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HK007 敏感肌
    “先生,你站在这里,我和Jason过去看一下那边地上的段小姐。”

    “你们快去!”

    沙谨衍听着两道跑动的脚步声快速离自己远去,而失明的自己只能站在黑暗中等待结果。

    双江兄弟蹲在段嘉玲左右。

    江孝推推她的手臂:“段小姐?(抬头看弟弟)没反应。”

    伸出食指去探她的鼻息。

    这是他这个月第二次检查人有没有死,不是法医胜似法医。

    “她没有死。只是摔了一跤,哪这么容易死,人晕过去了而已。”

    江彦淡定地说,轻轻抬起段嘉玲的脑袋,手伸进后脑勺摸一下,确认后脑勺没有磕破流血。

    “人有没有事啊?”

    沙谨衍倾听他们那边的动静,终于按捺不住地喊一嗓子,担忧的音色在空旷的停车场内回荡。

    “她后脑勺磕肿了,人晕过去了。”江彦抬头回道,然后跟哥哥说,“你开车送老板先回去,我抱她去看医生。”

    兄弟俩分头行动。

    江彦轻手轻脚地打横抱起昏迷中的女人,快步向停车场外走去。

    段嘉玲身体腾空而起的瞬间似有所感,发出一道微弱的吟哦,眯开一条眼缝,眼前一片模糊,只看到头顶的天花板在移动,随即再次陷入昏迷。

    与此同时,江孝走到沙谨衍身边:“先生,Jason抱着段小姐去看医生。我扶你上车,我们先回去。”

    去扶他的手臂,准备带他离开这个有点混乱的场面。

    沙谨衍反握住他的手腕:“我不回去,我要跟过去看看她的伤势。”

    “那……好吧。”

    牵着沙谨衍慢慢追赶前面抱人的弟弟。

    江彦听见身后响起的两道脚步声,停住,等他们赶上来了再一起走。

    最后,段嘉玲被安置在急诊室的病床上。

    双江兄弟去为她的伤势跑前跑后。

    沙谨衍坐在病床边上,伸出手,先摸到她的手臂,顺着手臂往上缓缓滑动摸到她的脸蛋,小小的,软软的,轻轻摩挲一下便收回手。

    对于她滑倒昏迷的这场事故,心生自责。

    在停车场那会儿,他明明感觉得出她还有话想对自己说。

    自己却因为还在介意他们上周在港口咖啡馆的那场不欢而散,故意不给她时间把话说完,急急忙忙地走。

    自己如果多留几分钟,耐心听她把话说完,她后面也就不会在湿滑的停车场内跑步而滑倒受伤。

    医生过来为患者做初步检查,确认她的后脑勺没有严重受伤,昏迷的原因只是短暂的脑震荡,过一会儿就会苏醒。如果不放心,可以在患者苏醒后去拍个片子,检查有没有颅骨折。

    沙谨衍沉沉的脸色明朗了一些,然后想到段嘉玲今天来医院的目的:“Jimmy,段小姐的手指生冻疮,一并让医生给看看。”

    江孝脱下段嘉玲两只手的手套,十根春葱似的雪白手指露出来,纤细漂亮,毫无红肿痕迹,他看着不像是有生冻疮的样子。

    医生翻看她的双手后也说她的手很好,没有生冻疮,离开去处理其他病人去了。

    沙谨衍明朗的脸色又放沉下去,当即想到“生冻疮”是她给自己会出现在医院停车场编造的借口。

    也就是说,今天他们在停车场的相遇并非偶然,是她专程在停车场等他出现而制造的一场假偶遇。

    甚至于,上周在港口咖啡馆他们的相遇,也可能是她制造出来的假偶遇。

    沙谨衍“敏感肌”发作,怀疑乃至恶意地怀疑段嘉玲一而再地出现在自己面前是别有居心。

    想到这个师妹对自己的崇拜可能是伪装出来的,自己上周却因为这些伪装的崇拜而洋洋得意,这种被愚弄的感觉……他放在大腿上的手紧握成拳,心中的不快甚嚣尘上。

    “老板,你觉不觉得段小姐没有生冻疮却骗你说生冻疮的行为有点奇怪?”

    江彦和他老板想到一块儿去了。

    沙谨衍直接交代他说:“Jason,你打电话给香港的道格书院和中文大,问一下有没有段嘉玲这个人?记得要看她在学校的照片,以免她套用真实存在的人的名字。再去一趟港口咖啡馆,问一下她有没有向服务员打听我的事?”

