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营门口离清辨堂不算远,没几步就到了,谢书群抬眸看去,江无尘早就坐在堂里等候多时。
堂里大开着窗户,正对面是一张长长的紫檀案几,上面整整齐齐码好着几摞竹简,右侧是两张云雁圆凳,旁边则是团花纹红木桌。
出奇意料的是,在整个关西军营里没有一个营帐一间房子上挂着皮草,反而更多的是文人会欣赏的字画。
她神情认真地看着谢书群的到来,江无尘的眼神向堂中央瞥去,正色道:“开始吧。”
在清辨堂两侧的监员人手一根军棍朝谢书群走去,而后者则是面不改色地跪立在堂中央,正前方的军法官拿起桌案上的竹简开始宣读。
“谢书群,呼名不应,点时不到,违期不至,此谓慢军,按律当罚二十棍!可有异议?”
“无。”他跪定,眼也不眨地回道。
随着他最后一个字音落下,周身的监员便将军棍用力地挥过头顶,接着重重地落地,重量不轻的木棍一下一下地打到谢书群的脊背、腿、臀。
少年并没有痛苦地呻吟着,反倒是咬着牙受着,整个清辨堂除了棍子打在肉上的声音就只剩下他的闷哼声。
就这样,谢书群也一直努力昂扬着脑袋不让它埋着,尽管一个月他还是一个孱弱消瘦的人,棍子击打身子的声音“咚、咚”地通过振动传到谢书群的耳朵里。
没几下,他的脊背就被打得皮开肉绽,鲜血透过衣襟渗透了出来,将李堇葵洗得纯白无暇的兵服染得猩红,血腥气息顿时从他身上弥漫开来,跟李堇葵营帐里的味道,有过之而无不及。
谢书群的身体因军棍的击打而一下一下地往前受着力,他嘴角难以遏制地涌出一股股鲜红的血沫,顺着锐利的下颚线流到喉结处,最后流向脖颈里。
有几股又从唇角直接滴下,落到地上打出一朵朵血花,在旁人看来竟有几分破碎零落的凄美感。
“停。”终于打到第十五下时,坐在一旁监督的江无尘站立起来,抬手喊停。
行刑的监员立刻收回军棍,像最初一样站回了原地,停止受罚的谢书群像终于忍不住了一样,开始深呼吸着,每一口呼吸都伴随着剧烈的咳嗽。
“咳……咳……咳!”腥甜的鲜血从他喉间喷涌而出,谢书群弯着腰不停地咳嗽着,甚至连换气空隙都没有。
好半天,才歇过气来,谢书群抬起头来,额前有几缕碎发垂下,苍白如纸的唇瓣也紧紧地抿着,咳了许久眼眶都红了起来,眸子里氤氲着水雾。
想是想到了什么,他忽地一下将头扭了过去,不肯与江无尘对视。
江无尘见他这样子,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才向门边守着的阿黑阿白递去眼神。
“扶他回营帐。”她凝声命令道。
“是。”二人异口同声地回道,上前去将谢书群扶了起来。
从腿到肩的伤口被牵动扯开,谢书群的额头上霎时起满了冷汗,本就没有血色的脸更加雪上加霜,他硬撑着身子缓缓地与阿黑阿白离开了清辨堂。
原本一刻钟的路程,经过这几下硬生生地走了一炷香的时间,等走到营帐时已然到了饭点。
晚膳送餐时李堇葵依旧下不来床,又只能拜托周胜景来西军传话,可他等了半天却等到了窦明武的到来。
窦明武手拿两个食盒递给周胜景,天天和李堇葵来西军送餐的周胜景,虽然只和窦明武讲过一次话,但也有所眼缘。
他一边盛饭一边小声问道:“你怎么一个人来了,谢书群呢?”
窦明武盯着眼前这个看着就娘们兮兮的陌生人没好气地回道:“与你何干?”
没由来受一句怼,周胜景有点莫名其妙:“哎!你什么语气?我很想和你说话吗?我很愿意关心谢书群吗!要不是受了他弟的委托我还不乐意问呢!”
他嗓门本来就大,再加上情绪一激动,又变得尖锐起来,一下子周边来打饭的人的眼神都投了过来。
窦明武接受着这些好事者眼神的洗礼,有些尴尬,他不太善言辞,所以只得夺过周胜景手上的食盒硬着头皮往回走。
哪成想,周胜景竟然撂下菜勺追了上去,拉住窦明武的肩膀,追问道:“你怎么就走了,你还没回我话呢。”
窦明武想着摆脱这个麻烦,挣脱开他的手,随口回道:“他吃坏肚子了,拉了半天,现在虚脱得下不来床,所以我多打了一份饭菜给他,可以了吗?”
