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说她没有举荐过李斯,就算她真有心举荐,也不会当着李斯的面告知她的身份,如今这人打着她的旗号来应付别人相问,总不是胡乱诹出来的吧?可是……她每每去卫府时都极为小心,那李斯又如何知道她身份的?
脑中突然灵光一闪,想起先前从卫府回来时那跟踪她们的紫衣人。难道那时跟踪她们的不是傅谦而是李斯?
正疑惑时,瞥见不远处一道青色身影,这宫中服侍多半一眼便能认出,那明显的官服,一看便不是宫中宫人。
“李公子。”她逐了过去,远远便唤了一声。
那人闻言驻步,见到她时脸上没有丝毫压抑的神情,果然是一早便知晓了她的身份。
她打趣道:“李公子怎会在这里,难道不应该是在卫府?”
李斯轻笑一声,道:“阿萝姑娘忘了上次从卫府拿走的东西了?”
凌萝:“忘是没忘,不过那东西和你出现在这里又有何干系?”
“自然有干系。”李斯道:“那东西本是由我看管,既然没了,那我便在卫府也待不下去了。”
凌萝没想到自己的行为会让他丢了饭碗,一时有些内疚,可想想还是觉得不对,便追问道:“就算如此,那你为何说是我举荐的你,我可不记得我有告知你我的身份?”
李斯丝毫不慌张,看上去同之前在卫府所见的唯唯诺诺判若两人,他道:“这个季良人可亲自去问大王。”
问嬴政?此事还同他也有关系?
凌萝正百思不得其解,李斯已弓身行礼:“臣还有要事在身,先行告退。”
“诶,你……”
凌萝想叫住他,可想想叫住他也不能打听到什么,便也只好作罢,心中实在疑惑,便停了李斯所说折到了凌霄殿外,此刻那殿门正闭着,赵高见她前来忙堆着一张笑脸,“季良人,又来求见大王?”
凌萝想起上次过来求见嬴政时他那想歪的表情,不禁干笑一声,“也不是特意求见,只是有一事需要向大王请教,若是不方便,我便先……”
“季良人且慢。”赵高道:“大王吩咐过了,若是您过来便直接放您进去。”
凌萝惊道:“他……大王知道我要来?”
赵高笑了笑,却没接着说下去。
凌萝入了殿内,见着嬴政正在案头看书,便过去跪坐在他跟前,明知故问的问了一声:“大王在忙?”
嬴政只抬头瞥了她一眼,复又低下头去,“何事?”
凌萝见他那几十年都捂不热的脸不禁腹诽一番,这才说道:“听说大王今日新提拔了一位长史?”
“他跟你说什么了?”
嬴政眼都未抬,低着头问了一声。这语气很明显是知道些什么,看来李斯让她过来问嬴政,倒是也没忽悠她。
“也没说什么。”凌萝道:“我先前在卫府见过一位卫老爷的门客,名唤李斯,可他并不知晓我的身份,如今他任了长史,却对人说是我举荐的他,我方才见了他,问起这事,他只说让我过来问大王,我心下好奇,便过来了。”
“他说的也没错。”嬴政突地将书简放下,“在卫府,若不是有他帮衬着你,你要带的东西,怕是带不回来。可若是没你前去接应他,那东西也不会轻易为寡人所得。”
他抬眼看她的时候眼中却没有任何波澜,好像那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那么说大王一早便知晓他的身份?”
凌萝心头咯噔一声,只觉得耳中嗡嗡作响,那话似是有极大的穿透力,透过她的耳膜,直击心底最毫无防备的地方。
见他点头,凌萝似是终于明白过来了,那出宫令那么容易便给了她,不是因为信任,不过是顺其自然,让她去当这个接应者罢了。
她还自以为然的以为自己能够借着帮他寻神秘人这事得到他的信任,为以后的道路做些打算,却万万没想到,自己自以为想好的万全之策,不过也是在他的一手掌控之中。只是不知道,这些日子看她那般跳梁小丑的所为,他心中是否觉得可笑至极。
“大王既然早有安排为何不早早的便告知我?”
说不出此刻心中是什么滋味,只觉得心中像是梗了刺一般难上难下,她自打来到这里,同这人打过许多次照面,却没有一次能真正看清了他。
他好像一个迷,身后不知藏着多少的秘密,那些东西被他用一张黑布牢牢的盖住,任是谁都无法轻易揭开。
她心中多少是有些失落的,她也不知自己为何要失落,只是觉得,自己一旦存了这样的心思,往后便是再难回头。
被他牵着走,前面不管是陆地还是深渊,都无法轻易迈过去了。
沉静之后,那人才说道:“此事也并非不可说,如若不然,寡人也不会让李斯那般同你说,只是让你知道的晚了些罢了。”
以后要统一六国的秦始皇自然没必要什么事都让别人知道,他独断专裁,这是改变不了的历史。
凌萝有些牵强的扯了扯嘴角,想到今日画兮所说之事,不免心头一震。为何她明明离他这般近,却永远都看不透他的心思?
