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皎旅行回来，在别墅里整理礼物，沈无思坐在旁边，帮她拆这段时间攒下来的快递。
说起前段时间的枪击案，许皎就一阵后怕，“早知道我就带着你一起去玩了，听到你和犯人就隔了两层楼的时候，我都吓死了。”
沈无思声音温和：“还好，警方来得很快。当时还有个中国交换生和我躲在一起，挺帅的，我就更不害怕了。”
许皎的注意力立马被“挺帅的”吸引，问：“怎么个帅法？”
不知道是不是自我保护机制的影响，总之沈无思很难清晰回忆起那天的画面。
脑子里只有零碎的片段，慌乱嘈杂的人群，她握住那个男生的手，两个人狂奔的身影，和回公寓时下起的淅淅沥沥的雨。
至于男生长什么样子，怎么个帅法，她完全记不起来了。
沈无思笑一下，摇摇头，“不记得了，就记得很帅。”
许皎说：“不记得算了，要不然总连着想到枪击画面也挺可怕的。”
沈无思赞同。
堆成山的快递拆到只剩三个，沈无思拿起其中一个，看了看面单，发现是自己的。
应该是她搬出去之前忘了改地址。
寄件人是林知远。
沈无思打开，发现是前段时间托他帮自己买的呲牙狗周边还有一些这里买不到的零食。
“欸，这个我知道，最近可火了。”许皎凑过来，“从国内转寄的？”
沈无思点头：“让林知远帮我买的。”
“有个弟弟真好啊。”许皎正好挑出许羡之那份，礼物，愤愤说，“要是摊上许羡之这种哥哥人生就完了。”
沈无思笑，一旁的手机叮叮当当响起来，听发信息的频率就知道是沈寻真。
许皎侧目，问：“你老板？”
沈无思说：“不是，沈寻真。”
许皎乐：“他这么大了，怎么还那么缠你。”
沈无思无奈：“没办法，我们家小孩是很缺爱的，我就吃亏在没有一个姐姐。”
许皎手臂一展，搭上沈无思的肩，把人带到自己怀里，搓她的头发，“所以上天安排你遇见我啊。”
“月亮姐姐——”沈无思夹着声音说话，“我想要你那个限量版包包。”
许皎笑，手一挥，大款道：“拿去。”
“谢谢月亮姐姐——”
沈无思拖着长调子，语气甜腻的不行，接起电话是嗓音还没变过来。
“hello？”
对面没说话。
沈无思清咳了两下，声音又恢复了清亮，问：“林知远？怎么不说话？”
“你好。”声音明显不是林知远，冷冷的，像隆冬的雪夜。
沈无思眨眨眼，觉得这好听的声音很耳熟，但是想不起是谁。
她看了看备注：“这是林知远的号码吧？”
对面男生沉默了两秒，然后说：“是，他刚刚被教练喊走了，让我问一下寄给你的东西都收到了吗？”
沈无思说：“收到了。”
对面又陷入很诡异的沉默里，三四秒后才开口：“好，我会转告他。”
“那，再见？”沈无思说。
“等等。”男生这句话倒是说的很快，接着又不说话了，好像在拖延时间，不想挂电话似的。
他问：“箱子最底下还有条围巾，你看到了吗？”
“围巾？”沈无思弯腰去翻，果真在一袋袋一盒盒的零食底下找到一条暗红色围巾，居然还绣着她的英文名字。
“看到了，这也是林知远送的？”沈无思问。
男生说：“嗯，他让我和你说，天气转冷，注意身体。”
沈无思笑：“好的，你们也注意身体，让林知远多穿点，别感冒了。”
“嗯。”
沈无思说：“再见。”
“再见。”
挂断通话，许皎问：“谁啊？”
“林知远朋友，问我快递收到没有。”沈无思把许皎带给自己的礼物装箱，塞得满满当当，“下午我要和Verdure去出差，祝我好运吧。”
“Breakaleg。”许皎拍拍她的肩膀，送她出去，两个人被迎面的冷风铺了一脸。
许皎望着落叶飘零的街道，“等我做完这个展，我立马飞到赤道去，这阴沉沉的天真是压抑死了。”
沈无思看到路边走过一位羽绒服配短裤的中年男性，说：“要冬天了。”
她和Verdure一起去另一个纬度更高的城市，寒冷潮湿，冷风刺骨。
沈无思立马把林知远寄给自己的那条围巾找出来系上。
Verdure扫她一眼，先说这里天气确实很难捱，又说顶着冷风出差确实有些强人所难，最后结语，“Venus，你的围巾眼神和你的大衣并不搭。”
沈无思把下巴藏在暗红色围巾里，鼻尖红红的，眼睛也因为长期熬夜工作而黯淡无光。
她双手插在口袋里，第一次没顺着自己老板说话，“但这真的很暖和。”
Verdure的绿色眼睛盯着沈无思，突然笑了一下，说：“当然，你的感受是最重要的。”
