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内。“杳月,来搭把手。”周蕴文的声音响起,杳月心里发虚也不敢耽误,连忙跑出来。幸好,周蕴文做事细致,喊她时已经脱了自己的雨衣搭载刘老二的上半身,遮住伤口。山肠内并不平整,靠近山体的部分忽然下陷了一块。周杜二人合力将死猪一般的刘老二推到沟里,另搬来石块挡在他身前。洞内昏暗,便是仔细看也看不出藏人的位置。刚才拖人时,刘老二身下蜿蜒一道血迹。极度紧张之下,杳月也来不及反胃恶心,赶紧从四周拢了土来盖住。与此同时,周蕴文已推开挡住前路的石块,不禁喊了一声,“盈凤!”只见山石背后是个天然的牢笼,而狼狈不堪的盈凤正趴卧在其中,呆呆的,像是丝毫没有反应。她身上落了一层厚厚的尘土,仿若一座石像。杳月当即冲进去,一把抱住盈凤,待感受到那股微弱的暖意之后她才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盈凤!是我,杳月啊。”而眼前的女人终于动了动。盈凤费力地睁开眼睛,扭过头来,神情也不见半点兴奋,反而是一脸不可置信的呆滞。“小......小姐?”杳月哭的说不出话来,只能拼命点头。这时候是叙旧的时候吗?!但这场景实在催人泪下,周蕴文觉得自己这时候要是毅然打断也太没人道主义关怀了。当即从包里掏出工具来,拿出尖锐的军工铲对着锁住盈丰脚踝的铁链狠狠敲断。他手臂被振的发麻,忽然被人搭上,一个幽微似鬼魅的声音响起来,“救......救救我。”是一个瘦脱了相的男人,头发胡子老长,简直是鲁滨逊漂流记里的得力助手星期五。盈凤终于意识到自己不是回光返照了,当即道,“快,快救他。他就是张大宇!”来不及惊讶,周蕴文赶紧一并砍断张大宇的枷锁,“快走!”杳月搀着盈凤起来,四人正欲离开,忽然听到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张大宇顿时脸色变了,“完了......完了,是日本人!日本人来了!他们一定一定会杀死我的,不要,不要.......日本人说过的,今天不杀,明天也要杀,我是一定要死的!他们说羊......羊.......要留着过年杀......”眼看着就要发疯。杳月也不知道他之前受到了何种虐待,但现在情况危急,必须得赶紧稳住他。于是直接伸出手来,“啪”,一记干脆利落的巴掌直接招呼到他的脸上。张大宇果然老实了。“张大宇,你听我的,只要你这一路乖乖听盈凤的话,我保证日本人杀不了你。你听不听话?”杳月一副哄小孩的严肃语气。周蕴文已经明白过来杳月的想法,没错,这或许是唯一能出去的办法。“盈凤,你带着张大宇,必须赶紧出去。”杳月转而嘱咐盈凤,“外面西边有个坑道,里面躺着刘老二,你和张大宇躲在他身后,等日本人进来了,你们赶紧跑!”盈凤登时明白过来,杳月是要用自己换她,当即泪流满面。“盈凤,时间紧急,再耽误下去咱们谁都走不成。这个张大宇是个关键,必须把他带出去。”周蕴文推她们,并且郑重道,“放心,我一定会护杳月周全。”盈凤点点头,带着张大宇就出去了。刚出来,便看见山肠远处有重重火光以及隐隐约约的人影。盈丰不敢耽误,立马按照杳月教的,带着张大宇跳入深坑。转眼间,日本兵已经走近。盈凤在心里默默数着脚步声,一个、两个、三个......果然,仍旧是来了五个日本兵。从她那日当街被人打晕送到这里关押开始,每日都会有五个日本兵来巡逻。她也在心里狐疑过,张家不过是平头百姓,张大宇一个老实本分的木工,顶破了天惹上日本人也无非是抢钱欠钱之类的。到底是多大的罪名,足以让五个日本人来回巡逻?她得赶紧出去搬救兵!*周蕴文和杳月一人压着一条锁链,伪装出被捆住的模样。但实际上服装和体型都不一样,她们要的不过是一个可以供盈凤她们逃跑的时间差。但没想到,那伙日本兵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发现。长夜漫漫,正是困虫上身的时间。那伙人是来送饭的,但并不急着给她们,坏心眼儿地希望囚徒可以像哈巴狗一般对他们摇尾乞怜,亦或者单纯地恶趣味,想要让她们的处境更艰难一些。他们围坐在一起点了火取暖,嘻嘻哈哈的笑声配合着日语更显得桀然鬼魅。官费生赴德留学前都要先在东洋进行一年预科的学习。是而周蕴文对日语虽不算精通,但正常交流还是可以听懂的。