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活不了……”
“妈妈……”
“母亲,生命的母亲,人类的母亲,鲜血的起源……”
“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呻.吟声,痛呼声,呕吐声,以及尸体被啃噬的咀嚼声,犹如水波碰撞车壁后反射回来一样,不断回响在螺乔·马克尔的大脑内,让她感觉自己可能眩晕了一秒,又或者好几分钟。
应该是好几分钟,因为当她又一次清醒过来的时候,她发现一只小疫魔正蹲在前排座位的后靠背上,端详她的面孔,确定她死了没有。
“走,”螺乔用虚弱的声音呵斥它,“走开。”
竟然没死,小疫魔遍布虫卵的面孔隐约流露出一点遗憾的神色,往后退开。
倒不是它不喜欢吃新鲜的,但小疫魔这种魔物之所以会被冠以“小”的形容,和瘟疫魔区分开,正是因为这种魔物更胆小,或者说,更谨慎。
它们和六七岁小孩差不多的身形,让它们在正面冲突时甚至会被普通人杀死,所以为了保护自己,它们宁愿等到人死后再进餐,也不给人死前爆发带走它们的机会。
反正它们总能等到人病死的。
螺乔不好评价魔物的这种利己行为,年轻时她是更激烈一点的性格,在医学院学习时听老师描述小疫魔的习惯,心里只觉得要真陷入被魔物等死的情况,她还不如给自己一刀,但现在老了,腿脚也不太灵便了,她反而更渴望的当年老师说的都准确无误,除了散播病毒外,小疫魔不会主动攻击活人,不然要她去反击小疫魔,她是真的没这个力气。
“咳、咳。”
靠小疫魔的胆小,又多活了一会儿的老妇人,捂住嘴闷闷地咳了两声,咳完张开手,就看到手心上一团淡红色的痰。
当了二十五年护士的螺乔,当然明白这代表什么,她面不改色用几天下来已经脏污到看不出原本颜色手帕,将手心擦干净,并将手帕又收起,才转头看向躺在身边的年轻人。
车内的灯,在第一次车祸的时候,就大部分损坏了。
只有两盏还保持明亮,一盏在司机位置那边,几乎照不到后排,另一盏倒是距离近一些,却在不停闪烁。
光亮明灭在年轻人的脸上,螺乔可以看到他整张脸通红,出汗出
得像是刚从浴缸里站起一样,长袖圆领衫整个已经湿透。
而在同样通红的脖颈处,还能看到大块大块棕褐色,深黑色的肿泡,散发着腐烂的臭气,在往年轻人脸上蔓延。
上一次看,这些肿泡才长到年轻人的胸口。
她难道昏过去不止几分钟,而是十多分钟,甚至半个多小时?不然难以解释,这些肿泡怎么会生长得如此迅速。
等肿泡长到额头上,人就会病死。
就在前几排的座位上,正在被几只小疫魔啃噬的尸体,已经向车上如今还幸存的人,证明了这件事实。
就连身强体健的年轻人,都已经长到胸口了,那她这样的老太婆,大概已经长到脸上了吧。
螺乔下意识抬起手,往脸上摸,但在要碰到脸时,她的手又颤颤巍巍停下。
螺乔已经六十二岁了,作为并非职业者的普通人,这已经是个随时可能去见敲钟霜鸦的年纪。
但螺乔还不想死,不想死在这里,也不想确定自己什么时候死。
环红宝湖带的普通人平均年龄是七十五岁,她一直觉得健康高于平均线的自己,从医院退休又兴致勃勃找了个兼职工作的自己,可以活到九十呢!
但人得面对现实,高烧的螺乔喘了好一会儿气,将手用力按在脸上。
她摸到了鼻尖上的肿泡。
“还能活一会儿。”
螺乔安慰自己。
“好了,在死之前,动起来吧。”
蜷缩在最后一排座位上的她,挪动酸软的身体,从打开的医药箱里,拆开了一袋崭新的纱布。
酒精喷雾瓶就躺在她手边,她之前昏过去时,不小心松开了手。
现在她捡起瓶子,使出吃奶的力气——实际上力气可能连勺子都拿不动——才按动盖子,将酒精喷在纱布上,然后开始擦拭旁边年轻人的额头,为他降温。
要是有冰块就好了,酒精还是不太行,二十五年工龄的老护士想,接着又安慰自己,这辆车上有这么多医疗箱、医疗物资,已经很好。
这可是金红市第二圣心医院去周边村庄进行义诊的车。
金红市位于红宝湖东岸,是一座大城市。
非环红宝湖带的二线、三线城市居民,很难想象环红宝湖带的繁
华。
打个比方,在尖晶市随机询问一位市民,问他或她见过村庄或村民吗?这位市民可能会茫然反问,村庄和村民是什么?