她叹了一声,道:“大王早有定夺的事,旁人自是不便多问,只是我想知道,当日大王曾问我可有什么事瞒着大王,今日我也想斗胆问问大王,可还有别的事情瞒我?”
这话既是说出口,早已是触了逆鳞了,凌萝虽是怂,此刻却没有半分害怕的意思,一双眼睛同他对视,恨不得从那幽黑深邃的视线中探出个究竟来。
“有。”
半晌之后,他突然落下一字,却将凌萝砸了个头昏脑涨。
她也不知道是该为他突然的坦诚觉得欣慰,还是要为他这个肯定的回答而觉得头疼,抬手揉了揉额角,还未想好如何去开口,那人却又说道:“萝清宫中那两个丫头,本是寡人安排过去的,寡人没让她们告知你身份,也算是瞒着你。”
月岚和月青是他安排过去的?难怪那两个丫头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原来背后竟有这么一尊大靠山!
不对,此刻她应该觉得气闷才是,怎么说她对那两个丫头也算是好了,结果那两个丫头竟是偷偷帮着嬴政做事?
“还有一事寡人也一直瞒着你。”
还有?凌萝只觉得血压飙升,刚刚只是那么一问,却没想刨出这么多猛料来,可怜她这小心脏一时承受不住,扑通扑通的提出抗议。
她深吸一口气,似是做了极大的准备工作等着他砸出一个会让她岔气的事情,可等了半天始终不见他开口,她疑惑,转头看他,却见眼神中的冷淡突然收了许多,大半个身子前倾着正靠了过来。
“啊?”
凌萝一时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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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挪开,慌乱之中不小心碰倒了案上书简,她急急忙忙将东西收拾起来,有些紧张道:“大王恕罪,方才一时失神。”
说是这般说,可心中却是有些不满。明明刚刚她是因为这人突然莫名其妙的靠过来而手足无措,就算打翻了东西,也该怪他才是!
可她还是很纳闷,他明明要跟她说另外一件瞒着她的事,怎么就突然不正常了?
“罢了。”嬴政收起方才之态,“寡人知你一时接受不了,既然如此,寡人也不强迫于你。”
凌萝被他说的有些发懵,见他又低头下去,自觉无趣,又因着心中还有事情需要求证,便也没再说什么,道了一声便匆匆退了出去。
她走的匆忙,也没想着回头看看,愣是错过了后边那道少见的风景。
萝清宫内,凌萝翘了个二郎腿,盯着站在床榻两侧的人,问道:“说吧,大王让你们都做了些什么?”
月岚:“也没做什么,大王就是让我们两个好好看着季良人你,让你莫要惹出事端来。”
“我惹出事端?敢情在大王眼里我就是那么惹是生非的人?”
她提高了语气,蓦地想到才来宫中几日便闹出的风筝事件,又觉得有些心虚,猛地干咳了几声,正打算再问,那两人却齐齐跪在塌前。
“季良人,奴婢们虽是大王安排过来的,可也是真心实意过来服侍您的,若有二心,便让我们姐妹二人被乱棍打死!”
凌萝本也只是想问个清楚,并没想数落她们,此刻见两人这般认错还发毒誓,也不好多说什么,只道:“我也不是不信任你们,只是想着你们是大王安排在这里的,便觉得心中憋闷,想想我平日做了那么些蠢事,你们都给传到大王那边去了,我这个做主子的岂不是很没面子?”
两人互相对看一眼,也不知心中经过了怎样一番交流,不一会便听月岚说道:“季良人放心,我们也不是什么都跟大王说的,一般都是大王问什么我们便答什么,断不会多嘴的。”
这话听着倒是心里好受多了……
凌萝道:“那你同我说说,大王都问了你们些什么?”
“就……就问一些季良人的生活起居,平日都做些什么。”
这还叫没怎么多说?她每天统共就干了那么些事情,这一下子就被她们全都抖搂出去了。
她讪笑,突然想起一事,脸色都变了:“先前我让你们打听大王的喜好,你们总不该也说出去了吧?”
两人低头沉默,让凌萝大叫不好,她一头扎进被子里,叫道:“你们两个是要气死我!”
“季良人……”月岚唤道:“要我说如今这样也好,我们也不用偷偷同大王告知您的事情了,大王既是将这事明白跟您说了,往后也无需再找些借口过来了。”
凌萝把头从被子里拿出来,“找借口,他找什么借口?”
月岚道:“季良人,您今日就算不问我也忍不了多久了,上次那玉是大王特意给您雕的您偏说是给画兮夫人的,当时我便想直说了,可是我姐姐说大王既然不像说必然是有他的道理,我便硬生生忍下了,事到如今,我可不想再瞒着您了,别说是那玉了,大王其实每次都是真心要过来看您,可您总是觉着不自在,大王心思缜密,自然是察觉出来了,便让我们将您的行踪告知他,他才总是找了别的理由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