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离开
    苏瑜音握得季禾手腕疼。

    但凡她有挣开的苗头,那股力道就会收的更紧。季禾看了看这几年消瘦不少的母亲,垂眸盯着她抓住自己的手,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你可以松开手,我不会走。”她告诉她。

    苏瑜音看见了季禾细白手腕上的印子,轻轻松开了手。她一直找话跟季禾说,可她的反应始终淡淡。

    苏瑜音一时不敢再提让她搬回去的事。

    季禾全当作没看见苏瑜音明显的欲言又止,今天乔遇订婚,她不想闹出扫兴的事。眼风看向跟其他人攀谈有说有笑,连装都不装了的季明松,指甲掐进肉里季禾也不觉得痛。

    她不知道这次回来苏瑜音为什么像变了一个人,她依旧想掌控她,可是变得小心,谨慎。

    幸好苏瑜音没法时时看着季禾。

    “想把你从阿姨的身边带出来,可真是不容易。”徐知妄见她神情淡淡,半开玩笑道。

    “谁说不是呢,这不是怕季大小姐又消失吗。”

    “周星洲,你要不会说话就闭嘴!”辛慕灵坐过来,横了他一眼,抱住季禾:“别听他的。”

    几道警告的目光扫过去,周星州也自知说错话,悻悻然摸了摸鼻子。

    “没事,”季禾笑了笑,想到什么,“对了,昨晚的颁奖典礼我看见了,还没恭喜你呢,亲爱的影后。”

    在座的几个人都是关系不错的发小,辛慕灵书香门第出身,对拍戏感兴趣,大学毕业就在家里人保驾护航下进了娱乐圈。

    “哎呀,”荧幕上的高冷形象此时荡然无存,辛慕灵不愿意撒开抱着季禾的手,娇声问道:“我一回来就听说了,你前段时间接了个综艺?”

    “乔遇告诉你的?”

    “嗯哼!”

    季禾抿了口果汁,“她还跟你说什么了?”

    “她还说,让你多陪着我,”辛慕灵看了眼正在跳开场舞的两人,“当初我就出去念书而已啊,后来你也离开了,总感觉你俩有事瞒着我。哎呀,我们也去跳舞吧!”

    这话一听就是胡说。

    季禾还没反应过来酒杯辛慕灵拉起来,两人僵持住,她微微皱眉:“我不想去。”

    “别这样,宝宝,去嘛去嘛!”乔遇让辛慕灵陪着季禾不是没有原因的,她跳脱骄纵,偏偏季禾拿她没有办法。

    从侍从的托盘上举起酒杯,辛慕灵递给季禾,“开心水!”

    季禾摇了摇头。

    她重新开始服药,不能喝酒。

    一再被拒绝,辛慕灵焉哒哒地看着她,捂着心委屈道,“我难过了。”

    季禾无奈笑了笑,反牵住她的手朝舞池走去。

    热烈的音乐中气氛逐渐火热起来,整个人都变得轻松了,季禾的大脑逐渐兴奋,手里拿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接过的香槟。

    “啧,他怎么过来了?”挺小声的一句嘀咕,还是被季禾听见了。

    “谁?”她问。

    “看你后面,”辛慕灵抬了抬下巴,饶有兴趣,“听说这人挺难搞,霍双几个人以为自己能拿下人家,结果都折了。”

    霍双是辛慕灵的死对头,提起这事时,她的语气不无幸灾乐祸。

    可季禾不感兴趣。

    “对了,他不还跟你一起录过综艺吗?”

    季禾的身体因为这句话陡然僵硬住,不太妙的预感缓缓升起,回过头跟那个一连几天没见面的人对视的时候,季禾的脑子里首先想到的是乔遇先前说的那个惊喜。

    明明大厅的暖气很足,可陆时延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很冷。

    来之前心底还隐藏的一丝期待都被压得几乎看不见。

    觥筹的衣香鬓影中,季禾天生就是适合这个名利场的,华丽又引人注目。陆时延看着她脸上的笑容,第一次觉得自己从未了解她。

    他的步子沉重,不知道该怎么走向她。

    季禾的视力很好,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看清了陆时延所有的表情变化。她的唇角和眼眸在一瞬间冷了下来,不过眨眼间的功夫,季禾脸上的笑意越来越大,比任何时候都要灿烂。

    ——她和身边的人起舞。

    垂落拿着酒杯的手却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宴会厅的灯光忽然寸寸变暗,小提琴悠扬,场上的气氛变得浪漫。

    季禾的心跳在这份安静中变得极快。

    她平静地看着陆时延走过来,当他已经站在她的面前的时候,季禾甚至还有心思去看他今天的穿着。

    白衬衫,黑西装。

    有让人不顾一切的美好,季禾想起刚才辛慕灵的评价,嘲弄地笑了。

    一把挣开陆时延握住她的手,两人的气氛无声僵滞起来。

    陆时延的心头划过异样,压下难过,旋即又把这一切归于季禾在闹脾气,

    “我们谈谈,可以吗?”

