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凌安这般问及,却是让云鹤祥老先生一时怔然,倒并非因他对江凌安提及的蛊毒毫不知情,而是因着他这方山庄里正好住着一位身中此类蛊毒的人,江凌安正巧前来问起此事。
云鹤祥遂又想起云飞翎前几日曾提及,那位凌月姑娘正是江凌安行军途中带回军营的,便心下了然,知晓这位大将军早已对这小女子的身份起了疑。
云鹤祥面色如常,回道:“回将军,还真有这么个蛊毒,能让身中蛊毒之人身形容貌皆毁,变成连父母亲人亦难以辨认的模样。将军这是识得这样一个人?”
江凌安闻言,并未细谈,简而带过,道:“前些年碰巧遇见过。”遂又叹道:“这蛊毒之术实乃神奇之术,竟有此等奇异变幻。”
一语方了,似又想起个中要事,遂又问道:“老先生,那中蛊之人的记忆可是会受蛊毒影响?”
云鹤祥回道:“确有此事。据老朽所知,这天底下一半以上的蛊毒都会让身中蛊毒之人记忆损伤。”
江凌安面色微凝,却未接茬。
云鹤祥现如今每每提及一回蛊毒之术,心上便更为沉重一分,直想起他那孽子云飞翼所行所为,见江凌安不再追问,旋即不动声色换了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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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阿兰今日同云飞翎上昀京城内采买药材并一些时兴布料来做衣裳,二人返回惊云山庄时,已至午时。
阿兰推门进了客房,便见凌月躺在榻上歇息,却是双眸怔怔,神色呆愣。
闻得有人进屋,凌月遂起身下榻,她身体仍然虚弱,白皙面皮更显病容,此刻面露几分笑颜,问道:“阿兰姐,你买了什么好看的布料?”
阿兰闻言,旋即打开随身携带的小包袱,取出几匹布料展开来,遂问道:“你喜欢什么颜色,什么式样?我给你做几件新衣裳。”
凌月伸手轻轻抚摸一匹紫色锦缎,动作轻而缓,她忆起父王母后尚在人世时,母后尤其喜爱紫色,父王异常疼爱母后,便命人将寝殿内大小物事统统换成了紫色。
阿兰见凌月神情柔和,纤细指尖轻抚一匹紫色锦缎,似乎爱不释手,低声问道:“你喜欢这个颜色?”
凌月回过神来,微笑着点头应了一声“嗯。”
阿兰又去找来一根细绳,动手给凌月量尺寸,她手中动作不停,道:“量好了尺寸,我今晚便动手为你裁衣。”
凌月面色乖巧,抬起双臂,站在阿兰面前配合着量尺寸,却听阿兰提起江凌安今日来了惊云山庄。
凌月倏地垂下双臂,捉住阿兰拿着细绳的手,柔声道:“阿兰姐,晚一点再量尺寸好不好?我想去瞧瞧大将军。”
阿兰便依了她,遂收起细绳及今日买来的各色布匹。
二人行至书房门前,便闻云鹤祥老先生问道:“将军何时返还凌州大营?”
江凌安回道:“原本定下后日动身,今晨陛下召我进宫,又告知西边阿越国派了使者前来献宝,再过两三日便能到昀京,遂改了日程。我倒要看看这阿越国的使者能献上何等稀世珍宝。”
云鹤祥闻言,眼角眉梢带上疑惑,沉声问道:“这阿越国是南边黔朝的附庸国,如今来大荣献宝,意欲何为?”
江凌安摇头,轻笑道:“谁知阿越国那老国王如何想的,且等着吧,到时再请老先生一同前往,观赏稀世珍宝,开阔眼界。”
云鹤祥连忙摆手,笑道:“老朽只喜拨弄拨弄书信函件,向来不掺和这朝政大事。”
江凌安听罢,只是轻声笑了起来,也不再提及。
凌月听得阿越国,又闻老国王,心下顿觉亲切。
却说这阿越国本是荣朝西边的一个独立小国,南与黔朝接壤,小国寡民,难与大国抗衡。
阿越国王将嘉和公主送往黔朝和亲,经济、军事上依附于黔朝王庭近二十载,后黔宁王与王后——即嘉和公主相继病逝。黔成王继位后,阿越国与黔朝两国之间的关系遂渐变得微妙。
江凌安提及的那位阿越国老国王,正是凌月的外祖父。
凌月心里暗忖道:外祖父怎么会突然派人来这荣朝朝庭献宝?
江凌安与云鹤祥闲谈之际,一抬眸,余光扫到正赶到书房门口的凌月二人,遂招呼道:“进来说话罢。”
凌月进了屋却未即刻坐下,她走到江凌安跟前,关切问道:“将军,您的腿伤如何了?”
