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讲之前，我有一件事很想问……”
依旧在饺子店，依旧俩人面对面坐，衣服带着毛领子的刘健阳走了，现在何尤里对面是崔林渡。
何尤里感官很奇妙。
“什么事。”崔林渡抬眼睛，他原在看桌上的纹路。
她翕动嘴唇，舌抵鄂最终顺着自己的心说出：“我没有完全相信你，有实物吗？不需要一点点给我讲你怎么发现，怎么惊讶的…………让我看看吧。”
看看实物书页。
“………………”
崔林渡眼微眯，细微动作轻不可察，他眼尾泛上红意，纯黑瞳孔扩大了些。
桌子宽阔，何尤里很难看清对面人的细微表情，她的眼睛又不是发大镜。崔林渡听了她动作一滞——何尤里看到的就是这样。
“没有吗？”何尤里询问，“还是说你的家不在这里，很难拿出来。”
“确实在家里。”崔林渡恢复了平常的神态，他几乎正襟危坐，后背不倚靠背。
“只是约一个地方见面，这么大费周折，为什么呀，崔林渡。”
何尤里好奇占上风，她到现在没什么实际损害，不至于因崔林渡说谎话而歇斯底里或就此不相信一切。
换句话说，何尤里没太在乎崔林渡会不会和她一起行动，她的目标始终都是同男女主成为挚交好友，无害安全的袒露本质真相，共同寻找结局方法。
短暂的孤独算不了什么，何尤里差点着了崔林渡的道，以前也没有多少人环绕着她啊。她可没有必须要相信崔林渡的理由。
思及此处，何尤里斩断这一桌沉默弥漫。
“沉默有些久了，什么都不说不好吧。谈谈撒谎的契机也行。”
“通过野菜馅饺子发现的？”
“嗯，谢谢刘健阳，虽然这个本地人没说什么，但他的表情透露了不少。”
“也许我是在这工作的，只是老家在别处，过年了，为保险把东西放在老家，很有可能吧。”
崔林渡被戳破不慌不忙，他提供另一种可能作为自己的理由。
“我问过你的，你传递给我的信息可不是这个事后找补。”何尤里回以微笑，她笑起来嘴角有笑纹，短短的括号弧。
“‘你在这儿工作还是一直都…………’
‘在这儿生活，不止工作’——哦，还差了个一直，‘一直在这儿生活，不止工作’。”
饺子端来了，放在他俩中间，热气外冒。
何尤里重现俩人的对话，她说完又是一阵沉默。
饺子馆给的一次性筷子，崔林渡撕开塑料膜袋，取出木筷，质量不好，坑坑洼洼。
“如果你今天已经走了，你会发现吗，我的谎话。”
崔林渡手上有细小的疤痕，也许是在户外跟拍的时候造成的，何尤里看着他打磨筷子，两根筷子相互摩擦，除去细小的刺，不至于刺手。
“我发现不了，你会一直骗我。”何尤里说到这儿轻笑一声，她毫不掩饰的嗤笑，“嗯，难以想象你袒露真相的样子。”
“我在白阳，湖心都有房子。”崔林渡感受到何尤里对他的不满，不打算再胡扯其他理由，直视着何尤里的眼睛，这是他惯常的动作。
百分之百。
“人有戒心总不会有错吧。”崔林渡故作愉快地说。
何尤里以审视的眼神看着他。
崔林渡这时后靠椅子，以何尤里的视角能捕捉到更多他的神态动作，申视他更方便了。
“然后呢。”何尤里挑眉，她眉细，长相在她抬脸舒展表情时总会突显冷漠与漫不经心之意。
随着挑眉动作的做出，即使本人没有调侃轻慢之意，在其他人眼里，稍敏感些的人眼里，她就是在轻慢于人。
何尤里身子前倾推了推饺子盘。
“你要说你在需求我给你信任的同时…………”她落下视线，转到桌面的纹路，“你在对我保有戒心。”
何尤里冷静指出这个问题，她也是个打直球的好手，平常喜欢委婉含蓄——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事嘛。
“戒心不是对你，这复杂一下说不清的世道令人难以一下交出真心。”
崔林渡上价值，没直接说何尤里还不够他交付真心。
“轮回没错，那总会有下一轮的到来，时间的流逝从某种意义上对我们不构成威胁。”
“我们会有这一轮，下一轮，下下轮，只要我们想，可以一直存在。”
这人在说什么？
“存在？”何尤里语调里的疑问很浓，她自顾自点头，“咱们敞开聊聊确实是一件非常正确的事。”
“你怎么不吃个饺子。”她瞟向崔林渡的饺子，看这饱满无绿色透出的饺子外观，何尤里猜这是肉三鲜。
她话转的突兀，像熬夜听小说的人困得眼皮一搭，再睁眼一个章节跳转到另一个章节，让人不知道前后联系了。