    季禾抬眸,居然看出来了他眼里的想法。她咬住唇里软肉,直到一股铁锈的味道蔓延,她若无其事地反问:“谈什么?”

    他们被围在相拥的人群中,在钢琴的背景乐中,歌曲到了高潮部分:

    ——“Andlcan'thelpbutfalling”

    (我情不自禁坠入爱河)

    季禾的话说得绝情:“陆时延,你难道看不出来吗,这段时间我躲着你,就是因为不想看见你。”

    眼和鼻尖倏而变得酸涩,陆时延在听到这句话后没有季禾想象中的恼羞成怒,很平静,平静得过于奇怪。

    喉咙艰涩得不像话,仿佛多说一个字,下一秒就能哭出声来:“为什么?”

    他努力想笑,低声又卑微,“你那天说过的啊,你没有生我的气,如果真的有……我可以改的。”

    垂下的眼帘包不住眼泪,砸在棕色地板上,只留下旁人看不出的踪迹。季禾张了张嘴想告诉陆时延离自己远点,可是喉咙却发不出声。

    她的脑袋变得晕眩。

    周围的其他人消声模糊,季禾跌跌撞撞地后退想离开这儿。她看见面前的陆时延向她伸手,可还没来得及拉她一把,就被另一道愤怒得有些尖锐的声音打断。

    “谁允许你出现在这儿的?!”

    苏瑜音拦在陆时延和季禾的面前,压低了音量尽量不引起其他人的注意:“我已经警告过你,离我的女儿远一点。”

    “是否远离她,我想这应该是由季禾说了算。”陆时延看出季禾不太对劲,想过去却被苏瑜音死死拦住。

    三人的气氛弩张奇怪,隐隐招来了其他的人视线。

    季禾知道苏瑜音的难缠,想带陆时延离开,可仅仅只是朝着他的方向走了一步,手腕被人死死拉住。

    或者应该说是拽,只不过季禾现在不觉得痛了而已。

    夹在两人中间,她觉得身心俱疲。

    “——小禾,”苏瑜音望着她,眼里流露脆弱。

    季禾想松开她的手,可是指甲嵌进肉里,她握得更加用力。

    陆时延看到苏瑜音的偏执也觉得心惊,见着季禾手上的皮肤被掐得破皮流血顿时就要上去。

    但被她给阻拦,季禾刻意挡住苏瑜音的手,这次的态度异常强硬:“我说了,我不想看见你。”

    闻言,陆时延仿佛没听明白季禾在说什么,愣然看着她。

    巨大的落地窗外庆贺的烟花在此时突然绽放,盛大绚烂,持续了很久。久到就在季禾以为陆时延不会回应的时候,他点头,看着她,“好。”

    直到那道背影彻底消失不见,季禾终于反应过来,心脏传来顿顿的痛意。

    细白手腕被掐得破了皮,血流出来,她只是看了眼,似乎并不怎么在意。

    季禾拉着苏瑜音离开了宴会厅,回到车上,她反握住苏瑜音的手,把袖子往上撩开,“这是怎么回事?”

    刚刚被她在陆时延面前遮挡住的痕迹,现在全部露了出来,很明显的刀疤,密密挨着的好几条,看上去间隔的时间很近。

    季禾的心里已经有了几分猜测。

    苏瑜音显得很慌张,遮掩住不想让季禾看见,对她的问题也不回答,只是吩咐司机回季家。

    一路上苏瑜音都在对季禾嘘寒问暖,刚回去,就吩咐佣人去放热水让季禾回房间休息。

    季禾一路都很沉默,她半拉半拖着苏瑜音进到她以前的房间。

    “砰”的关门声响起,她将门锁好。

    起初是震惊,旋即反应过来季禾的心思后,苏瑜音的反抗动作异常剧烈,尖锐的指甲甚至划破了季禾的脸,留下了一道血痕。

    “这是什么?!”季禾的眼红红的。

    苏瑜音保养得宜,即使年逾五十,那张美艳的脸看起来也不过三十出头,风韵犹存。

    但面庞截然相反的,她的身体伤痕累累。

    不单单是手肘上自残的刀痕,她的身体也有。在隐蔽寻常不会被发现的地方,比如大腿内侧,也比如腰上。

    季禾不知道自己对于自己的母亲自残这件事该作什么反应。

    半晌,她才听见自己的声音哽咽:“他知道吗?”

