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不晚的话让霍成粲瞳孔瞬间紧缩,他怔然呆立,半晌,缓缓转头看向霍瑥。
“……父亲?”
霍瑥却并未回应他,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地面上的薛不晚,神色厌倦。
“你若要报复我,当冲着我来,何必要扯上我妹妹和这些小辈。”
霍成殊的背僵直着,身侧的少女静默而立,他却有些不敢转过头去看。
她是父亲的女儿?
是自己的……亲妹妹?
薛不晚恨恨啐了口,怪笑了声道:“小辈怎么了,若不是被霍韫察觉,你的儿子和女儿就要成亲了,到时生下个怪胎来,你们霍府可有的热闹了。”
霍瑥面色肃冷,“那是你的女儿,虎毒尚不食子,你怎能如此狠心?”
薛不晚吃吃笑开,神色癫狂,“你现在倒是装得像个人了,若不是当年你对我——”
徐寺丞生怕她当着众人说出些惊人之语,立刻命狱丞捂住了她的嘴。
他暗缓了口气,定了定神,对着霍瑥道:“国公,今日请您前来,一是为了确认薛不晚的口供,其二,便是这沈……秦姑娘,日后您是否要认回霍家。”
徐寺丞虽这么问,但也只是为了卖齐国公府一个面子,此案现在连陛下都在盯着,就算霍瑥他不想认下也瞒不过去。
霍成殊与霍成粲两人,此刻都紧紧盯着他们的父亲。
霍瑥的眸光从薛不晚身上移开,扫向了那个他一直以外甥女看待的少女,片刻,冷哼了声。
“一个罪臣之女,还入了贱籍,她说什么你们就信什么,大理寺便是这样办案的?”
徐寺丞与方寺正皆是一愣。这样看来,这齐国公是不想认下这个女儿了。
可他若是不认,这案子又没个了结,案子结不了,大理寺在陛下那里便没法交代。
二人两相对视了一眼后,徐寺丞给方寺正使了个眼色。
方寺正心头又是一扥,怎么这得罪人的话老是让他来说。
但上峰下了令,他也只能硬着头皮道:“国公,话不能这么说,这薛不晚的证言可是按了手印的,这案子也在陛下他老人家眼下盯着,到时案卷一呈上去——”
“呈上去又如何?”齐国公的语气极为强硬,“那我也要去陛下面前分辩一二,她说是我就是我了?她可有证据?大理寺可有证据?谁知是不是她和其他人生的野种。”
这薛家当年可以卷入了前朝复国的斗争之中,霍瑥脑子清醒得很,决不能和他们扯上半点干系。
徐寺丞皱了皱眉,原本他还想给齐国公留点颜面,可他既然反过来为难大理寺,那也没必要管什么场面上的情面了。
他转头看向薛不晚,示意狱丞松开手,“薛氏,你可还有证据证明你女儿的生父究竟是谁?”
捂在薛不晚面前的手好不容易松开,她大口喘着粗气,斜着一双眼看向霍瑥,双眸中闪出愤恨的精光。
“姓霍的,这时候你倒是不敢认下了,当年你诱哄我将自己交给了你,可是对我百般承诺,你这个不要脸的老□□——”
薛不晚越骂越难听,徐寺丞皱了皱眉,到底还是让狱丞把她的嘴捂上了。
“胡言乱语,不知所谓,”霍瑥面露不耐,“徐寺丞,我今日答应前来,是为了商议我儿官复原职之事,你们若是放任这罪臣之女大放厥词,那我也要去陛下面前参一本了。”
徐寺丞愕然瞪大了双目,“齐国公,你怎么还倒打一耙呢?这案子同你关系不浅,便是你参去陛下面前,我们大理寺也不怕!”
霍瑥其实也有些不安,他知晓那所谓滴血验亲之法根本做不了数,所以才敢当着众人的面反驳,只是谁知道薛不晚手里还有没有别的证据。这大理寺的人一个个又臭又硬,都过了这么些年了,非要查那么清楚做什么?
他在心中转了好几道弯,随即对着徐寺丞稍放缓了语气,“在我看来,大理寺无非是为了给陛下有个交代,总之这秦氏也是罪人薛家的后裔,这么些年她和薛不晚肯定有些联系,二人一个主犯一个从犯,一同入了贱籍下大狱便是了,怎么就不能结案了?”
“这……”方寺正蹙了蹙眉,虽说这也是个法子,可未免太过草率了些。他犹疑地看向上峰,却见他的目光也正扫向自己。
方寺正看得出,他的上峰有些心动了。
徐寺丞眸光一转,清了清嗓,“齐国公说的有些道理,无论如何,总归她是薛不晚的女儿,先将这秦氏带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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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押,其他的细节再议。”
“不可。”霍成殊上前两步,拦在了凌玦身前。
“成殊,”霍瑥眯起眼来,多了两分危险的气息,“你是公府世子,不要跟这些不三不四的人扯上关系。”
霍成殊难以置信地看着霍瑥,“父亲,她又没做错任何事,您怎能如此行事?”
霍瑥些恨铁不成钢地皱起眉,“你是霍家人,当以霍府利益为重,怎地分不清轻重主次,她是薛家的后人,你为她说请,让陛下知道了怎么看?”
“父亲曾教导儿子,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霍成殊分毫不让。
“霍成殊,我不是只有你一个儿子,这世子的位子,也不一定非要给你!”霍瑥气急,森冷的目光扫向霍成粲,“成粲,把你哥哥拉出去,今日事了,你就能回大理寺当值了。”
霍成粲冷着脸上前,紧紧钳住了他的肩,“大哥,你要顾全大局。”
狱丞见这霍家的兄弟二人僵持不下,又得了寺丞大人的指示,忙上前擒住了那少女的双臂,作势要将她收入牢中。
“要关我?”凌玦却半点不见慌乱,轻笑了声,“行啊,那若是有王府和宫中的人来找我,帮我回了他们,说是我被下大狱了吧。”
“你什么意思?”方寺正向来谨慎,此时留了个心眼儿追问了句,“怎会有王府和宫里的人来寻你?”
凌玦回首看向霍成粲,“你今天从哪儿跟踪的我?”
霍成粲正竭力拦着要上前的霍成殊,面色铁青,根本抽不出心力来答复。
霍瑥却有些焦急,“你这孽子,快说啊!”
“在……在贝阙楼。”霍成粲艰难开口。
“贝阙楼?”方寺正竭力回忆着,“似是在哪儿听过?”
“就是最近京中新开的一家首饰铺子,价格不菲,听我家夫人说,京中的贵女近日人若是没一件贝阙楼的首饰,去宴会都会被人耻笑,”徐寺丞拧着眉心看向凌玦,“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哦,”凌玦云淡风轻地笑了笑,“也没什么,就是北垣王府和宫里的几个娘娘,都在我那定了几件首饰,若是我耽搁在了大牢里,没赶得上交首饰的期限,劳二位大人帮我解释两句缘由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