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烨平静地看着顾野蔓，丝毫不诧异，她察觉到了他的异样。
他无比庆幸，这次夏别联比之行，自己总算找到了对的人，于是开口讲述道：
“这些年我在特案局卧底，帮他们做了不少肮脏的事。七天前我在十四区执行任务遭遇意外，受了重伤濒死，对他们再无用处。他们在我身体里注射了尚在研究中的，名为‘诡化剂’的药剂。据他们说，‘诡化剂’可以在短时间内，调动我全身所有异能达到极值，让我的伤势恢复如初，能力更胜以往。但‘诡化剂’对人体的作用有时效性，类似于回光返照。药物将一点点侵蚀全身脏器神经，身体机能逐渐衰竭，七天内，我必死。”
的确，顾野蔓刚才探查了卫烨的身体。他全身所有脏器神经已经遭到不可逆的损坏，外表看上去强大无匹，可内里已全部腐朽，随时可能倒下，和她研究过的那三只怪兽，一模一样。
“‘他们’是谁？”她问。
“一个庞大的地下组织，成员渗透到夏国每个角落，我只知道他们崇拜诡族，一直在暗地里计划颠覆夏国。”
“那些变异生物和你一样？”
“对，不能杀死它们。因为按照‘诡化剂’的原理，如果我或者它们死了，失去了生物体的束缚，经生物体细胞培育活化的‘诡化剂’，将快速污染周围的生物。联比开始时，我还有不到一天的寿命。他们原本让我向苗淼组长汇报受伤不能参赛，待在赛前休息大厅。
可我知道，等我一死，大厅内的工作人员们、守在通道外的工作人员、阴州大学的学生、白京外城的居民都有可能受到污染。我不能直接报警，因为我确定特案局高层、军部高层都有他们的人，总长府也许也有他们的人。药剂现在还在试验阶段，不一定真能形成这么大的污染，我被他们的眼线严密监视，如果惊动了他们，可能直接拿更多的无辜者试药。
因此我选择说服他们，让我参加联比，杀死其他的参赛选手，更好地帮他们实现计划。我的实际用意是进入通道，这里人少，都是异能者，且不容易受他们监控，如果找到合适值得信赖的人，我就能将他们的阴谋和盘托出。一开始我的人选是四号，但我发现你比四号更强，是更好的人选。”
“你想我做什么？”
“我原本只知道他们除了我，还有后手，如今看来就是这些同样被注射了‘诡化剂’的变异生物，也许还有诡。不知道它们是怎么被放进来的，但它们受伤会更强，一旦身死还会传播污染，不能直接杀死，必须想办法阻止。否则，一旦有变异生物、中阶诡或者受污染的异能者冲出通道进入白京外城，将会快速污染外城包括人类在内的一切生物，毁灭外城，再冲击威胁内城，后果不堪设想。”
顾野蔓心道，确实有点儿棘手，看来只能将这些东西与外界彻底隔离后，再强行杀死，保证污染不会蔓延到外界。
“七天已到，我能感受到，自己全身的器官已经在不可逆转的衰竭，我马上要死了，一旦我死，就会变成诡化污染源。”卫烨恳切道，“我想请你出手，困住我和其他怪兽、中阶诡，我再与它们同归于尽。问题是怎么将通道中所有的变异生物和中阶诡，都聚在一处，保证没有漏网之鱼。”
孤身赴死嘛？顾野蔓点头：
“这个简单。”
卫烨一愣。他知道顾野蔓很强，但怎么也想不到，把所有变异生物聚集在一起、不留一个漏网之鱼，这几乎天方夜谭的请求，她居然说简单。
他紧张地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她要怎样做？
顾野蔓取出姚小慧的耳钉，用金色结界护住，放在远离自己的地面上。这结界只能保证耳钉不会被变异生物或诡夺走，无法遮掩耳钉的能量场。耳钉远离了心形吊坠的屏蔽范围，会吸引附近所有的诡和变异生物。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越来越多变异生物往耳钉所在的地方汇聚。
