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遥,你身为先天绝灵之体,毫无修炼机缘,性格又顽劣不堪、不服管教,你我师徒缘分已尽!
“今日将你逐出师门,可有异议?”
掌门殿,十八漆龙柱后,跪在中央的女孩脸色苍白,眼神平静如水,从老人说话开始,一直到结束,都没有半分波澜。
大师姐卿云怀疑她已经死了。
因为卿云曾经听吴遥说过:“有的人活着,但她已经死了。”
很明显,指的是她本人。
但吴遥毕竟还在喘气,葬礼可以晚一些再办。
一旁的小师妹游梅儿坐不住了,她使劲拍了下桌子,震得茶盖跳起来:
“喂!吴遥,师父和你说话呢,快答应,然后收拾东西滚出去。”
吴遥慢吞吞地抬起眼皮看了游梅儿一眼,再慢吞吞地看了首座的老人一眼。
膝盖有点疼,她不习惯跪着,身为现代人,还是从小学习成绩就很好的那种,下跪这种事只有在求菩萨保佑的时候会出现。
穿越到这里的一个月,她跪的次数比以前加起来都多,这具身体的主人也是个不习惯跪着的人,膝盖皮很薄。
原主三岁时测出天生极品灵根,立刻被须弥宗从凡间买回来,当上了掌门亲传弟子,结果十二年都没炼气。
这一查,不得了,先天绝灵之体,灵根就是个摆设,除非得到已经灭绝的上古灵药辅助,否则永远不能修炼,一辈子是个凡人。
一夜之间从绝世天才变成废物,原主承受不了这个落差,当天就上吊了。
吴遥和原主不一样,她纯粹是加班加多了,过劳死。
穿过来第一天,吴遥就得到了一份“调岗降薪通知”,宗门下令让她去炼丹峰那边当苦力。
职场打工人可太懂了,这就是企业逼人离职的肮脏手段,修真界的宗门原来也玩这套。
不过吴遥是个卷死了的打工人,现在只想躺平,什么话都当耳旁风,在炼丹峰生活得如鱼得水,最后逼得他们主动赶人了。
当时脖子勒得慌,跪在五六排长老面前,一个字都说不出,只能遗憾离场,拎着东西被赶去炼丹峰。
今天只有掌门这一派的人在,该说什么,吴遥已经想好了。
她在数十道目光中抬起手,行了个不怎么标准的拜别礼。
“各位……嗯,我认识的不多,总之,后会无期,大家以后吃好喝好,长命百岁啊。”
很敷衍,但吴遥也没办法。
本来想唱首青藏高原的,结果酝酿半天,这破锣嗓子还是不通畅,可能是上吊上坏了。
上吊最大的坏处出现了。
“你、你敢诅咒我们?”游梅儿气得眉毛倒竖,扭头向上座的人告状,“师父、大师姐,这个凡人太嚣张了!给她点教训吧。”
卿云瞥了小师妹一眼,眸中情绪浅薄,淡淡道:“等会来找我,我有事要问你。”
像只斗战公鸡的游梅儿立刻缩着脖子,不吱声了。
不同于游梅儿,老人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大风大浪见多了的老妖怪,没把吴遥这种废物的话放在眼里。
他只对吴遥说了一句话:“须弥宗从不留外人过夜,你还有四个时辰。”
从今往后,须弥宗再也没有吴遥这个弟子。
终于甩脱了这个包袱,吴遥看见高高在上的长老们都松了口气。
腰间的弟子牌令忽然脱离绳扣,飞到半空中,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击中,瞬间四分五裂。
一小片洁白的残玉弹到吴遥旁边的地板上,这块玉牌跟随了原主整整十二年,从入宗起便片刻不离身,若是看见此情此景,原主恐怕会崩溃地再次上吊。
不过吴遥还撑得住,这样的场面她七天前就见过一次,当时她被带到门派石碑前,亲眼见证自己的名字被抹除,原来的位置换成了游梅儿。
那时他们就表明了态度:从今往后,须弥宗掌门第四位亲传弟子不再是吴遥,她被扫地出门了。
只是她“太不识相”,不肯主动滚出去,才有今天这一遭。
吴遥心如止水,她在这里仅仅生活了一个月,对须弥宗没什么感情,哪怕被当众羞辱……
等等!现在不需要觍着脸打工了,精神胜利法先停一停。
心里冒出了一点怒火,不多,但足以让吴遥完成物种进化,从社畜变成正常人。
她撑着膝盖站起来,身体有些摇摇欲坠,但仍然维持着满不在意的笑容,感叹道:
“以后我就不需要跪你们了吧,真好。”
掌门早已离开,剩下没走的长老一个都没回应,对他们来说,凡人的跪拜无关紧要,她连他们的鞋底都够不到。
本次会议到此结束,不知道谁负责写会议纪要,反正不是吴遥,她独自走到门口,找童子搭便车回炼丹峰。
卿云在殿内看着她远去,久久未语。
虽以云为名,这位大师姐却像山脉一样沉闷寡言,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刚拜师没几天的游梅儿对她又怕又敬。
“大师姐,有什么事?”游梅儿犹豫地走过来。
“如今尘埃落定,你已是新任掌门弟子,我希望以后没人去打搅吴遥的生活。”
这句嘱咐里没有任何责备,语气十分平静,听见这话的女孩却僵住了身体,不敢说话。
没有等到回答,卿云也不在意,她想起另一件事,问道:“前两次见面,你都是叫我‘大大师姐’,为什么突然改口?”