    “好。”

    江彦转身离开。

    “先生,你是觉得段小姐是故意接近你的吗?我看着不像。”

    江孝为人比较简单,不会因为一点可疑的地方就去过度揣测别人的言行举止。

    “为谨慎起见,先去确认一下她到底是不是我的中学师妹,毕竟网上太容易查到我的个人信息。

    打从一开始就是她单方面说自己是我在道格书院的师妹,而我查也没查就相信了。

    在北极圈突然遇到一个自己的中学师妹,还是一个没有跟自己同校读书过的师妹,这种情节我怎么想怎么像是诈骗剧本。

    如果是香港那边的媒体查到我在芬兰治病,派个女人飞过来和我套近乎、挖独家新闻,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我当然希望她真是我的中学师妹,对我说谎是另有隐情,但我也不能明知她有可疑而不去调查。”

    沙谨衍说完摘下墨镜,手覆住双眼轻轻揉搓。

    江孝见状,关切地问:“先生,你眼睛是不是又疼了?刚化疗完,本来你的身体就难受。”

    脑中胶质瘤的压迫让他的眼睛会阶段性疼痛,眼睛瞎都瞎了,还要遭这份罪,实在让人心疼。

    “我眼睛不痛,只是有些疲乏。”

    不止身体上的疲乏,头绪也被这个莫名其妙的“师妹”搞得乱糟糟的,像一面被打乱的棋盘。

    “那你躺到边上的空病床上休息一会儿,段小姐有我看着呢。”

    “好吧。”

    江孝去扶他起身。

    昏迷中的段嘉玲终于恢复意识,转动歪向一边的脑袋,压到后脑勺肿起的小山包,立刻传来一阵剧痛,痛得她闷哼一声睁开了眼。

    沙谨衍听见病床上女人发出的声响,抬起的屁股又坐回去,看着黑暗中的发声处,心情复杂地说:“你醒了。”

    内心期待她接下来能给自己一个为什么要骗自己的解释。

    刚苏醒的段嘉玲还未发现在她昏迷的片刻时间内,世界已经变天,自己在男神师兄心中的形象已经由中学师妹变成港媒派到芬兰色.诱他然后挖独家的女特务。

    她直勾勾盯着沙谨衍没有被墨镜遮挡的4K盛世美颜,心中好一阵陶醉:

    啊~好伟大的一张脸啊!

    咦,他眼睛看上去不是好好的吗?

    不,还是跟正常眼睛有点区别的——他的眼神没有焦距。

    沙谨衍急着要听她的解释,跟她说话,她却半晌不应,有点烦躁地再说一遍:“你醒了。”

    这个人是真摔傻了,还是发现自己生冻疮的谎话已经被识破,现在在装傻充愣?

    段嘉玲状况外地“啊?”一声,猛抖一激灵:“啊,我醒了,我醒了……”说着话从病床上坐起,摸摸后脑勺肿起的小山包,疼得嘶嘶吸气,“摔一跤居然把我摔晕了,说明芬兰的土地真硬。”

    内心OS:假偶遇变成真事故,这是对我撒谎骗盲人的天惩吗?不对,应该是“地”惩。

    “芬兰的土地这么硬都没把你的头摔出血,说明你的头真铁,对吧,铁头师妹。”

    芬兰的天气已经够冷了,沙谨衍还要冷不丁地讲冷笑话。

    段嘉玲和江孝双双一愣。

    段嘉玲没听出沙师兄这个冷笑话中暗藏的杀机,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铁头师妹……哈哈哈哈哈哈……铁头师妹……师兄,你太幽默了……哈哈哈哈哈哈……铁头师妹……”

    沙谨衍冷哼一声:“师妹,你更幽默。”

    好笑吗?

    好笑吗!

    江孝一点都笑不出来,他太了解自己家的老大,老大会突然讲冷笑话,其实是生气的表现,所谓的“被气笑了”。

    这个中学师妹没有悟性,还没有眼色么?

    江孝恨铁不成钢,推一下还在笑个不停的女人:别笑了喂!

    段嘉玲笑盈盈地翻起眼皮看他。

    江孝朝她没有戴手套的手努一下嘴:中学师妹,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段嘉玲的目光从他的脸慢慢移向自己的双手,不笑了,不敢笑了:“我……手上的手套怎么没了?”

    沙师兄不会已经把她识破了吧?

