜色里更显得莹润。
季禾今天穿了一套香芋紫小香风套装,可外套放在车上没拿,单薄的衬衫作用根本不大。
陆时延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逆着光根本看不清,他极快地收回视线。
可这一幕落在季禾眼里,就不一样了。
陆时延就这么跌坐在地上,身上的校服灰扑扑的,脸上还带着伤,看起来可怜巴巴的。
他就这么看季禾的时候,季禾不能不承认,她对这样的陆时延很心软,哪怕上一秒他还在斗凶。
季禾轻叹了一口气,在他面前蹲下。她有心想说些什么,却不知道怎么开口。于是她的手放在他的胳膊上,声音温软轻柔:“我们回去吧?”
陆时延抬眼看着她,借着夜色掩盖住眸子里所有情绪。唇线绷直,一声不吭。
季禾不知道他伤着哪儿了,只能试探着扶着他的胳膊把人搀起来。
陆时延身形本就高大,一站起来,靠得近了,那股子压迫感便扑面而来。
也不知是哪儿不舒服还是怎么了,这人一个踉跄。
季禾下意识去扶,他往前一跌,两人就这么,抱在一起了。
或者说,更像是季禾扑进了陆时延的怀里。
等季禾双手已经搭在陆时延腰侧衣服上的时候才反应过来,这个姿势有多暧昧,可接下来的陆时延的反应让她脑子发麻。
陆时延垂下眼看着怀里的人,
接着,他弓起背脊,毛茸茸的脑袋慢慢垂下去,落在季禾左肩上,乖顺极了。
如果季禾这时候但凡清醒点,回过神就会发现:陆时延身形站的很稳,头也几乎是悬空的。
陆时延觉得自己所有感官都消失了,四周能感知的,只听得见她的呼吸声……
微弱的白炽灯投下一片光影,两人呈依偎状,影子会告诉你:男孩垂立两侧的双手,缓慢抬起、环绕,却迟迟没有落下。
……
陆时延被季禾领着出来,小心拉开的一定距离。
“我们先去医院,先带你做个检查再回去,剩下的事明天来处理。”季禾站在马路边上,准备拦出租车:“对了,你先给你奶奶打个电话,别让她担心。”
陆时延就这么跟在她身后,终于说了今晚的第一句话:“不用去医院,”
季禾转身看着他。
“我没事。”
她要笑不笑的:“不去医院去警局就可以,是吗?”
翻旧账。
“上次是意外。”
“看来这次不是了。”季禾语气有些咄咄逼人,脸色还挺难看的。
可放完冷刺话一出口季禾就有些后悔了,将嘴角讽刺的弧度扯平,刚想要劝他去医院。
“是啊。反正也习惯了。”陆时延似乎在说一件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声音沉沉:“人多人少区别也不大,受着就是了,只要不要像上次那样连累别人就好。反正这是我的生活,不是吗?”
陆时延直直地盯着她,季禾瞬间错开了眼,可耳边他的话还在继续:“我的生活本就是一滩烂泥,已经生活在泥里的人了,还能指望我什么呢?”
他的话一落下,季禾指尖微蜷,感觉周身温度渐渐褪下,发昏的脑子一瞬间就清醒了。
下一秒比理智更快的是身体,她手上正抱着陆时延的书包,几乎没多想就直接朝面前的人扔了回去。
她转身欲走,一只手拉住了她。她也就这么生生停了下来。
陆时延也没松手,面对着她的背影,脸上难得露出了一丝无奈。他想对她笑一笑,可扯出的弧度怎么看都是勉强。
“我打架都打习惯了,真的没事。我知道那些人是谁叫来的,不管什么时候他们只有一个目的,让我不好过就是了。”
“麻烦事不是只有它,但我暂且可以忽略的只有它。”
他的声音很温柔,停顿了好久:“所以这又算什么呢。季禾,我身边不是只有自己。”
季禾该是直接甩开他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酸酸涩涩的,有些难受。
她听懂了陆时延的意思。那些人有胆子找陆时延的麻烦,但他却无法一劳永逸。就像他说的那样,他的生活远比这些沉重,所以这算什么呢?
