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的光不是阳光，甚至也无法分辨，是何处来的光亮。
他们四人只在屋内沉默了片刻，就听见外面响起嘈杂的说话声。
片刻后，又是一阵敲门声想起，昨夜的老翁在门口道：“已是白昼，几位现在可出门寻物了。”
叶书意上前开了门，才发现这家客栈竟在一瞬的天亮间来了不少人。听起来楼下很是热闹，吃着酒正畅快地聊天。
和昨晚的情形全然不同。
“昨日几位来的不巧正是夜里，已经浪费了些许时间。想要在昆仑之界寻物不容易，老朽便是来特意提醒你们一声。”
说完，他弓着背慢吞吞地转身走了。
叶书意几人自然也出了门。只是走过一楼时，叶书意发现不仅有了窗户，而且还是大开着。她确定昨日自己没有看错，尽管昏暗，但她是暗中观察过的。
现下就连一楼的桌椅都很是崭新，店内除了那老翁，还有几个干活麻利的小二穿梭在几乎坐满的饭桌之中，手里端着的菜食香味扑鼻，色泽诱人。
昨夜萧条一如倒闭，今日却热闹非凡甚至能赚个盆满钵满。
仿佛昨夜什么事情都未曾发生过。他们四人不约而同地觉着不解。
须臾之间，楼上忽而传来“砰”的一声炸响，随之有人怒不可遏的骂道：“该死的妖怪，你脑袋上三只眼睛都用来出气的么？！老子的房间的你也敢闯，活腻歪了！”
那人转而出现在了二楼楼梯口处，叶书意瞧见他手里正拎着一只未能完全化形的蛇妖。蛇妖目光有些呆滞，头上淌着绿幽幽的血，身上衣服破烂不堪，露出的双臂上更有数不清的伤疤。
楼上的男人恼怒地又踹了蛇妖一脚，后随手将蛇妖从楼上扔了下去。
“咚——！”
蛇妖滚下楼梯，绿色的血将那台阶也染了。倒在地上的时候，它似乎就剩下一口气，瘫软在原地无力挣扎。
那老翁却是悠哉地坐在旁边，喝着酒假寐，似乎根本没听到。
而身旁那些正吃着饭的人，竟无不欢呼起来，纷纷道：“扔得好！”
甚至有人上前，泄愤般补了几脚。
最终是其中一个小二将其提起，不知将这蛇妖丢去了哪。
叶书意一时觉得有些颠覆认知。但转念一想或许这蛇妖从前作恶，被人擒住教训倒也正常。但……总觉得奇怪。
顾阳策握住她的手，提醒她回神，“先去找万皿散。”
叶书意当即将疑惑暂且放下，出了客栈的门。客栈门口的街道不知有多长，为节省时间，他们决定兵分两路去寻。
“天黑前，在客栈门口集合。”叶书意嘱咐道。
无论这里的黑夜到底是怎么样的，他们最好还是遵守规则。
明甫逸挥手道：“知道了，万事小心。”
叶书意和顾阳策朝着明甫逸和毕南霜相反的方向走去，路过几家店铺，叶书意才有些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昨天来的时候，这些店铺都是关着门的，甚至房屋像是被砸了般破败。但现在他们走过，这条街道却无比繁华，每一间屋子都开着店营生，人来人往。
叶书意道：“真的很像一切重置了。”
顾阳策应她道：“可还记得那盏烛台——或许是真的重置。”
烛台分明已经燃尽，但天亮时，又成了从未被点燃过的模样。
叶书意道：“在昆仑之界，这些倒的确合理。”
毕竟昆仑之界对于他们来说，完全就是一个新的世界。他们无法以外面的普通世界来衡量这个交界地带，更别说要让这里和外面相同。
奈何这里的店铺倒是多的数不尽数，可一连进去了好几家，都没有找到甚至打听到有关万皿散的消息。
昆仑之界存在着众多宝物，竟没有一个专门的场地在卖。
偏偏他们问了许多人，却都说不知晓。叶书意极其费解，难不成这里的宝贝都藏得很深，没人找到过？
不应该啊。
叶书意百思不得其解，脚都走累了，竟还一无所获。只好先和顾阳策寻了个地方歇息片刻，顺便观察着周围，试图找出点蛛丝马迹来。
但先有人找到了他们。
那人自称赌场的老板，邀请他们进去赌一局。
叶书意思索了片刻，回他道：“我们不善赌，还有要事在身，便不凑这个热闹了。”
老板只是一笑，“我赌场内的筹码不是钱，是宝物。”
或许是听见他们方才在寻找宝物，所以才邀请他们。叶书意半信半疑地看向那老板所示意的赌场方向，问道：“什么宝物都有？”
“只要是你想要的，”老板胸有成竹，“便一定会有。”