    “手套在这里。”

    江孝把手套还给她。

    “把手套戴上吧。室外那么冷,室内这么暖,忽冷忽热的,手容易生冻疮。”

    沙谨衍的语气又冷淡又阴阳怪气。

    段嘉玲现在的体温就是忽冷忽热犹如洗三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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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脸上发烧:

    沙师兄果然已经把我识破了!

    刚才听沙师兄讲笑话,我还笑那么大声,原来我才是个笑话!

    低声认错:“沙师兄对不起,我骗了你,我手没生冻疮。”

    她没有拆东墙补西墙地为自己的谎言狡辩,而是直接认错,沙谨衍冷淡的脸色暖回来一些:“你手既然没生冻疮,你今天来医院干什么?”

    段嘉玲沉默了一瞬,决定坦白从宽:“我……今天来医院是为了见你。”

    沙谨衍皱眉:“你怎么知道我今天会来医院?那家港口咖啡馆的服务员告诉你的?”

    “不是他们说的。我不知道你今天会来医院,我只是这几天都在医院停车场等你,一直等到你今天出现。”

    “你说每天都在医院停车场等我,是我们上周分开之后的每天吗?”

    “嗯。”

    沙谨衍心头微微震动,此时的他特别想看她的表情,想通过她的表情判断她说的是不是实话,但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

    “你又是怎么知道我在这家医院治病?”

    既然都坦白到这个份儿上了,段嘉玲索性把自己上周对他的“算计”都跟他说了,被当成心机girl就被当成心机girl吧。

    她的“坦白局”委实把沙谨衍听笑了,不是被气笑了,这次是真被她的小聪明给逗笑了:“铁头师妹,你可真有意思。”

    段嘉玲臊得慌,小小声地:“对不起,我只是想再见你一次,问你……你的眼睛还能不能治好?”

    “你大费周章地每天守在医院停车场等我出现,只是为了想问我我的眼睛能不能治好?”

    “嗯。”

    沙谨衍承认她对自己病情的关心有让自己感动那么一点点,但对她是不是自己的中学师妹依然存有疑虑。

    既然都读过道格书院,其实要验证也不难。

    男人的沉默有点久,正当段嘉玲以为他在考虑是否要把自己的病情告诉给一个陌生人时,他开口了。

    “道格以前有个外教叫Peter,他还在道格教书吗?”

    段嘉玲被他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问糊涂了:不是在“拷问”她吗?怎么问起中学老师了?

    “呃,还在教,他中六还教过我们班。”

    “Peter老师有个绰号,你知道叫什么吗?”

    段嘉玲马上想起Peter老师的绰号,扑哧一声,捂着嘴笑说:“尔康,因为他鼻孔很大。”

    “原来Peter老师的绰号有一届一届地传承下来。”

    钻石恒久远,尔康永流传。

    沙谨衍也忍不住无声地笑起来。

    江孝抽抽嘴角,对这对年纪加起来超过五十岁的师兄妹表示无语,同时不得不佩服他们家老大测试人的办法简单粗暴却很奏效。

    “我的眼睛……”

    沙谨衍犹豫着开口。

    段嘉玲马上不笑了,紧张地听他说下去。

    “下个月月中会动手术,但手术不一定会成功,只能希望手术会成功。”

    “原来有治好的希望,你不会一辈子失明,太好了!”

    相信他找的医生一定是最顶尖的医生,手术一定会成功!

    她在医院停车场苦等一周,得到的是好消息,值了!

    自己再见他一次的目的已经达成,段嘉玲心里合计着她没有理由再逗留在赫尔辛基了,明天就退掉酒店房间,开车北上。

    “你把酒店房间退了吧。”

    “对啊,我也是这么想的……嗯?沙师兄怎么知道我要退房?”

    “你后脑勺会受伤,我也有一部分责任。你把酒店房间退了,去我郊外的别墅住几天,养养后脑勺的伤。医生说你摔出轻微脑震荡,我实在不放心大冬天的,让你一个人在陌生国度跑来跑去。芬兰的冬天三天两头下大雪,全国到处冰天雪地,行人又少,万一你头晕倒在路边,没摔死,冻也能把你给冻死。”

    “我……”

    “你不想去我的别墅住吗?”

    是要一个人北上玩狗拉雪橇?

    还是和暗恋的中学男神同居?

    这是一道送分题啊!

    “我想!”

    得嘞,去芬兰北部游玩的计划再次宣告破产。

    摔一跤摔出在大别墅里和男神师兄同居的机会,后脑勺肿起的小山包原来是福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