出差时间一周，沈无思工作时间超过100个小时。
她迷迷糊糊披上外套，戴上围巾，出门去在酒店吃了份早餐，上到健身房那层时，看到Verdure在举哑铃。
两个人隔着玻璃窗遥遥相望，沈无思暗叹能做老板的人，精力果然不同凡响。
她裹紧衣服，回到房间抓紧补了个囫囵觉。
再睁眼，verdure已经穿戴整齐，西装三件套，外穿一件黑色大衣，优雅地笑着和沈无思说：”我很理解你现在的疲惫，但是为了我们尽早完成工作，我门现在应该出发了。”
沈无思自动过滤老板的无用寒暄，这么长的句子翻译再简化，落在她脑子里就是，“别睡了，滚起来上班”。
这是个内陆城市，无山无海，戏剧节和音乐会很多，但是沈无思不感兴趣。
她走在街头，天气阴沉，乌云仿佛就飘在人的头顶，她突然理解许皎为什么不喜欢这个国家。
真的太压抑了。
工作结束，沈无思拥有了两天假期。
verdure问要不要帮她一起订机票回公司，沈无思拒绝。
她坐了不到一个小时，去了更东边的一个城市，那里能看到海。
温度有所升高，但还是很冷。
风从海面掠过来，带着独有的咸湿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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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无思的黑色大衣被吹起来一角，她拽高围巾，走在海岸边，暗红色融在成了这片灰调景里。
她望着无边无际的海，看到浪花涌起又扑灭。
-
林知远被教练劈头盖脸骂了一通，得了个“只会傻笑，不会苦训”的评价，耷拉着脸回来了。
游历把手机还给他，声音平平，“快递已经寄到你姐那里了。”
“谢了。”林知远点头。
前几天吃饭的时候，他跟游历提了一嘴训练很忙，抽不时间给他姐寄东西的事情。
没想到游历看起来冷冷淡淡，却很热心，说：“我帮你。”
林知远说：“几年兄弟没白处，其实你还是在意我的，是吧？”
游历抬眼看他，夹一筷子姜丝放到他盘子里，“多吃菜，少说话。”
林知远：“……”
他打了个喷嚏，抬头看到游历默默端起了自己的碗筷，身子后移，离他很远。
林知远无语：“至于吗？”
游历默默看着他，不说话。
林知远擦完鼻子说：“说来也奇怪，我们家里人体质都很好，就我和我姐每年冬天都得感冒。”
游历放下碗，问：“沈无思？”
林知远说：“是啊，我就这一个姐姐。”
游历“噢”了一声，装作刚想起来一样，问他：“除了那个呲牙狗周边，还要寄什么给她吗？”
林知远想了想：“寄点那边买不到的零食什么的，回头我把单子和钱一起给你。”
游历点头。
在等单子的时间里，挑了最保暖的羊绒线，在空闲时间织了条围巾。
和其他东西一起寄给了沈无思。
游历对林知远说：“你姐让我转告你多穿衣服，不要感冒。”
“知道了。”林知远视线落在游历的耳朵上，他问：“不过你耳朵怎么这么红？冻的？训练馆也不冷啊。”
游历不自然地揉了一下，说：“不知道。”
林知远也没在意，摆弄手机问：“待会儿一起去吃饭吗？介绍个朋友给你认识。”
“什么朋友？”游历问。
林知远点开一张照片给他看，是个女生的生活照，很可爱，穿着白色长裙站在红情绿意，比春天还生机盎然。
“也是学设计的，她说想认识一下你。”
游历拒绝：“不去。”
林知远问：“为什么？”
游历说：“我不会说话。”
林知远：“……”我看你可是阴阳怪气的一把好手。
“不去拉倒，我自己去。”林知远说，“那你自己回家吧。”
游历点头。
他最近的工作都在家里完成，工作室新装了一面五层的柜子。
放上他这些年获得的奖章和奖杯，上下四层被填满，只剩下最中间空着，游历想了想，将一把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黑色雨伞放了上去。
这副画面其实有些滑稽，在金灿灿的荣誉中间，簇拥着一把再平凡不过的伞。
游历的视线却落在那里很久。
他之后还会参加很多比赛，赢下很多冠军，拿到很多奖杯，但再也回不到那个被淋湿右肩的潮湿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