江凌安像是适才想起这回事,回道:“无碍,只是路上奔波,伤口有些化脓。”
他遂又抬眼朝云鹤祥望去,道:“我竟是把这事给忘了,老先生得了空闲也给我瞧瞧这腿上的伤。前几日在凌州大营被那黔朝军中的傀儡咬伤,宫内御医虽多且精,然未必通晓这蛊毒之术。”
云鹤祥像是被“傀儡”二字烫了耳廓,眉心倏地一跳,连忙应下。
凌月听了江凌安提及伤口化脓一事,不觉的眼圈儿红了。复又含泪问他:“将军,再过几日您便要回凌州了吗?可我不能同你一道回去了。”
江凌安又是好些时日不见凌月这番模样,心下顿觉不是滋味,遂又问及疗毒一事。
凌月一一如实答了,江凌安闻言面色柔和,轻拍她肩,宽慰她:“待你身上的蛊毒祛尽,再请老先生遣人把你送往凌州去罢。”
几人又闲叙几遭,阿兰正要作别,领着凌月回房给她量身裁衣。凌月此刻满心满眼皆在江凌安身上,哪里肯依了她。
正巧这时,江凌安府上的家将钟励来报,道是太子前去公主府寻人,却是扑了空,便又回东宫去了。
江凌安出生在公主府,后屡立战功,皇帝封他镇国威武大将军,赐府邸,江凌安却是婉言谢绝。
太后慈爱,遂提点皇帝,江凌安那是母子情深,不愿搬出公主府自立门户,皇帝也就由着他去。
当年江凌安自请前往凌州边塞为守将,将府中家将小厮安排妥当,交代钟励打理府中事务,遂带上顾柠离去。这一去便是六年,如今归来,钟励两鬓也添了斑白,江凌安四处奔走忙碌,只在府中住了一两日。
此刻听闻钟励禀告太子前去公主府寻人未果,便起身向云鹤祥老先生告辞。方一回头,正瞧见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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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眼圈通红,眸中泪珠将欲滚落,知晓她是不忍分别,心中复生出几分怜爱,遂轻声问她:“可要同我前去?公主府内有丫头嬷嬷,倒也能伴着你。”
江凌安今日穿一身暗紫色对襟大袖长袍,与往日在军营里的肃然、内敛不同,更显形貌昳丽,举止风流。
凌月见他主动问询自己,心下十分欢喜,遂同云鹤祥及阿兰道别,听得云鹤祥老先生叮嘱每隔五日为她疗毒,逐一应下,心思雀跃地拉上江凌安的一角袍袖,二人随等候在门外的钟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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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凌月同江凌安二人自惊云山庄而行,钟励早已备好马车吩咐几名小厮候在山庄门外,二人相继上了马车,缓缓往皇宫行去。
进了宫,江凌安先至泰和宫向皇帝请安,建安皇帝甫一见着江凌安身旁带一个十来岁的女娃娃,神色略露诧异,道:“回来这些时日,未曾听闻你在凌州成了婚,还有了孩子。”
江凌安朗声笑道:“陛下玩笑了,这是微臣一日行军途中捡回军营的——凌月。”
二人行礼毕,江凌安表明来意,建安皇帝遂亲自领着江凌安前往太子居所,道是已有多日未检查太子的功课。
一行人行至太子书房,便闻里面有人朗声读书:“……恩荣并加,畏爱相济,下无贰志,上无疑心:此明王所以念功劳而全君臣之道也。”(注)
建安皇帝并未惊动书房内的人,几人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待书房内的声音顿住,方才抬步进去。
太子赵希见着来人,连忙起身一一行礼,“父皇,大将军。”
江凌安不禁感慨:“殿下愈发稳重了。”
六年前江凌安离开京城,太子方才七岁,身量还不及如今的凌月高,今日再看,太子抽条了不少,个头已至江凌安肩膀,只是少年人消瘦了些。
太子赵希遂又瞧见跟在江凌安身后的凌月,眸色倏地泛起点点光亮,问道:“大将军,这位是……表妹吗?”
凌月心中暗忖道:当真是亲父子,见了她问及的第一句话如此相似。
江凌安虚扶凌月肩膀,揽至身前,轻笑出声,道:“回殿下,这是微臣在凌州捡来的养女。”
太子赵希似对这个便宜表妹颇有好感,拉着说了好一会儿话。又双眸清澄注视江凌安,道:“大将军,父皇时常提及您少年成名,高中探花,要我们多向您学习,得知您今日空闲,便前去府中拜访。这时得以见面,孤……我心中甚是欢喜。”
江凌安:“殿下过誉了。”
建安皇帝复又考问太子赵希近日所学,太子一一作答,皇帝神情颇为满意,又叮嘱几句。旋即,众人离开太子书房,建安皇帝遂留江凌安用晚膳。
如此几个来回,待江凌安领着凌月返回公主府时,府内早已点燃灯火。江凌安吩咐钟励给凌月安排卧房,另唤一嬷嬷并一丫头随侍左右。
便有小厮敲门进来,禀道:“将军,惊云山庄来信。”
江凌安接过信函,展开来迅速扫一眼信函上的内容:阿越国老国王半月前病逝,其次子继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