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的人依然保持着均匀的呼吸,因为被子拉到了额头,所以呼吸声听着闷闷的。
灰翠明明只能看到枕头上一堆乱糟糟的黑发,但进入房间前如飞蛾般盘旋他脑中的烦恼,在他忍不住勾起嘴角时烟消云散。
床边的小沙发,今天已经有很多人坐过,现在靠着墙摆放。灰翠将这小沙发拉到床边,整理了一下坐下,同时,床上的人在沙发和地面的摩擦声里纹丝未动。
灰翠的笑容扩大。
他把外套挂在沙发靠手上,人向前倾,低声说道:“前天的梦境神战里,你立下了大功,应该发的奖金是——”
灰翠没往下说,于是床上的被子蠕动起来,往下扯,露出了一双黑溜溜的眼睛。
遮挡仪式阵的绷带在血肉医生的要求下暂时撤掉了,灯光照耀下,黑眸上的仪式阵线条变得很黯淡,使人更能专注地注意这双眼睛的转动,注意视线一瞬的接触,和之后迅速地转移。
灰翠顿了顿,道:“还没决定好。”
“哈?!”
黑眼睛的主人掀开被子坐起来,大声抱怨道:“还没决定好是什么意思啊!”
“因为纵观审判庭的历史,在使徒之外,给邪神分身造成致命一击还活下来了的人,几乎没怎么出现过,难以根据以往例子判断要给你多少奖励适合。”灰翠解释道,“邪神都有着酷虐的报复之心,如果伤害到祂的是柱神或者使徒,祂的复仇大概会委婉一些,但如果只是凡人,分身临死前的诅咒就能将凡人一起带走。”
这么说着,灰翠又想深呼吸。
即便是克月净血仪式,也只是杀死了一个银月少女的魔力投影,重伤了一个分身。想来如果仪式结束时,林还停留在梦境中,那个重伤分身最想做的事,恐怕就不是逃跑,而是先杀了林。
根据目前对镜中瞳力量的分析,拉进梦中的影子死亡会不会影响现实,概率是一比一。
别说一比一,即便不会影响现实的概率是一比九,灰翠也不想赌。
试图告诫的话语已经涌到喉间,在张开嘴之前,病床上的人重新披上了被子,兴致勃勃地说:“竟然是这样,那我很厉害嘛。”
你差点就送命了。
灰翠想这么说,但说出的话是:“嗯,很厉害哦,林。
”
他的温柔声音,让有些骄傲的年轻仪式师看过来,然后又是短短一瞬间的视线接触,和之后迅速地转移。
他看到了淡淡的绯色,从那张因失血而苍白的脸颊上泛起。
年轻的仪式师不敢和他对视,本来已经坐起来了,却又往下躺,手扯着被子,似乎打算再缩进去一次。
大概是觉得缩进去后灰翠不会强行将他从被子里拉出来吧,所以不仅这么做,还嘀嘀咕咕地抱怨,“我很厉害不错,也不能这样跑到面前来吊人胃口……”
“大概还要再开几次会议,确定下来再发到你账户,说不定已经是新年了。”灰翠装作没听见,继续道,“不过源血之母教会那边的奖励没那么多条例要管,要不是为了保护你,源血之母教会恨不得出钱找个剧团,编一个你怎么杀死银月少女化身的欢乐音乐剧,全大陆巡演。所以齐音主教要我问你——”
又一次被吊胃口的林,停下了拉被子的手。
他习惯性地眸光明亮地盯着灰翠,甚至忘记了羞涩。
灰翠道:“问你,蓝磷灰·玛斯玛的信仰是源血之母对吧?她说今年教会还有职业者培育的名额,你弟弟要不要去试一试?”
什么?林几乎被这个消息砸得晕头转向,彻底忘了躲起来和装睡的事,在床上严肃坐好,问:“她真的这么说了吗?”
“嗯,在你昏迷的时候,齐音主教来了总所一趟,还来病房看过你,当时她是亲口这么对我说的,”灰翠点点头,道,“给职业者重塑基因要容易很多,职业者本身的魔力能保护住他的意识和灵魂,降低治疗中的痛苦,一些为保护病人不在治疗期间死亡的措施可以取消。即便只能当低级职业者,重塑基因和身体的手术费用也能降低一半。你要让你弟弟去试一试吗?”
林听着听着,眼睛慢慢瞪大。
听完后他认真道:“如果我再杀一个银月少女分身,剩下一半的手术费能不能也抹掉?”
