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宁晚不知道旺顺心里的曲曲绕绕,她本想问问要去哪,但是旺顺健步如飞,她便只能压下疑问,不问,只跟着他向前走。
越往前,她听见的响动声愈发大,她抬起头,偌大的练武场,四周伫立着高大旗帜,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
耳边阵阵金铁交鸣声,四角上皆有人挥舞兵器切磋比试,“锵锵”,“锵锵”。
身侧的旺顺管事已经上前,走到了前面身着窄袖骑装的男子身边,似是在说些什么,
姜宁晚顶着日头,笔直地站立,睡意散得一干二净。前面的旺顺好像这才发现她没跟上去,喊了一声:“采芙,你站过来,候在二爷边上。”
姜宁晚手上的托盘还没放下,便被一旁身着紧身短打的侍卫拿开。
姜宁晚低着头,手上捧着缠枝莲纹茶盏,走到裴铎身边,裴铎轻啜了一口,便摆手,让她站到一边,
时当日中,日头正盛,一旁有株桂花树,枝干粗壮,亭亭如盖,姜宁晚正好站在下面遮阴。
裴铎站在中央,执弓而立,右手三指轻拈羽箭,箭羽洁白,箭头尖锐,
他微微眯起双眸,瞄准靶心,左臂伸展,肌肉微微隆起,拉开弓,弓瞬时如满月,力透千钧,
片刻,眼神一凛,只听得“嗖”的一声,利箭离弦,划破长空,直中靶心,
刹时,周边侍卫齐声喝彩,裴铎神色淡淡,复又取箭搭弓,连射三簇,直待尽兴,方歇了势。
姜宁晚走上前,递上一方汗巾子,男人身形高大,站在她面前,打下一大片浓重的阴影。
他浑身散发着腾腾热气,手臂因着方才拉弓的缘故,此刻依旧紧绷着,青筋迸起,遒劲有力的大手从姜宁晚手中拿过汗巾子。他随意地擦了擦面庞,脖颈。
“会射箭?”
头顶处冷沉的嗓音骤然响起。大树底下静谧无声,就他们两个人,应该是在对她发问。姜宁晚并未抬头,只埋首轻点了点头,轻声道:“回二爷,算不得会,只略通些皮毛。”
裴铎半眯着眼,眼神深邃而锐利,姜宁晚哪怕是低着头,也能感觉得到那道令她不舒服的视线,太过压迫。
“过来,试试。”
裴铎不紧不慢地吐出四个字,声音沉冷,在空气中缓缓散开。闻言,姜宁晚并未立刻动作,而是待他离开她面前几步远后,方才抬起头。
阳光透过桂花树的缝隙撒下,形成一片片斑驳的光影,
这个人,方才注意到她在看他射箭了,她只侧目看了一小会儿。他在全神贯注射箭的情况下,按常理本不可能注意到这点细微的动静,可他偏偏就注意到了,
这个男人,警惕性很高。
她会射箭,是沈煜在俱乐部手把手教她的。
旺顺招呼人为姜宁晚取来较轻的弓,箭矢。
姜宁晚走到场地中央,接过弓、箭矢,挺直脊背。
凭借着记忆中的模样,双腿分开,伸手握住弓,弓身入手微凉,手指轻轻搭在弓弦上,动作略显生涩,接着,她取过箭,小心地搭在弓弦上,尽量忽略身后那道视线,
她屏住呼吸,鼻尖汗珠点点,集中注意力,眼神一凝,
放手,手指松开,不巧,一箭射偏了,箭矢擦着靶边而过,落在了地上。
姜宁晚轻轻舒口气,几缕乌发被汗水浸湿,贴在颈侧,转过身来,正对上裴铎幽深的视线,她低眉顺眼地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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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二爷,我爹爹和兄长是猎户,因而教了我些皮毛,上不得台面,让二爷见笑了。”声音清润。
旺顺上前为二爷递茶,裴铎用茶盖拂了拂茶沫,呷了一口,茶香在口中弥漫开来,方才缓缓掀了眼皮,视线锐利:“做的不错,不必自谦。”
一句话让姜宁晚有些疑心,自己方才是不是太过刻意了,
仔细地回想自己方才认真搭弓,上箭矢,最后射偏的种种细节,来回思索好几遍,她确认应该是自然的。
姜宁晚正思索间,站在二爷身后的旺顺高看了她一眼,原以为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瞧那细胳膊细腿的模样,说不准连弓都拉不开。没想到方才搭弓上箭时,还真有几分干净利落的魄力,不是个花架子。
回去的时候,旺顺特意派了个人为姜宁晚拿托盘,姜宁晚百般推辞,这才自己举着托盘快步走回去。
“二爷,这采芙姑娘父母双亡,同兄长一起四处流浪,确实是个可怜人。”旺顺立在自家爷一侧。
旺顺去查了,这采芙姑娘跟她兄长半年前确实是在平府一带过活,偶尔打打猎,偶尔替人抄书,卖艺。
“二爷,老太太在奴才这探口风,想知道您是否满意?”旺顺小心地问。
午间他便把老太太那儿发生的事带话给了自家主子爷,只是二爷听闻后,面上淡淡的,他这个做奴才的,实在捉摸不透。
裴铎没应答,反倒瞥了眼他手中接下来的汗巾子,一股甜香味久经不散。
“收起来。”
旺顺愣了一下,他跟在二爷身边这么多年了,闻弦知雅意,随即意味深长地望向姜宁晚离开的方向,
这可是个有福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