季禾想到了刚才,刚才陆时延那股不要命的疯劲。他说他的身边不是只有自己——可他不在乎自己。
她心中暗暗抱怨:今年冬天真是好冷,风吹过来,让人鼻尖发酸,真是想哭。
热意顺着陆时延的掌心源源不断地传过来,季禾转过身,垂下头,目光落在那只极好看的手上。
两人都没再说话,季禾也仍由他这么拉着。好半晌,她突然抬头看他,对上他的目光。
季禾径直抽回自己的手,把那个孤零零掉地上的书包捡起来,对身后的人说:“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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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家不远,两人一路沉默着过来倒也很快就到了。
季禾没去过他家,今天是第一次。
两人站在门外,她难得有些踌躇,钥匙插入孔洞,季禾喊了句:“等一下。”
“你站直。”
因为刚才按在地上打架,陆时延蓝白色的校服已经变得灰扑扑的了,不提脸上的伤,也是有些狼狈的。
还好他的校服是敞开的,季禾伸手拉住一边,小心地不碰到他,去拍掉上面的灰尘:“别让奶奶担心。”
陆时延楞了下,低头看她,笑意不甚明显。
他没说的是,赵桂珍已经习惯了,哪怕是担心,这么多年也见惯了自己孙子时不时带着伤回来。
“行了,进去吧。”
关门声一响,里面的赵桂珍一听到动静就跑出来了。
老人家有些憔悴,见两人一起回来这才放下心。跟过来,看见陆时延脸上的伤后,浑浊的眼红了又红,最后只是连连对自己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见她这样,季禾面露不忍,刚想出声安慰。
“奶奶我们没事,这不是好好回来了吗。”陆时延扶住赵桂珍,对一旁的季禾道,“我去换身衣服,你先坐,待会儿吃饭。”
说罢,接过季禾抱了一路的书包回房间换衣服。
直到他关门进去看不见人影季禾这才收回目光。
赵桂珍脸上弥着伤愁,季禾不知道怎么安慰人,只能过去扶老人家坐下,软声安抚老人家:“别担心,没什么事的……”
赵桂珍看她,面前的小姑娘容貌精致,笑得娇软,她的发带有些松散头发垂落在两侧,蓝灰色的头发本就浅淡,于是染上了光……
赵桂珍看着她突然有些出神,将手搭在她的手背上,这才接着她的话,笑道:“真是麻烦你了,大晚上一起忙活。”
“这没什么。”季禾想到刚才的场景,觉得赵桂珍肯定受不了:“还好我今天路过这儿,如果您真一个人去找他的话我们都不放心。”
“没吓到吧?”赵桂珍眼也不眨地看着她。
季禾顿了下,思纣她这问的是谁?觉得今晚这事还是不让老人家知道比较好,挑拣了一番:“我也是在学校找到他的,没什么事。”
赵桂珍半截心放下来了:“还没吃饭吧,我再去热热饭菜,待会儿就能吃饭。”
季禾先前没怎么吃东西,这会儿的确饿了。见状就想跟上去帮忙:“我帮您。”
“不用不用,快坐着。”
“好好坐着。”陆时延也换好衣服了,接过奶奶手里的东西,冲不远处的季禾抬了抬下巴不让她干活。
菜式很简单三菜一汤,是寻常的家常菜,但季禾觉得出奇的好吃。
兴许是不怎么在别人家吃饭的缘故,再加上还有个长辈,季禾这顿饭吃得很是拘谨。
好不容易解决掉碗里的绿菜,又多了块糖醋小排。季禾抬头看向陆时延,后者没反应,季禾又继续慢吞吞地解决它。
季禾一直以为陆时延是对外人永远那副温温淡淡的笑模样,可看着他现在四两拨千斤安抚奶奶的样子,季禾心里隐隐明白了些什么。
其实不止是这些。两个人里,只有一个人装糊涂,另一个人才能装不明白。
她低头喝汤,没插入两人的对话。
可说着说着,话题就跑到了她身上。
“我之前听小予说你已经读大学了?”
季禾看了眼陆时延,两人目光对上,他错开,她收回来,点头道:“对,今年大四。”
赵桂珍这倒是没想到,有些感慨:“是吗,都大四了啊。我们小予今年才上高三,说起来今天才算成年。”
“你这还得叫姐姐。”赵桂珍偏头冲孙子点头。
“……”
季禾微微挑眉,也看向他。突然发现哪怕是前两次和乔见在一起的时候他也没跟着一块儿叫季禾姐,一直都是直接叫她名字。
再加上两个人站一块还真看不出来那种姐弟感,季禾还真没注意过这个问题。
不过,她还挺想听他叫姐姐的。
“小禾念的什么专业啊?”
“法律。”
……
这顿饭吃下来已经有些晚了,季禾站起身帮忙碗筷。
这头陆时延看见刚要制止,赵桂珍就从厨房里出来了,手里还端着一个小碗:“人老了记性不行了,这面放那儿给放坨了。不过我已经热过了,今天我们小予生日还是要吃长寿面。”
她重新拿了双干净的筷子,递给他,嘱咐道:“面不好吃吃一口就好。”
季禾停下手里的动作,看着陆时延把老人家哄回房间。他重新坐回去,吃那碗长寿面。
因为放的太久,已经软成一坨了。季禾想说只吃一口就可以了,但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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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唇什么都没说。
季禾倒了一杯水,推给他,在他的对面坐下,看着他吃完了那碗长寿面,眸中若有所思……
吃过后陆时延开始收拾碗筷,季禾上手也要帮忙。但陆时延仗着身高优势,错开季禾直接把人挡在了外面。
她抿唇,想接过他手里的东西,“我来吧。”
“不用。”
季禾不死心,“你手受伤了。”
“那也没事。”
“今天是你生日。”
“我不在意。”
空气一下子安静下来,在陆时延以为她走了的时候,季禾低低出声:“陆时延。”
“嗯。”
接下来,陆时延没再听到她的声音。
这厨房实在是小,两个人都显得逼兀,陆时延利索收拾好东西,一转身就看见了站在后面的季禾。
“怎么站这儿?”
