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里安点到为止，也不逗她了，捡起落在被子上的毛巾，又放进盆里：“感觉好点了吗？”
艾薇觉得德里安做这样的事总给她一种违和感，但现在习惯了就没什么了。
“嗯，麻烦你了。”艾薇轻声道。
总觉得德里安对她太好了，不管是从什么方面。
也许是因为他确实是位很有教养的绅士，也或许是……他别有所图。
艾薇接过德里安递过来的杯子，她小小的影子映在了水中，微微摇晃着。
她刚刚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又站在了那深渊潭水边，她向里面看去，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见。
那声音又响起：
“下来吧……”
“再靠近一点……”
艾薇感觉心脏跳的极快，快要跃出胸腔。
她向后退去，却被脚后的一颗石子绊倒而踉跄了一下，栽入了潭中。
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她周身的潭水却像是被什么东西隔绝一般，让她可以像在陆地上一样呼吸。
那道声音又出现了——
“过往如水中泡沫，但它不会湮灭，只会与水融为一体……”
“过来吧亲爱的，你的疑惑都将在这里获得答案……”
谁？
艾薇感觉意识昏昏沉沉，她望见了潭底那微微发光的古怪纹路——是一只眼睛。
与那双眼睛对视上，感觉真的像在被人盯着，艾薇感觉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但总感觉……
那只眼睛的纹路好像在哪看过？
在哪里看过呢？
艾薇感觉自己的灵魂在被抽离，眼前一黑，瞬间就变幻了一个场景。
面前是层层叠叠的树叶，她正背靠在一支粗大的树干上。
好在她向下看了一眼，这里并不是很高，她支起胳膊刚要爬下去，就听见不远处传来的声音。
“小杂种，不过是有些魔法天赋，真以为父亲喜欢你了？”
“这是我家，不是你家，我要是你，早就收拾东西滚蛋了。”
……
青年刻薄冷漠的声音传来，艾薇本以为是在吵架，估计对面的人很快就会回击的，谁知道到最后，她只听到了一句——“对不起……”
艾薇有些好奇地探出脑袋，想要看看发生了什么。
只见那个青年冷哼一声，从另一个瘦弱的黑发少年身边走过，故意撞了一下他的肩膀，少年被狠狠撞翻在地，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艾薇望见，那个青年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而他只是默默站起，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却依然一句话也没有说。
艾薇感叹：这也太欺负人了，这不就是霸凌吗？
“谁在那？”
艾薇一下收回了脑袋，祈祷他刚才没有看见自己。
被人看见自己忍声吞气地被欺负，任谁都不会好受吧。
但那个少年开始向这边走来。
他目光凌厉，从怀中掏出了一把匕首。
“还不出来吗？”声音有些耳熟。
艾薇晃了一下神，脑子开始飞速运转。
艾薇心想，要不学猫叫？
不行不行，那也太假了……
思索之际，她所在的那根树枝就不堪负重地发出断裂的声音，她心下一凉，慌忙间竟然翻落了下来。
不是。
这个出场方式也太尴尬了吧。
少年也没想到她会突然掉下来，脸色一变，想要躲开却来不及了，害怕艾薇砸到自己，他只得伸出手来接艾薇。
匕首乒乓落地。
少年多年练剑，臂膀坚实有力，稳稳接住了下坠的她。
花瓣纷飞，阳光穿过叶间的孔隙投射出斑驳的光影，与淡粉色的花瓣一齐落在两人的身上，艾薇头发上额头上都不可避免地落上了几片花瓣。
艾薇有些惊魂未定，瞪大眼睛和少年对视着。
刚才差点以为自己就要摔个狗啃泥了，好在这里并不高。
那个少年却像是傻了一般，呆呆地望着她，头发上落了一片花瓣也无知无觉。
阳光跳跃在他的额发上，漆黑的发色呈现柔软温和的浅褐色。
艾薇见他许久没有动作，只是尴尬地笑了笑：“那个……”
少年似是终于回过神来，那双深邃透亮的深绿色眼睛眨了眨。
他喃喃道：“你是……天使吗？”
不然为什么会和壁画上的天使长得一模一样。
还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艾薇越看这个少年越眼熟，心中一个想法渐渐形成……
艾薇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笑了笑：“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被她的笑容晃了一晃，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声音警惕：“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艾薇瞥到了他胸口的蓝宝石项链，顿时好像明白了什么。
出乎意料地，她弯着眼揽上了他的后脖颈。
少年没想到她会突然这么做，他从未和女孩子这么亲密接触过，这还是第一回，艾薇望见他的脸瞬间红涨了起来。
他墨绿色的眸子睁得大大的，脸上红的快要滴血。
“就因为我是你妻子。”
艾薇觉得这样的德里安可爱的要命，她忍住了狠狠亲他一口的冲动，只是从领口拉出了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蓝宝石项链，艾薇将两个宝石比在了一起，望向德里安。
“这还是你送给我的，你忘了吗？”
德里安已经听不见她在说什么了，被艾薇揽着脖颈，脸都快贴上这个她了，女孩身上的馨香和呼出来的热气都让他失去了思考能力。
他支支吾吾地别开视线：“我可没什么妻子，你少骗人了！”
“嘶……别紧张，你勒痛我了。”