正要走向剑张跋扈的局面为之一缓，崔林渡正了正椅子，夹起饺子咬了口，没蘸醋。
服务员适才清扫走了那些装的咸菜与醋的碟，何尤里和崔林渡都没动地，没有人去拿新碟。
当然没醋可蘸。
“有些咸了。”他给出中肯的评价。
“你吃的肉三鲜，可能是腌肉的时候放多调料了。”
三鲜馅分为两个品种：素三鲜和肉三鲜。
素三鲜馅通常都会有韭菜，咸虾皮，鸡蛋这三种食材，不少地方会有自己的菜谱，比如加粉条碎，木耳，胡萝卜。
肉三鲜则会在素三鲜的基础上加些肉类食材，如猪肉，虾仁。
“对，肉三鲜。里面是猪肉，虾仁，鸡蛋。你要不要吃个，给你拿双筷子来。”
何尤里提了一下桌前打包好的猪肉大葱馅饺子，“不了，你多吃些，我觉得单单一种馅料就行了，三种反而味杂吃不出什么来。里面没木耳，胡萝卜这类的食材啊？”
“没有，只有我说的这三种。”他又吃了一个，“早上我本打算回白阳的，没打算多待，谁能想会下雪——天气预报不准了一次。”
做跟拍很赚钱啊，白阳、湖心各一处房子，这两个地界房价不低。或者他太努力？
何尤里这些念头在脑子一转全当吐槽。
“你当真那么想的吗？就是你刚刚说的那些话。”
实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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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在的笑意停在崔林渡的嘴角，他停止拿筷子夹饺子的动作，恍然大悟。“在给我重新组织语言的时间啊。”
“那么想，对你来说有什么错吗？”
崔林渡偏头，他等待着何尤里的回答。
“无关对错，存在这种概念性词汇说下去避免不了哲学探讨，让我们放过哲学吧，没人愿意在饺子店里谈哲学的。”
指尖勾缠着包装起猪肉大葱馅饺子的塑料袋的死结，何尤里释放善意的微笑。
她不想聊这事，连自己的见解都不打算说出。崔林渡眼暗了一瞬，以鸦羽般的睫毛掩住本就暗沉的瞳孔。
在心里删去刚才随着何尤里吐出的话而打好的草稿，他听她的话。
“那先不提这些。”他轻轻揭过这个话题。
“同我面对这一切啊崔林渡。你在做这个打算。”崔林渡嘴角微翘，他完全放下了筷子，睫毛颤啊颤，嗓子又带点哑，不好意思说出口似的。
何尤里怎么学的他俩对话，崔林渡怎么学回来。
何尤里：“…………？”
他说得太笃定了，就像何尤里刚刚说了要和他一起面对这一切一样。
太无中生有了。
何尤里抬眼皮无语凝噎一瞬，怀疑自己是不是突然穿到另外的平行世界了。
这人羞耻心哪去了，我说什么了让他解读出这层意思。
“什么让你这么认为?你膨胀的自信心。”何尤里咬字清晰，真疑惑了。
崔林渡但笑不语，又吃了几个饺子，依旧没蘸醋。
他心里却想：不，事实相反。对何尤里的想法推测实则应该反过来，那才正确。
她做好了不同我一起面对这一切的准备，有我没我对她来说没重要到需要为此思考三分钟的程度。
阖住眼帘，崔林渡眼尾的红愈发惹眼，雨后洇透的墙，他的眼睛想要长出青苔。
饺子的热气早就消散，按理说双方都应看清对面的神态脸色了。
他们两个第几次见面，何尤里没有细数，可能第五六次，可能是七八次，越发明显的是崔林渡气质的变化。
他一次比一次温和，一次比一次富有笑意。初见的那一眼反而像春末夏初时的翩然之梦。
何尤里在广场长凳与他肩膀碰肩膀，眼睛看着眼睛时，纯粹，静谧，令人感到安心舒适。
只不过他不经意的一个动作，何尤里像喝了冷酒一样拉回现实。
崔林渡在讲述他故事忘情时，他会抬眼过来，笑意不达眼底。
迷惑性很强的一个男人，属变色龙的。
而何尤里不知道的是，在不经意间，在无意中，崔林渡能明显感受到何尤里瞥来的眼神中除了外露的同情与认真倾听之意之外的其他情绪。
在她释放善意笑容，偏头安慰崔林渡时，她的眼神会传来无法抹去的冷意与考量。
她怕是有着许多小九九要打。
要怪只能怪他们选择离得近，太多情绪神态都暴露无余。
两人
五月，离现在还有很久才能到啊。
何尤里与崔林渡脑海中不约而同的又响起同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