他仔细地听着。只听其中一人先是对刘老二骂骂咧咧了一堆,以为他又是借口“方便”偷溜出去撒欢。其中一个更为深沉的声音响了起来,“够了。板垣将军的大事在即,这个男木匠的是个刺头,一定要牢牢看守住他!”其他几人连忙表忠心,“老大放心,板垣将军过年要杀肥羊,我们势必看守好肥羊,否则一定切腹自尽!”深沉嗓音道,“你们?一百个你们也没用,谁让你们不是中国人,不是铁路工人。哪怕切腹自尽了,给你们丢到车厢里都没有一丝一毫的用处。”这是什么意思?周蕴文听得云里雾里:一会儿说过年,一会儿就是大事在即,或许“过年”是一件讳莫如深的大事,而张大宇则是必不可少的一个重要证明。根据刚才那人说的话推断:中国人、铁路、近期......过年最先想到的应该是什么呢?周蕴文正全神贯注地想着,忽然,其中一个日本兵狠狠把饭盒砸在地上,烂菜叶和馊米饭溅落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巨响。“过来吃啊,□□猪,开饭了。”是炮!周蕴文瞬间福至心灵——过年时家家户户最重要的就是守夜的那一挂鞭炮。有人要炸铁路。与此同时,周蕴文想起前两天收音机里传来的时政消息——大帅近期将会从北平返回奉天,但具体返程工具并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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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之于众。社会各界大多认为大帅将乘坐飞机回奉。难道是日本人已经得到了确切的消息,意欲在路上炸死他?然而思绪忽然被打断了,日本兵见他们并没有过来领取食物,已经开始注意到这里的情况。奈何洞穴内灯火幽微,看不真切,其中一个走了过来......周蕴文捏紧腰间的枪,暗暗听清他们方才的脚步声,瞬间起身,对着方才说过话的方位都开了一枪。有两个日本兵直接闷哼一声就被打死了,而另外三个也挂了彩,狼狈的很。周蕴文赶紧补枪。而那为首的日本军官慌乱中直接抓过身边一个下属来当做肉盾,狠狠挡了好几枪,另一只手掏出枪来,对着周蕴文的前胸就是一枪。周蕴文一个侧身,但还是挨了一枪,当即喉头一阵腥甜,枪随即滑落出去。杳月在旁边赶紧扶住他,同时伸出脚来去够手枪,却不想已经是迟了。枪口顶在周蕴文布满冷汗的额头上。不过是送顿饭的功夫,就折损了自己三名手下。日本军官竹内的心头邪火直冒,恨不得两枪崩她们个脑袋开花。偏偏这两个人还有用,他只能压下火气。他示意那个受伤的手下再次用铁链捆住她们。周蕴文暗暗思考着一对二肉搏的可能性,但杳月暗中捏了捏他,用目光告诉他稍安勿躁。张大宇那么重要,日本人在没找到他之前,不会那么容易杀了他们的。果然,竹内开口了。他把玩着手枪,威胁意味溢于言表。“你们,两个,好大的胆子。”他蹲下来,握着枪的手狠狠拍着周蕴文的脸。极具侮辱性质“但是,放心,这世上有的是比死还恐怖的事。你们最好,老实交代,张大宇,去哪里了?”没人说话。“好,都不说。”竹内站起来,他胳膊上的伤口还在滴血,但他像是丝毫感觉不到疼一般,一把揪过杳月的脸,看了一眼后,就压着她往地上蹭。周蕴文试图格挡在她二人中间,奈何被另外一个日本兵牢牢反绞住手,不能动作。杳月一声不吭,任由自己的脸在粗石粒上剐蹭。“还是个硬骨头。”竹内冷笑了一声,忽然意味深长地看了周蕴文一眼,“没关系,你们两个都有份。我会一个一个......”“......认、真、审、讯。”拖长的尾音有股叫人毛骨悚然的森然感,他一把抓起杳月,“你不是骨头硬吗?那我就先审你!”“杳月!”周蕴文喊住她们,“要审先审我!放下她!”“不行!你......”杳月望着周蕴文,她还从未这样认真仔细地打量过他,“你身上还有伤。”她笑了笑,安抚似地说,“我不怕。”“杳月!”周蕴文一个鲤鱼打挺就要冲,却不想脖子被人来了个肘击,昏死过去。“你,再去叫两个人来,还有审讯的工具。”竹内对下属安排,“暗中进行!海军的西村还没走,不要让他知道!要快!”关东军素来与海军不对付,他可不想让西村那老贼平白看了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