德里安脸红的像番茄，上下嘴唇碰了碰，最后只吐出句：“……抱歉。”
艾薇在德里安微微松手的时候先行跳了下去。
现在的德里安和她差不多高。
她对这个视角有些新奇，也对这样的德里安很感兴趣。
“刚才那个撞你的男人是什么人？”
起初，艾薇只是觉得这个小男孩有些可怜，没打算管那么宽。
但如果这个少年是德里安的话，她可就要管了。
“我还想问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出现在我的后院里？”
德里安警惕地打量着她，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捡回了那把匕首，悄悄别在袖子里。
似乎只要她说错一句话，这个匕首就会飞出去立马刺穿她的喉咙。
看着这样的德里安，艾薇只觉得心中有些酸涩。
是什么让他小小年纪就这么警惕？
德里安好像从未同她讲过他的过去，每次谈到都会了无痕迹地错开话题。
他只会从身后吻吻她的耳垂，会拭去她通红眼角的泪水，但他似乎从未与自己交过心。
所以她才总会觉得，她好像离他很近，又好像离他很远，两人之间好像永远隔着一层化不开的隔膜。
又一阵风袭来，花瓣吹落了满地。
艾薇最后只是缓步上前，替他摘下了额顶的一片花瓣，温和地直视着他的眼睛，说：
“我是你未来的妻子。”
艾薇笑了笑，德里安似乎觉得她的笑颜远比身后的烈阳更为明媚耀眼，比这满树的花蕾更要柔软可爱，她身前还戴着那串同他一模一样的宝石项链，浅金色的发尾随着温和的风微微摇曳着。
“你可别忘了我。”
她把那片花瓣塞在了他的手心中——
“还有，别再让人欺负了。”
德里安刚想说什么，艾薇就消失了，像是从未出现在这世上一般。
他茫然站在满地的花瓣中，攥了攥手中的花瓣，却也不敢太用力，生怕捏碎了它。
一切的一切，都好像是他刚刚做的一场梦，梦醒来之后，唯有怅然若失。
……
艾薇望着眼前的德里安，似乎与梦中的小德里安稚嫩的面孔重叠着。
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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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轻叹了口气。
她很想问问德里安。
你到底是谁呢？
你又想要做什么？
但她不敢问。
她不傻，这一切的一切都太过巧合。
而在不知不觉中，艾薇发现，她完美的婚后生活似乎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一条裂缝，也或许——它一直都在。
就像水面倒映的完美表象，而当你轻轻戳动水面，一圈圈波纹漾开，表面就开始破碎。
因为她不确定德里安真正目的到底是什么，也不确定德里安对她有几分喜欢。
而那几分喜欢，能让她安稳多久呢？
……
“你又抽什么疯！我艹——菲利克斯！”
霍尔险险躲开，一缕发尾却被削下来，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
他咽了咽唾沫，又望向菲利克斯那副阴沉得快要滴水的脸，意识到他是真的想要自己的命，斟酌着开口：“有话好好说……”
菲利克斯冷哼一声，霍尔一个不注意锁魔链锁住了手脚，下一秒喉咙被扼住，抵在了冰凉湿冷的墙面上。
“呃……”
被撞到了伤口，霍尔顿时眼前黑了几黑，额头冷汗直冒，闷哼出声。
他半阖着眼睛，迷糊地想着。
他竟然还活着？看来菲利克斯现在冷静了一点了。
“说。”
如果不是现在不太合时宜，霍尔真的要被气笑了。
他额头几条青筋崩起，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指了指菲利克斯扼住自己喉咙的手。
菲利克斯似乎明白他什么意思了，缓缓松开手，但那条漆黑坚硬如铁的链子还是栓在霍尔的手脚上。
霍尔猛地垂首，大口喘了几下，半晌才半阖着眸子抬起眼来：“喂，东西在我空间里，你不给我松绑我要怎么拿啊。”
菲利克斯冷冷打量着他：“少跟我耍花样。”
“我又不是你们这样的大能，不用手施法要怎么拿出来，这不是为难人吗。”
霍尔黑漆漆的眸子无辜地望着他，他不说话的时候还真有几分人畜无害。
但菲利克斯可不吃这一套。
他可知道霍尔是什么德行，给他松绑？估计下一秒就不知道要掏出什么邪门歪道的法器溜走了。
但这样也不是办法……
霍尔见他沉思着，嘴角都有些抑制不住地上扬。
果不其然，下一秒这条链子就发起光来，渐渐回缩。
就是现在！
霍尔还没来及得意，那链子就又猛地窜出，而这一回，竟然拴在了他的脖颈上！
霍尔又气又惊，满眼怒气地望向菲利克斯。
咬牙切齿地开口：“……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菲利克斯金色的眸子浅淡透亮，给人一种神圣而不可亵渎之感，但偏偏此刻带着笑意，竟然带上了几分邪气。
“你说说，要是找巫妖把你的脑袋撬开，是不是就可以找到了呢？”
霍尔瞳孔缩了缩，明白菲利克斯要干什么了。
但巫妖不是在好多年前就失踪了吗？难道现在他就在索尔镇里？
东方巫妖擅长幻术，可以通过催眠操控他人的行为，甚至是——掠夺灵魂。
而魔族所带的空间，正是映刻在灵魂之上的。
如果灵魂被入侵和破坏，等待他的不是魂飞魄散就是彻底变成一个傻子。
但其实东西根本不在他这，他也是被骗的，当时不过是为了过过口舌之快，毕竟刚刚才在德里安那里受了气。
……他们都被德里安那个疯子给骗了。
但现在说这些菲利克斯也听不进去了。
他满脑子都是复活他的那条好狗。
死了就是死了，天天想着复生死人，真是痴人说梦。
霍尔到了最后竟然有些感慨，望见菲利克斯淡漠的神情，觉得他比自己还要可怜。
“如果我说我可以解释，你要听吗？”
“滚。”
“……”他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