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六年,七月十五日。
初秋。
绿叶渐橙,微风轻拂。
凌州城内,四方医馆。
时隔一年,凌州大营的老军医已是须发皆白,步子却还矫健。
老军医抬手缓缓推开四方医馆的大门,医馆今日歇业,因着三年一次的医会论道今年在这四方医馆举办。
老军医方才推门而入,便见屋内或坐或立十数来人,众人抬眼瞧见老军医,均纷纷拱手寒暄。
“章御医来了,快快请坐。”
“章御医,又是三年不见。”
“是啊!章御医,上次见您便是这个样儿。”
“……”
一时言笑晏晏,热络不已。
老军医姓章名秩修,因着在皇宫里当了大半辈子的御医,医会论道的熟人便都尊他一声“章御医”。
老军医一一打过招呼,提起袍摆行至一处空着的座位。旁边挨着一位五十来岁的女法师,正是那静心庵的灵慧师太。
灵慧师太寒暄道:“章御医,三年不见,您老还是这般硬朗。”
老军医连连简单问候几句,甫一坐下,便觉哪里不对,心道这灵慧师太年纪不及自己长,却是较自己糊涂了许多。
随即笑道:“师太年纪比老朽轻,却是紧赶着糊涂了。”
灵慧师太看向老军医,满面怔色,好似不曾听懂对方所言为何。
老军医在座位上坐正了,便转过头笑盈盈地同灵慧师太说道:“师太这是忘了,去年,也差不多这个时候,老朽曾上不积山,为着求师太引见那位略懂蛊毒的友人,给军营里的一个女娃娃看病。”
言及此处,老军医捋了捋下巴上一把银白胡须。观察着灵慧师太的神情,“呵呵”笑道:“师太,可是想起来呐?”
灵慧师太微微摇了头,沉声道:“章御医,贫尼不曾知晓此事,贫尼没记错的话,上次见面,还是三年前的医会论道,便是在那妙手医馆。”
三年前医会论道定在妙手医馆,此事老军医印象深刻,因着颇多荣朝境内的有名游医前来,是前所未有的场面。
老军医咂摸着灵慧师太所言,觉着不像作伪,他面上疑惑重了几分,继续道:“那女娃娃叫凌月……”
便详细将前因后果娓娓道来,说完,满脸期待看着灵慧师太。
灵慧师太依然摇头,“贫尼确实不曾见过此人,亦未曾听闻解毒之事。”
说完这话,灵慧师太面色也随即换作愠怒,“贫尼常年身在不积山,未出门远游,更不会去那云归山上的净慈寺。”咬着最后几个字的语气更为冷冽了几分。
老军医见状,也觉这灵慧师太不像玩笑。便又询问一番那位小友。
这回灵慧师太倒是面色缓和了些,应道:“那位小友在静心庵潜心学习佛法,已逾四载,今日贫尼下山前还曾打过招呼。”
窗外凉风习习,屋内说话声此起彼落。老军医此刻直觉背脊一股寒冽之气直冲头顶,俨然不像初秋季节置身于温暖屋内。
若非当初他亲自带着凌月上不积山,在那静心庵数十步之外一处石阶碰上正欲出门远游问道的灵慧师太,他定是信了当初寻错了人。
老军医犹还记得,自凌月离开凌州大营,之后每月方会按时来信报平安,絮叨一些在义州的生活琐事。
前几日老军医尚且见着顾柠拿了一封凌月新写来的信去寻江凌安,信中表示一切皆好,那些信还存在军营里江凌安的营帐内呢!
老军医脑海中一一细数着那些确实发生过的事迹,他不是个糊涂之人,此刻发现了蹊跷之处,也并未怀疑是自己老糊涂了。
老军医沉吟片刻,便即刻起身告辞四方医馆内众位医友、道友,将医会论道一事抛诸脑后,命人驾车直奔凌州大营。
-
凌月刚睁眼,便觉手脚不能动弹,待看清自己被缚住四肢,固定在一张椅子上,惊恐之余,恍惚间忘了今夕何夕。
眼前情境,俨然回到了西山上那处监牢。
凌月勉励冷静下来,打量四周后发现自己仍旧身处云飞翼在义州的那处宅子,她意识渐渐回笼,清醒过来。
这处宅子位于义州城郊,背靠青山,周围景色秀宜,宅子正前方一条小溪蜿蜒向下游走。
窗外有风拂过,隐约可闻几句低沉的谈话声,穿过刻有花鸟图案的木门飘进厅堂来。
紫檀木门“吱呀”一声,有人推门而入。
“醒了?”