卫烨来不及惊叹，冲进怪兽群中，拼命厮杀。
怪兽的数量迅速增多，他很快陷入重重苦战。橙色弧光几乎被遮天蔽日的怪兽完全遮盖。
突然，橙光大盛，比之前强盛了十倍不止，卫烨浑身浴血，越战越勇，一次次地被怪兽群淹没，又冲杀出一条血路。
这是真的拼命了。
“喂，差不多该出来干活了。”顾野蔓敲了敲挂在胸前的心形吊坠，“不出来的话，吊坠已经失去屏蔽功能，毁了算了。”
手机屏幕上迅速出现一行文字：“大佬手下留情！”
联比开始前，苗淼曾私下嘱咐她，万一出现极端情况，在通道中遇到诡，可以用手机连接心形吊坠。她连了几次没反应，干脆直接出言改为威胁。
熟悉的面容出现在了手机屏幕上。利落短发，杏眼明眸，一如初见的模样。
是姚小慧的形象。
顾野蔓诧异片刻，恍然而悟，原来这就是苗淼口中姚小慧为之而死的伟大发明——拥有姚小慧生前全部意识和数据的AI。
“刚才的对话你应该都听到了。卫烨身上的污染源，有没有办法清除？”她问。
“卫烨已经支撑到了第七天，只要精神意志足够坚定，就有希望控制住药剂的污染，姚小慧之前也在类似情况下成功过。”
AI直接说出了姚小慧的名字，顾野蔓有些意外。不过很快意识到，这只是AI，并不是姚小慧本人。
她转头问卫烨：“卫烨，你愿不愿意为了裘心蕊，尝试抗住污染？”
卫烨奋力杀敌的动作一愣：“你，你都知道了？”
“你喜欢裘心蕊的事？当然，不要太明显。”
***
裘心蕊刚接住顾野蔓扔过来的匕首，便被传送到了陌生的地方。
理智告诉她，她该立刻找个地方躲起来疗伤。
被石锥刺穿的伤口仍在流血，身为辅助系异能者，治愈这样小的伤口对她来说轻而易举。
可她不想。只要注意力在伤口的痛楚上，心里就不会那么难受。
习惯性打开背包，看到空空如也的背包夹层，才想起，外套她已经还给卫烨了。
不好，她的手机，是不是还在外套里？
外套应该还在刚才和大家分开的地方，她得去把外套，不，是把手机找回来！
想到这里，理智已彻底无法遏制冲动，她毫不迟疑拖着受伤的腿，一瘸一拐地开始四处寻找，刚刚与大家分开的地点。
沿途景色开始有些熟悉，她面上一喜，应该快到了。
耳边有异响，她心下警铃大作，赶紧唤出土系盾牌护住自己。两头凶猛的怪兽一左一右，毫不费力击碎护盾、朝她扑来，她惊恐地睁大双眼——
一道金光自顾野蔓的匕首上弹出，护住了她。
与此同时，一道身影一闪而至，三两下击退了怪兽，急切来到她面前。那是个高大俊秀的男子，看到她时，明显一愣。
“你是谁？”男子目光落在她手中的匕首上，追问，“给你匕首的野蔓，她在哪儿？”
“我是特案一组副组长裘心蕊。顾野蔓带走了我们组的组员卫烨，现在二人不知道被传送到哪儿了。你是？”
“黎靖川。”黎靖川满脸忧色，自责自己又来晚了一步。
“你是顾野蔓的老公？”
黎靖川点头：“你们分开前都发生了什么？”
匕首中注入了他的灵魂之力，是他的本命武器，拥有他十分一的神力。原本无论野蔓身在何处，他都能通过匕首感应她的位置。今天一整天他却都无法感应到她，如今看来是因为夏别通道断绝了他与本命武器之间的联系。
进入通道后，他果然再次感应到了匕首的位置，神行赶来，却发现，匕首根本不在野蔓身上。他已经没有其他的办法定位她的位置，只能通过更多的情报，推测她最可能去了哪里。
裘心蕊给黎靖川讲述了之前发生的事。
当黎靖川听到，顾野蔓独自和被控制住的卫烨、怪兽群待在一起时，神色一窒：
“卫烨很强？”
裘心蕊刚想说顾野蔓更强，黎靖川却已心急如焚，转身就走。