在这道堪称冷漠的探究目光下,游梅儿的脸越来越苍白,她结结巴巴地说:“大、大师姐,不,我……”
卿云平静地嗯了一声,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可以继续这么叫。”
大师姐是很随和的,能容忍别人取外号,不用怕。
游梅儿当场瘫回了凳子上,一动不动。
卿云相信自己把友善的信号传达给了新任小师妹,又去找前任小师妹。
炼丹峰后山有一大片地,吴遥这段日子就住在那里的木屋里,每天给各种草药松土浇水。
说起来,卿云对以前的吴遥没什么印象,她常年在外游历,很少和师父的几个弟子相处。
第一次见面,卿云被师父召回来处理先天绝灵之体,她推开门,一条长长的绳子在房梁上孤零零地晃悠。
吴遥当时躺在地板上,一圈血红的勒痕宛如颈链套在脖子上,眼珠很黑,里面却什么都没有,一片死寂,不看她,也不说话,直直地盯着绳索。
看起来没死成,却还是一具行尸走肉。
卿云断定须弥宗马上就会举办一场葬礼,埋葬这个昔日的天才,这就是师父叫自己回来的原因,她会把葬礼搞得很有人情味。
没想到吴遥活下来了,而且越来越开朗,好像卸下了什么担子,整个人都松弛起来。
卿云遗憾地问她为什么不上吊了,却听她沙哑又飘忽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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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师姐,你听过鱼跃龙门的神话吗?”
当然听过,在上古时期,鱼跃龙门的事经常发生。
吴遥笑了笑,说:“现在灵气匮乏,再也没有鱼能变成神龙,所以它才变成了神话,可是……”
如果没有鱼跃龙门的先例,鱼们多半会快乐地在河川里游来游去,但是偏偏它们都知道以前的鱼可以变成龙。
“灵气总有复苏的一天,鱼跃龙门的故事还没有结束。”不熟的大师姐也是这样想的。
“没有了,已经结束了,就算拼尽全力上岸,那条鱼也只能变成枯枝,充当飞鸟上升的工具。”
大环境变了,为了那个虚假的神话而挤破头的鱼最终落了一场空。
她累了。
这里没有值得在乎的人,不再背负沉重的期望,哪怕一事无成地活着,吴遥也不用痛苦愧疚。
她连兴趣爱好都没有,活着就行了。
卿云若有所思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很久,后来便经常来拜访。
“可惜了,你原本会有一场盛大的葬礼,离宗之后,你的葬礼会很潦草。”
熟悉的身影又出现在门口。
没有露一手的机会,卿云眼底有淡淡的忧伤,她走进木屋,浑身散发着修仙者的璀璨光辉,让它看起来像个隐世高人居住的地方。
吴遥不知道大师姐在观察什么,可能是觉得这里环境不错。
其实真的挺不错的,看见这个三室一厅的大房子时,吴遥第一次燃起了生的希望。
这可是一百多平啊!我一个人住!
虽然当时憋住了笑,但卿云仍然察觉到了吴遥的快乐,将室内布局尽收眼底后,卿云得出了一个结论:
须弥宗里,再也找不到比这更简陋的地方了。
不过前任小师妹很喜欢这里,它应该是有可取之处的。
大师姐今天过来,不止是想找吴遥说话,她从储物袋里掏出一沓纸,递给师妹。
纸上盖了个鲜红的官府印章,一看就是新鲜出炉的东西,上面有几排毛笔字,很工整,竟写着将某片土地卖到吴遥的名下。
“地契?”
“嗯,”卿云道,“七天前,我去了一趟人界,通过凡界官府的合法程序拿到的。”
须弥宗没有前任小师妹的立足之地,留在弱肉强食的修真界更是危险。
吴遥平静的心湖里掀起层层涟漪,一股暖流涌上心头,她深吸一口气,郑重道:“多谢。”
卿云又问了一句:“地皮要吗?”
吴遥没听懂大师姐还买了什么,稀里糊涂地点头。
然后脚下的地忽然晃得厉害,整个屋子都摇动起来,门外的树越来越矮,越来越矮……
她趴到窗口一看,只见一层厚厚的泥土将房子托举起来,下方的一切事物都极速缩小,山脉宛如卧龙,在云中若隐若现。
???
怎么是这个地皮?
“炼丹峰后山被挖出这么大一个坑,他们会找你算账吧,大师姐。”
她远远低估了大师姐在须弥宗里的地位,卿云不以为意地摇头。
人界的灵气几近于无,一穿过屏障,四周的空气就变得干涩沉闷,不像修真界那样能净化血肉。
吴遥原本以为,自己会在这样的地方经历生老病死,度过最普通的一生。
她做好了心理准备,万万想不到今后发生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