凌月应声抬眼看去,便见云飞翼身着一身天青色圆领长衫,领口处绣一朵含苞欲放的兰花。
长衫的颜色、款式,均与葬身于西山那处监牢里的几人无异,做工、面料,却更为考究。
凌月的视线虚虚向对方望去,云飞翼与那名在梵音寺掳走自己的那人接连浮现,渐渐交织在一起,最终重叠,融为一体。
凌月不禁苦笑,自己逃生以后,未及做出任何动作,竟是先有阴沟里翻船的一天。
沉静下来细想,自己一心急于祛除身上蛊毒,凡事过于冒进,忽略了许多浮于表面的细枝末节,如今栽在沁兰山庄庄主手里也算得是自己活该。
云飞翼见凌月默然无言,似乎并未被扫了兴致,自顾自将手中食盒搁在饭桌上,再慢条斯理地把吃食取出,在饭桌上摆放整齐。
他这才转过身注视着凌月,“你可以与我为难,饭菜却是无辜。”他走到凌月身后,连着椅子把凌月挪到饭桌旁。
“你应当知晓,我不会允许我最满意的‘病人’有瑕疵。”
“自我识字,痴迷蛊毒二十余载,从未碰到如你这般合我心意的‘病人’。”云飞说起这话时语气中带着掩饰不住的喜悦,仿佛自己完成了一件伟大的成就,他也不在意凌月是否在听。
“可惜我父亲是个老迂腐,我十二岁那年,溜去昀京郊外一处乱葬岗,在那里发现了几具新鲜尸体,哈哈哈……”
云飞翼像是说到了兴奋之处,走到凌月身侧,微微弯腰将脸贴到凌月面前,“那是我第一次尝试用人来练蛊,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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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是几个死人,还很不走运,被我那个老迂腐的父亲发现了。将我关在家中,禁足三年。”
凌月怔怔望着他,脸上神色近乎于冰雪融成。
“你知道昀京吧?大荣朝的国都,你现在本应待在昀京,可惜你逃走了,卿谣殿下。”
云飞翼脸上倏尔露出恶狠狠的颜色,似是想起了让他不能释怀的人或事,“那几个废物,连一个孩子都看不住,还丢了性命。”
窗外响起几声低沉而柔和的“咕咕”声,便有羽翅扑腾,是云飞翼饲养的几只鸽子,栖身于溪边柳枝。
凌月听见那句“你现在本应在昀京”,心中一股恶寒须臾间窜至四肢百骸,“你为何,要杀我父王母后?”
云飞翼见她愿意搭理自己,谈兴更浓,他伸手轻抚住凌月颈间那条猩红色细线,“我怎会杀你父王母后呢,我唯一感兴趣的只有你啊!”
凌月微微向后仰起后,躲避云飞翼冰凉的手指,见他不正面回答自己,心中恨意渐浓,疑惑更深,她寒冽的眼眸定定注视着云飞翼,“到底为什么?”
云飞翼倏地抽走自己的手,厉声道:“我说了,我唯一感兴趣的只有你。至于你父王母后,是死是活与我何干!”
凌月猛地仰头,朝云飞翼面上撞去,只听一声沉闷的声响,云飞翼双手捂住口鼻站直了身体,须臾间鼻血四溢,他迅速往后躲开几步距离。
“你疯了?”
凌月冷眼看他,“我是疯了,那也是被你逼疯的。你这个疯子,你父亲当年怎么不把你弄死,让你禁足到死……”
云飞翼陡然冲到凌月跟前,双手掐住她的脖子,“闭嘴,闭嘴,你闭嘴。”
凌月只觉喉咙欲断,气息隔绝,方才发狠撞了云飞翼那一下,自己也没捞着好处,脑袋昏沉,头疼欲裂。
云飞翼癫狂之际瞥见凌月那张血色翻涌的脸,倏尔松开双手,眼目清明过来。
“啊!”
他双手捂住自己的脸,似是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我,我差点毁了我最成功的‘病人’。”
云飞翼从指缝中将视线落在凌月脸上,“卿谣殿下,你知道吗?你父王母后会死,全是因为你呀!”
他这句话犹如一阵惊雷轰在凌月头顶,“你什么意思?”
“因为呀,我一见到你,便想将你占为己有,唯有与他人交易,送他一份大礼。”
“啊……”
一声凄厉的尖叫自房内钻出,惊动了柳枝上的几只鸽子,羽翅翻飞,扑棱而去。
此刻,凌月才幡然醒悟过来,父王和母后的死竟是因自己而起,是自己祸及了他们。她从未这般想过。
云飞翼见她安静下来,复又靠近了几步距离,撩起自己的一截袖子,将手腕伸至凌月眼前。
那上面是深浅不一的新旧咬痕,细细密密,布满了整只修长如玉的手腕。
凌月像是被那些咬痕刺疼了眼眸,偏过头去。她哪敢承认,自己蛊毒发作失去意识之际,是靠云飞翼喂食血液缓解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