“过来。”季禾转身,对陆时延道。
陆时延不明所以,乖乖跟在季禾身后。他看见她明显犹豫了会儿,站在他房间门口,问他:“可以进去吗?我给你上药。”
陆时延楞了下,下意识就点头。这才发现她手里领了一个白色塑料袋,是刚才在外面买的。
干净、整齐。这是季禾对他房间的第一感觉,同大多数男生一样放满了东西,但他的房间给人感觉舒服。
房间的灯有些暗,陆时延只能把台灯也打开。
季禾把口袋里的东西摆出来。
陆时延受的外伤看起来没什么,嘴角破了块,额头青了块,指骨上有些擦伤。
在外面季禾就发现了,这人趁着进来换衣服的时候,把脸上的伤污给擦了,但没处理。
“很疼吗?”棉签碰触嘴角伤口时季禾见他蹙了下眉,放轻了手上的动作。
“还好。”
虽说处理伤口,两人还是有一定距离。但就算隔着这段距离,季禾还是忍不住感叹,这人可真好看。
眉骨高挺,眼目柔和精致,睫毛浓密微微下垂,唇形也生得极好,还带着些稚和。
季禾指尖微动,忍住想伸手描摹他五官的冲动。
他刚才洗了碗,手上还是湿的,季禾只能先用纸巾慢慢地擦干上面的水。
砂石挂在手上虽不严重,但也蹭破皮了,被水泡过以后有些泛白。
陆时延真觉得这没什么,小伤而已,不用上药过两天也会好,只是他看着季禾明显冷淡的脸蛋,不敢这么说。
“没事,不疼。”
药膏抹在上面,凉丝丝的。
季禾握住他的腕骨,很清晰的骨骼感。她忽略掉那点异样,把手翻过去。
“这真的不算什么。我和奶奶前年搬这儿来的,这两年大概可以说是我们最平静的日子了。”
她没抬头,目光也不知聚焦在哪一处,“很累吧?”
两人目光撞上,陆时延视线落在她的手上,往下移,她的手娇娇小小的一只,上面戴了条黑珍珠钻石手钏。
陆时延目光沉沉,真好看,他心中暗道。
旋即,他摇头,“习惯了。”
她握住他的手腕没放开,听到这话心里不太舒服。没一会儿,脸上的笑意渐渐漾开得灿烂,她一字一句很郑重:“陆时延,岁岁年年,一切皆好!”
陆时延怔楞了一秒,大概被她的笑意感染,陆时延点头,也笑起来。
笼罩了一晚上的那层阴霾被拂去,他终于是开心的模样。
突然,两人的说话声被一阵铃声打断。
季禾拿起手机,是司机的来电。还有十几分钟前发来的信息,只是没看到。
季禾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把一些药膏还有药酒一股脑塞给他:“你看看对你身上的伤有没有用,需要的话我再去买。”
“我去接个电话,记得上药。”
“好。”
陆时延看着季禾出去,关门声响起。低头看着怀里的东西,握着微凉的瓶身……
门外,季禾怕吵到奶奶脚步放的极轻。接通那边的电话,轻手轻脚出了大门。
“你就在外面等我就行,不用进来。”
季禾顺着门口摸黑出来,嘱咐电话的那头的人。
他站在墙边,听到动静瞧是季禾出来了,赶紧上前,“大小姐。”
“这是你要的蛋糕,今天太晚了时间比较急只找到个这么块小的,款式也很简单。”
老赵把蛋糕递给她,心里却有些狐疑,季禾一向不吃甜食,尤其是蛋糕,怎么大晚上的非让人给她找蛋糕,还送这儿来了。
“行了,你先回去吧。”
“没事儿,不着急,我待会儿送你回去吧?”老赵瞅了瞅这地儿,觉得治安不大好,“这会儿也晚了,你一个人回去也不安全。”
“那你去车上等我。”
交代完,季禾提着蛋糕步履轻快。怕灯光惊动陆时延,季禾没用手机照亮是小心摸黑进去的。
沈家是个破旧的小平房,里面的活动区域并不大,仅有的两个房间也是靠在一起的。
奶奶已经休息了,季禾轻手轻脚走在屋子里,靠着不太明亮的灯光把蛋糕拆开。
这蛋糕是真的小。
约莫只有四寸,简单的抹茶清调,款式简约,倒也是很好看的。
季禾从包里掏出打火机点上蜡烛,“啪嗒”一声,整个屋子陷入黑暗,她最后直接给陆时延发了消息让人出来。
万事俱备,季禾心里开始紧张起来,迅速用手捧着蛋糕。
陆时延看到信息后直接把药放下,没犹豫就要开门去找季禾。
门一打开,黑暗裹挟着微弱的烛光透进来。
那一刻,陆时延看见了他毕生都不会忘记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