叶书意有些犹豫，毕竟她根本没赌过。但既然那老板说的信誓旦旦，他们如今似乎也只有这个选择……
“去看看。”叶书意站起身，拉着顾阳策进入赌场内。
里面的人比客栈的还要多，吵嚷声几乎能冲破屋顶。老板带着他们去了一张空桌上，拿出两副骰子，说道：“玩法不难，就要看二位愿不愿意赌了。”
叶书意心有蹊跷，反问道：“既然筹码是宝物，老板为何还要迎我们入内？”
老板似有一顿，后抬眸看向她，“姑娘何出此言？”
叶书意：“我们身上可没有甚么宝贝。”
闻言，对方却是弯了眉眼，唇角扬起笑着。他拿起一颗骰子，在手里转了转，才说道：“二位有的。”
叶书意下意识挡住顾阳策的吟星剑，眉目刻意地厉了几分。
但对方想要的，却并非如此。
“二位……分明有一个离开昆仑之界的机会，可以赌。”
此话一出，刹那间，全场顿时寂静无声。
所有人的视线都齐刷刷地落在了叶书意和顾阳策身上，仿佛凶兽嗅到了猎物时般虎视眈眈。
叶书意心觉不妙，忙带着顾阳策后退一步，“不赌。”
但赌场内的所有人将他们两个包围，似乎还在步步紧逼，意图将他们困在之内。
离开昆仑之界的机会——要比这里所有宝物的价值高上千倍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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倍。
赌场内的所有人，无一不是被困在昆仑之界许久，做梦都渴求能够离开。倘若真的有人愿意将离开的机会当做筹码，那他们都要先争个头破血流。
那老板听见叶书意的话却许久都没吭声，反倒只是目光绕了周围一圈，最终重新回到他们身上，笑意更甚。
叶书意在心里估摸着他们此番硬冲出去的可能性有多大——显然现在他们在实力变弱的情况下，有些难以应付这么一大群人。
但没想到的是，那老板忽而起身，朝着众人摆手道：“既然二位不愿意以此为赌注，那么我也不强求，二位慢走便是。”
这是个能够找到万皿散的大好机会，但他们的确没有其他的宝物能够用作筹码。
叶书意翻了翻全身上下，别说宝贝，就连稍微值钱一点的东西都没有。
于是在众人的注目中，叶书意有些无奈地拉着顾阳策离开。
赌场内再次恢复吵闹，那老板坐在原位没动，并无恼意，反倒饶有兴趣地盯着两人的背影。
叶书意觉得可惜。毕竟他们寻了那么久，终于找到了一个能够拿到万皿散的办法，但却失之交臂。
“不如我们去找个别的宝贝，再去赌一场好了。”叶书意不由得开始想别的法子，“但是不太可能啊……”
他们这一路问过来，根本是连宝物的影子都没见着。
顾阳策道：“再走走看。”
面前的街道还未到尽头，或许也不是只有这一种办法。
叶书意没报希望，因为看起来越走越偏，不像是有什么宝物的样子。预料之外的是，他们看到了许多非人族的尸体。
不知发生了什么，这里狼藉一片，倒更像是乱葬岗。
恐怕再不能往前走了。
叶书意忽而想起客栈内那个被随意对待的蛇妖，又细细琢磨着老翁说的那些话。
昆仑交换之时，昼夜交替。他们今早走了许久，几乎没遇见到非人族，但昨夜的动静分明很大，听起来不像是数量很少的样子。
“那白昼……便是人族占领之时。”叶书意琢磨出一点思路，逐渐能搞清楚昆仑之界的规则。
白昼之时，非人族力量似乎锐减，约莫等于消失，毫无反抗之力。到了黑夜，他们的力量恢复，杀人轻而易举。
如此交替不知多少载，才形成现在白昼人族出行，黑夜非人族出行的局面。
这就是昆仑之界。
他们只停留看了片刻，便原路返回了。彼时头顶的“天色”逐渐有暗下来的趋势，叶书意看了眼指环，六个时辰已经过半。
昆仑之界内的时间和外界流逝不同，这就导致他们即将迎来第二个黑夜，很是浪费时间。
但实在是无可奈何，他们必须按照昆仑之界的规矩来。于是两人匆匆赶回客栈门口，回去路上亲眼瞧见原本还繁盛的街道瞬间笼上阴霾，房门都不知何时破烂几分。
客栈牌匾旁挂的仍然是那盏不怎么亮的灯笼，叶书意和顾阳策站在门口等了又等，却迟迟不见明甫逸和毕南霜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