    这个他指的谁,不言而喻。

    苏瑜音整个人都是愣愣的,没有从被季禾发现后的行为中反应过来。她低着头,不敢看季禾,苏瑜音觉得季禾此时看她的眼神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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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定是讽刺同情的。

    只有在季禾提到季明松的时候,她才有了两分反应:“不许告诉你父亲!你不能告诉他!”

    季禾顿时后脊发寒。

    整个房间还保留着季禾离开时的样子,什么都没变,她在柜子上拿了条薄毯披在苏瑜音的身上。

    双手扶住她,可眼泪控制不住地掉下来:“妈妈,你还是不愿意离开他?”

    当年季禾离开的时候,不少人都说她白眼狼,绝情,把大半的股份宁愿给竞争关系的堂哥,也不交给自己的亲生父亲。

    她一声不吭的离开,为此,就连她的亲外祖和舅舅们都对季禾有不满。这六年来,更是没跟季禾联系过。

    可只有苏瑜音知道,季禾离开的时候是真的一无所有。

    她的信托没有拿到一分钱,将剩下的股份全部转给了苏瑜音。

    可是那个时候苏瑜音只有被季禾背叛的愤怒,不记得季禾给她留下的那封信。

    当年季禾劝苏瑜音和季明松离婚。

    可是不管是什么时候,她都不愿意放弃那个男人。

    对于苏瑜音的漠视,季禾也习惯了。她松手擦干眼泪,想离开了。

    某种恐慌袭来,苏瑜音不愿意让季禾走,她拦住她,“你既然愿意跟我回来,那就留下来,好吗?”

    “留下来?”季禾的声音不无讽刺,“你真的希望我留下来吗?是因为思念,还是因为你想有个人承担你的痛苦?”

    话真的说出口时,季禾发现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样痛快:“你可以不爱我的,但是不要这样对我,好吗?”

    门外敲门声适时响起,季禾深呼吸平缓情绪。

    她开门离开,却在门外不远处见到最不想见到的人。

    季明松大概是准备下楼,他的手里还拿着一瓶酒,明明也是刚回来,明明他也是当事人,却显得那么轻松惬意。

    季禾的神情变得冷漠,走到他面前。

    “她身上的,”季禾停顿,没法说出‘自残’二字,她努力在季明松面前保持平静,“她身上的伤,你知道吗?”

    “什么伤?”他笑了下,很认真的在问。

    可季禾分明从那份笑容中看出了事不关己的冷漠。

    他早就知道。

    这一刻,季禾深刻地认识到这个事实。

    “你就不怕,她死掉吗?”季禾的声音在颤抖。

    “死?”这对季明松来说似乎是一个极为陌生而熟悉的字眼,他看了看站立在不远处的那个人,那双和季禾极为相似的眼依旧擒着笑,“死很容易的。她如果真的想死,就不会让我知道。”

    季明松走近,和季禾对视间,情绪复杂,“悄无声息的死亡,我已经经历过了。”

    季禾的双手用力攥紧,眼睁睁看着季明松下楼。

    他忽然停住,偏头看着她,“对了,如果你真的希望我和你母亲离婚的话,我很乐意帮这个忙。文件准备好,我随时都可以签字。”

    这个冷血的混蛋。

    季禾夺过他手里的酒,高高举起。

    在身后苏瑜音‘不要’的嘶吼中,以及那股拼了命也要推开她的力道中,酒瓶砸上实木的楼梯杆,顷刻间就被砸碎。

    没有伤到季明松分毫,

    脚踝处传来钻心的痛,玻璃碎片混着鲜红的酒液划破季禾的腿。

    她狼狈不堪,对上被苏瑜音身后被护住的季明松的眼神,显得十分可笑。

    在佣人和苏瑜音的震惊目光里,季禾推开他们想搀扶自己的手,强撑着地板,跌跌撞撞起身下楼,她的双手已经被碎片划得看不清血迹。

    “大小姐。”一路出来,有人试图上前,又都被季禾的冷漠眼神给吓退。

    季禾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

    知道那栋庄园彻底消失不见,她终于卸力跌倒在地上。

    泪腺和身体上的疲惫痛感一齐复苏,季禾抱膝蜷缩着身体,起先只是小声的呜咽,到最后的失声痛苦……

    有车来往,从车窗里投过来的目光或许有同情打量,但更多的是冷漠无视,一秒也不停的离开了。

    哭到最后,季禾几乎想吐,她知道自己该拨打急救电话。可真的在找联系人的时候,她还是先给那个人打了电话——

    公式化的女声响起,逐渐压倒季禾心底最后一丝希望。

    她心里不无讽刺地想:是啊,不是自己让陆时延滚的吗。

    所以到了最后,他真的走了,季禾的身边依然没有一个人……

    心底的某根弦被拉得绷直,眼看着随时都能断裂崩溃的时候,被扔在地上的手机铃声忽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