但环红宝湖带的村庄很常见,毕竟,为防止氧气泄露太快而建造的封闭式城市,哪怕可以扩张,能容纳的人口也是有上限的,偏偏人口数量多的大城市,会有更多人一时冲动,采用怀孕的方式生育。
很多种族都是一次怀孕数胎,这导致人口的增加远远超出城市的极限,六柱神教会必须增建许多村庄,将这些人口,和给这些人口的工作,疏散出去。
通常是养殖工厂一类,也有很多制造工厂。
养殖工厂的迁出,导致城市内食物供应链变长。
为了改善这一点,在环红宝湖带,城市和村庄之间,村庄和村庄之间,不仅以河道来联络交通,还修建了宽敞公路,以供大货车来回奔波。
这样工厂村,不可能有很好的医疗条件,但让村民来城市看病,村民会觉得麻烦。
他们宁愿忍耐着那些让他们不舒服的小毛病,也不愿去医院。
也可以,不去看病是个人的事,按理说没什么问题。
但瘟疫研修会借此机会,在村庄散播潜伏期比较长的瘟疫,就是源血之母教会和光明之龙教会的事了。
先不说光明之龙教会那边怎么应对,源血之母教会是经常组织义诊队伍去村庄环游的。
这辆大巴车上,乘坐的就是这样一支义诊队伍。
螺乔·马克尔并非义诊队伍的成员,她从第二圣心医院退休好几年了,再说义诊一直是给年轻人锻炼的机会,不会劳烦她这样的老骨头。
她在这辆车上,只是她因为兼职的事,得去白羽鸭村一趟,然后她在车站找车时,发现了老东家的这辆大巴,便厚着脸皮,搭了便车。
旁边昏迷的年轻人也是。他是审判官学校的学生,村民出身,应该是在学校住宿,不知为何要在考试周回家。
他没找到别的车,发现大巴车的环游义诊路线会经过他家,于是很不好意思地询问,能不能搭他一程。
审判官学校的学生,不是仪式师的话,肯定是职业者了。
义诊队伍的队长当然同意,于是他和螺乔这个同样搭便车的老太太,一起坐在了后排。
螺乔看得出他有心事,一路随意和他聊天,这本该是一趟愉快的旅程,却不想,半道上,他们遭遇了预先设计好的车祸。
猝不及防的司机当场重伤,其余乘客同样各种擦伤。
义诊队伍的队长是一名低级血肉医生,她焦虑对司机进行急救的时候,一群穿着灰色长袍的邪神信徒,破开了在车祸中扭曲的车门。
队长不得不放弃急救,保护队员,但她一个人怎么可能是一群人的对手。
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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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袍的邪神信徒们高兴地将她的尸体拖下车,并丢上来几只小疫魔看守他们。
整个过程中,据说是审判官学校学生的年轻人,一直在瑟瑟发抖,哪怕其他人多次向他投来视线,他也缩在后面没有动。
螺乔知道他为什么在考试周离开学校返家了。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战胜恐惧,哪怕是职业者一样。
很快,灰袍的邪神信徒们去而复返。
一个灰袍上车来,要求全车人跟着他下车,便在这时,他看到了穿着校服的年轻人。
“嚯。”
灰袍狞笑,向只会发抖的年轻人走去。
他走了一步,两步,三步,灰色的疫病魔力汇聚在手中,法术蓄势待发。
就在他要动手的下一秒,哪怕埋首也能感应到敌人靠近的年轻人,突兀爆发了一声尖叫。
整辆车霎时如塞进了洗衣机一样翻滚起来,暗中拿出了一只小巧手槍的螺乔,咚地摔在大巴车的天花板上,又咚地摔在地板上。
等她晕头转脑地爬起来,才发现,刚才那一瞬间,他们乘坐的大巴车整个移动了位置,和某处的泥土交换,埋进了岩石和泥土之间。
可能打算从审判官学校退学的年轻人,是一名传送师。
他极度惊恐下的魔力暴走,不知将车传送到了什么位置。
运气好的是,灰袍邪神信徒的脑袋,同样不知传送到了什么位置。
运气不好的是,姑且算逃过一劫,但伤势加重的乘客们发现,年轻的传送师晕了过去,他们被困在了这个没有出口的空间里,而那几只小疫魔还在车上。
得杀死小疫魔。
但小疫魔好歹也是一种魔物,哪怕正面战斗力微弱,其灵活的身姿,也并非一般人能抓住杀死
的。
何况这种魔物牺牲了正面战斗力却换取到了极强的病毒传播力。
整辆车传送到这里没多久车上的人就一个接一个地倒了下去。
酒精对小疫魔的病毒会有用吗?
大概有点用吧。
螺乔给年轻人擦拭后又气喘吁吁换了一片纱布给自己擦拭。
擦拭完自己没感觉轻松几分的她呵斥着“走开”又慢腾腾走到侧面前排座位边走到那唯一一个还在不断祈祷的年轻女护士身边在小疫魔的围观下也用酒精稍稍给她降了一点体温。
“母亲源血之母……”半昏迷的年轻女护士还在呢喃。
“哎没有用的。”螺乔低声说“柱神们早就不直接干涉人间了。”
神明这么做有神明的理由即便有人会因此牺牲也不会改变祂们的决意。
“祂们不会在人间活动现在唯一活动在人间的神明是——”
一个名字消失在老太太唇间。
医院是消息很灵通的地方在车上螺乔听义诊队伍里的人谈论过刚过去不久的自杀嗜睡症事件。
这些年轻人交流小道消息又兴奋又恐惧邪神的.名号遮蔽了他们的眼睛他们没有察觉无论是审判庭还是源血之母教会都对那位新神态度暧昧。
螺乔听出来了不过她笑呵呵没指出来。
直到此刻——
直到此刻螺乔明白要拯救他们这群连自己在哪里都不知道的人唯有神迹。
被过道上的灰袍尸体绊倒已经没力气站起的螺乔看着又一次围上来的小疫魔闭上眼睛又努力睁开眼睛。
她尽全力将眼睛瞪大好像这样那个用眼睛作名字的神明就会从她眼睛里冒出来一样第三次祈祷道:
“镜中瞳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们……”
“……神啊
作者有话要说
镜中瞳:……感觉真的救不了您需要死前宽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