哪怕是灰翠也哑口无言了,不过他跟着仔细考虑了一下,评价:“经过上一次,银月少女恐怕已经记住你了。我想,祂不会再给你第二次用克月净血仪式的机会。”
机会是自己创造的,林心里这么想,但还是点点头。
他高高兴兴地说:“我会去和蓝磷灰说
的……啊,我什么时候能出院?”
出院。
这个词组将病房外的种种事情带回灰翠脑中,他眼角的笑意淡去一些,看着也反应过来,同时意识到自己不能躲第三次的林,前倾的身体往后了一些,注视他躲闪的目光,道:“还有两件事。”
林没说话,灰翠接着道:“你近期负伤的太频繁了,尤其是这一次。虽然钴玉部长及时救下了你,但当时失血量那么大,不知道有没有对身体造成后续影响,所以我们讨论后决定,给你四礼拜的假期,让你好好休养。”
黑发仪式师的眉头微皱。
但他没有质疑,以在工作场合的干脆态度回答:“好,我知道了。”
“假期从明天开始,也就是今年第五十周的礼拜一,到明年第一周的礼拜日。”灰翠道,“赫果说你刚好可以用这段时间,把之前的论文写完,如果还有空闲,就针对克月净血仪式再开一题,然后做一些不影响身体恢复的锻炼……对了,这四个礼拜,你的基础工资和年终奖金,会在每个礼拜一照常打到你账户,嗯,没有其余补贴。”
林这次回答的声音更快乐一点,道:“我知道了。”
“第二件事……”灰翠迟疑了一下,但还是直接道,“是我的私事。”
私事,这个词让林的手在被子上抓了一下。他回避灰翠的注视,去看摆在床头柜上的保温杯。
保温杯也用纸张包起来了,林看不到自己本该倒映在保温杯金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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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壳上的影子,但又不敢去盯其他能逃去神国的镜面入口。
当着灰翠的面去看镜子,是嫌自己的可疑程度还不够高吗?
林试图想些有的没的来缓解紧张,但在灰翠的第二句话说出时,他还是紧张地捏紧了被子。
“事情发展到目前这个状况,全是我的责任。所以我想,得在你出院……甚至得在你离开病房前,让你知道发生了什么。”
多弗尔鸟人的双手同样在小腹前握紧,多亏了这些年的锻炼,他才能流畅地问出这句话,道:“你当时还没有彻底失去意识,所以……我的心意,你已经知道了,对吗?”
林的脸上已经像是着了火一样。
淡红甚至从他的耳后蔓延到了脖颈。
这个反应足以证明一切,灰翠刚要继续说,就听
到林闭着嘴,仅用鼻子,“嗯了一声。
即便这场对话里,林从头到尾都摆出了逃避的态度,但在这一刻,他还是直面了灰翠。
灰翠从刚才起就愈发紧绷的心脏,突然放松了一些。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闭上眼,低声地开始讲述:
“我曾经想过,一切都能慢慢来,你距离要确定伴侣的年纪还早,我们可以先做朋友,我可以先陪伴你。甚至,如果一直没找到那个机会,就一直做朋友也可以。毕竟和在一起相比,我更希望你能快乐,更希望你能得到你想要的东西。
“而会冒出这样的想法,是因为我以为,我能一直保护好你,也是因为我以为,我们不会这么早就面对分离。
灰翠一边说,一边屏住呼吸,过了一会儿才继续道:“你会笑话我吧,我甚至想过,当你老去,白发苍苍,即将离开人世,那个时候我要怎么面对你的离开呢?结果,这两天我才发现,比起你白发苍苍,无灾无病的离开,我更无法面对的,是年轻的你,现在的你,会如此突然地死去,去往一个我还要很久很久才能抵达的地方。
“林,如果真的发生了这样的事,那实在是……太可怕了。
灰翠睁开了眼睛。
他粉红的眼眸里有水光在闪烁。
随着倾听,目光逐渐回到灰翠的身上的林一瞬转开头。
但他已经看到了那水光,也想起了两天前,落在唇上的滚烫泪水。
“不够,像原本那样,慢慢地陪伴你,根本不够。灰翠嗓音略沙哑地说,“我想要更多能和你相处的时间,每一天都有这样的时间;还有更多想和你说的话,每一天都能和你说话;想要随身携带你的照片,或者随身携带你;至少,能留下更多的记忆——
雪发的多弗尔鸟人捂住了嘴。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因为对面的林,头顶几乎能看到蒸汽冒出。
“随身携带你……不行,对不起,我不应该这么想,太不尊重你了。
灰翠同样捂着通红的脸说,他缓了好一会儿,才将手放下,腼腆又认真地问:“但其他的,你愿意吗?
作者有话要说
呼呼呼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