“啊?这么痛苦这么恶心啊……”周胜景得到答案后脸色有点不好看,他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回道:“那好吧,我回去给小仅仅如实禀报一下。”
说完他就要走,这次又换做窦明武拉住周胜景,为了不让李堇葵担心以及谢书群受罚的事情露馅,他忙道:“这么隐私的事情就不用说吧,免得他弟瞎操心。”
周胜景停住脚步仔细思考了一下,斟酌道:“也对,不能让小仅仅担心。”他瞥向窦明武皱眉道:“下次跟人家说话的语气好点!”
窦明武看着这尊大佛回去的背影终于松了一口气,他一手一个食盒紧赶慢赶地跑了回营帐,生怕谢书群饿死。
他将食盒递给趴在床上的谢书群,窦明武盯着谢书群裸露的脊背上已经凝固了的血痕,认真问道:“值得吗?就因为你弟受伤了,你就算违纪了也要赶回去。”
谢书群接过食盒,现在他的一举一动都会扯到伤口,一不留心才凝结的伤疤又会炸开,他喘着气,但神色却无所谓道:“什么值不值得,为了她,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窦明武无语地笑了笑,嘴贱道:“施主,你全家最近都有点血光之灾啊!”
“有病。”
“那你为啥不给他说呢?”
“说了没什么用,不如不要让她担心。”说罢,谢书群大口大口地往嘴里送着饭,意图应该是长痛不如短痛吧。
正闲聊着,阿黑掀开了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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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他面无表情地站在谢书群的床前:“将军特许你明天不用训。”随后从手中将一罐不知道什么药粉扔给了窦明武。
“这是将军给你的金创粉,将军说下不为例,下次再犯用狼牙棍来罚。”
也许是受伤了没有胃口,谢书群刨了几口便将食盒递给窦明武了,他细嚼慢咽地将嘴里的饭菜吞干净才对阿黑说道:“帮我向将军道谢,慢走不送。”
……
自那天以后李堇葵和谢书群再也没有物理意义上的见过面,都是靠窦明武和周胜景之间的传话才能了解到对方的近况。
好在女子的葵水也就痛苦前面那两天,习惯古代女子来葵水后的李堇葵自然而然地很快就恢复了前几天活蹦乱跳的状态。
经过这几天李堇葵这才切身感受到在自己的世界里卫生巾是多么伟大的发明了,就因为要换月事带这件麻烦事,让李堇葵好几次要被发现。
她发誓要是过段时间条件好了,她一定要发明一个简约的卫生巾来造福天下的女子!
深秋的空气格外清新,隐约中还能闻到泥土和大自然的芳香,今日,老黄破天荒地将伙头兵营的伙头们召集了起来。
这是继初核分营后第一次将大家聚集到灶房的后院里,老黄的神情一改平日里的俏皮,反倒是多了几分严肃。
“今日,抵达关西的是从武京来的御史大夫,送餐任务不可马虎,特别是送去西军的人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千万别得罪到不该得罪的人!”
老黄第一次那样严肃地发布命令,众人自然不敢马虎,在解散后便开始认真地去做送餐的准备工作。
恢复好的李堇葵东看看西看看的,不经意地凑到老黄身边,小心翼翼地问道:“老黄,你今天怎么这么认真啊,一个御史大夫而已,况且圣上不是向着将军的吗?”
老黄朝她看去,轻叹一口气,摇摇头道:“你太小了不懂这些,还是认认真真听我的话吧,准没错。”
李堇葵鼓着嘴巴,抬头自信道:“我哪小了!我知道了,莫非这个御史大夫此次前来是专门来挑将军毛病的。”
“因为他看不惯将军是一介女流却掌管关西七部二十万大军。”
“圣上向着将军,但这位御史大夫不向着,由此可见,这个御史大夫的心不是向着圣上的!”
听到李堇葵这一番话,吓得老黄急忙捂住她的嘴,连声道:“哎哟,我的小祖宗诶,你再大声点脑袋都要掉了!”
“辣泥就缩我缩得对不对?”李堇葵的嘴被捂住了,只能含含糊糊地回答道。
老黄长叹了一口气,看着她但心事却重重,他细声道:“既然你执意要打破砂锅问到底,我也只能勉强同你说道说道。”
李堇葵马上小碎步跑进灶房里,抬了两个小板凳,乖巧地坐在板凳上听着老黄的后文,期间小寒和周胜景要来掺和都被李堇葵支走了。
“你知道华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