“等等！”她叫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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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靖川，“能不能带上我？卫烨他是我的、组员，我们过去五年并肩作战，我相信他不是坏人，这中间一定有误会，我可以劝劝他。”
这句话并不是她为了显示自己的作用，编造出的虚词。而是她刚刚在复盘整件事时，发现了蹊跷。卫烨如果真想杀她，在通道里这一路有的是机会。
她是不是一时头脑发晕，错怪他了？肯定是。
眼见黎靖川不为所动，她急道：“我敢以性命替卫烨作保，他绝对不是坏人，这些年在各种任务中，他不止一次救过我，和许多其他人。他甚至愿意为了一个素昧相识的十四区贫民小孩拼命。”
“知道了。找到野蔓后，我会问清卫烨的情况。你拿好匕首，找个地方躲好，匕首会保护你。”
“不要！”裘心蕊死死拽住黎靖川的衣角，“我绝不会拖后腿，请带我一起去找顾野蔓和卫烨。我也担心他，们。”
“没这个必要。你先顾好自己。”
“顾野蔓也有匕首防身，你根本没必要冒险来救她。可你不还是来了吗？你一定懂得，对心悦之人，‘没必要’三个字根本行不通！”裘心蕊激动得声音颤抖，眼泪夺眶而出，“我很羡慕你，可以正大光明地为顾野蔓不顾一切。而我一个不起眼的平民，对着高高在上天之骄子的他，此生只有无望的暗恋。甚至他对我出手，我也第一反应是自己做得不够好是自己活该，误会了他！如今生死关头，只想为他做点儿什么。”
“……跟紧我。”
黎靖川没再说什么，在前面带路。
“谢谢。”裘心蕊抹去眼泪，赶紧跟上。
***
“野蔓！”黎靖川按照裘心蕊的话，向通道深处一路寻去，都没发现顾野蔓的踪影，只能不停呼喊她的名字，希望她能听到。
“卫烨！”裘心蕊跟着他一起喊。
顾野蔓打开视界，原本想查看裘心蕊的情况，看到的却是这样一幅光景。
黎靖川怎么来了？还带着裘心蕊到处乱闯，大喊她的名字。他不会不知道这样很危险，很可能吸引怪兽的注意力吧？
太冲动了，一点儿都不像他的作风。她又添了新活儿，如今不仅两个分身得分别盯着卫烨、洛暖他们两边，还得一心三用，分神通过视界保护他。
可看视界中他那满脸焦急自责的模样，她又生不出丝毫责怪，反而心底暖暖痒痒的，泛起异样的涟漪。
她强制压下多余的情绪，只是决意：
他既然为了她以身犯险，她也一定会护他周全。
黎靖川那边暂时安全，她的注意力重新回到卫烨这边。
听她提起裘心蕊，卫烨一脸讪然，和小学生谈恋爱被抓包似的。
“你，你都知道了？”
“你喜欢裘心蕊的事？当然，不要太明显。”
之前他假装不在意，但抓着裘心蕊的手都在轻颤，浑身散发的喜悦满足，她隔着老远也能感受到；刚才裘心蕊受到攻击，他看着是要伤害裘心蕊，实际上是为了攻击裘心蕊身后偷袭的怪兽，当时他明明已经腹背受敌，如果不是她同时控住了他和怪兽，他一定会被怪兽刺个对穿。
倒是裘心蕊，一开始表现得对卫烨也很有意思，顾野蔓一度以为裘心蕊也喜欢卫烨。可刚刚，裘心蕊毫不怀疑卫烨是要伤害她，毫无信任的喜欢，应该不存在。因此顾野蔓判断，裘心蕊，并不喜欢卫烨，卫烨是单相思。
“是因为你要死了，才假装成渣男，和裘心蕊撇清关系？”
“我，”卫烨边杀敌，边苦涩道，“我配不上她。如今要死了，死后还会成为恶心的传染源。我来是想救她，不能连累她。”
所以卫烨选择进入通道，孤身赴死，还有一个原因是为了身在通道内的裘心蕊吧。
“只要足够清醒坚强，意志不被侵蚀，你不一定会成为传染源。所以，愿不愿意为了她一试？只要你抗住污染，我答应，一定把你带回到裘心蕊身边。”
卫烨浑身巨颤，难以置信看向她：
“我……愿意！我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