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第11章
    白雾袅袅,过眼云烟,所谓散心,何谈轻松,不过是各生别扭。

    身处街市中,那些热闹,同他们背离,逛了没多久,便觉兴致全无。

    姜芜站在听竹轩外,踌躇几许道:“等再过几日,我会安排妥当,只要不危及南旻,酌情留下。”

    穆九九趴在窗间,眼睛亮亮的:“姜姐姐,我会等你的。”

    韩湘婷背过身子,不知在想什么。

    屋内,各色的眼神,宛若一团烈火,好似须臾一念,便能将她烧成灰烬。

    姜芜抬手,额中的薄汗,沁有三四滴,附在掌心里。

    她步调轻缓,从听竹轩出来,像是没了方向般,凭着记忆,随心而行,不知不觉,止步在太医署前。

    小医官见她遮着面,好奇道:“这位姑娘,来找人的?”

    姜芜没经思考,本能地说了一句:“不......是。”

    小医官对此话,难以理解。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一句话,用得着大喘气?

    他神情别扭,没好气道:“太医署,只医人,要找人,你去别处。”

    “陛......蓖麻呢。”白书云满脸慌张,两腿发软。

    说起方才,他正倚着藤椅,一边看医书,一边小憩,已然慵懒的样子。

    结果,无心的一瞥眼,抽筋了不说,医书飞落掉地,人是摔得前仰后翻。

    小医官定睛一看。

    他哪敢怠慢,毕恭毕敬道:“我这就去拿。”

    白书云见状伸手,看了他片刻,话里是语重心长。

    “没事,我不着急,慢点来。”

    小医官动作一缓,怔愣地点头:“是。”

    姜芜用余光,扫视了一圈四周,唇边带笑:“白太医,孤是什么,恶鬼凶神,吓得你这般惊慌?”

    白书云故作镇定道:“就别拿臣打趣了,您不肯露面,自有缘由,更何况帝都统,也没个儿准信。”

    宫里,未能有确切消息,传出陛下回来了。要是这里,发生一个不小心,岂不是麻烦大了。

    姜芜好像看出他的顾虑,宽慰地说:“一层面纱罢了,除非被人揭下,否则,没那么容易的。”

    “那便好。”白书云卷着手指,轻声细语道,“陛下,此次前来太医署,想必是在担心顾北侯吧?”

    姜芜不易察觉地敛眸,淡然一问:“小侯爷,他的伤,怎么样了?”

    白书云先是摇摇头,随后叹了一口气:“臣是拦不住,就他那德行,好歹得养七日,硬是要今个儿下地。”

    “既然这样,孤去看看。”姜芜端起架子,迈步往里走,还不忘留了一句,“孤的药,别配了,没什么味儿。”

    白书云抽动着嘴,心下编排良久,手却一哆嗦,指了条明路。

    这一个两个的,都不省心啊!

    姜芜按着他手指的方向,走过三四条长廊,来到最东边的一间屋子,轻轻地推门。

    那一秒,落入双眸的,是男人臂膀赤裸,以及全身缠满的白布。

    她未开口,见凌煦抡了一圈手臂:“陛下安康。”

    “小侯爷,能下地了?”姜芜笑里藏刀般,缓缓开口,“孤怎么听白太医说,还得养七日。”

    凌煦想着再抡一圈,奈何,手臂顿在半空:“小伤无碍,我觉得......”

    “狡辩什么。”

    姜芜脸色微变,弯起手指,毫不客气地敲了一声。

    “白书云的话,你浑然不听吗?”

    凌煦被敲得发懵,后知后觉,眼神呆滞。

    他恍惚般应道:“听,我一定听。”

    恰是此时,冰冷的声音,远远传来。

    “陛下放松够了吗?”

    姜芜转过脸,抬眸看去,不动声色。

    那人踱步而来,目光泛着霜花,看清了屋里的两人,嗓音一重:“看来,是我多余了。”

    姜芜垂眸,看着他的手,攥得愈发紧,语气仍是平淡:“帝卿,你来找孤,所谓何事。”

    那封揉皱的邀请函,被帝释霄握在手里,好似下一秒,便会捻碎成纸沫。

    他将信往前一递,转述道:“帝阁盛宴,将于十日之后,正式开宴,陛下可打算去?”

    帝阁盛宴,每年会邀请,帝阁榜上前百名的国都代表,共同商议,以此更换榜单。

    那年登首,姜芜虽收到邀请,但没有参加。

    因为她逃走了。

    姜芜接下那封邀请函,拇指抵在印记侧,有些刺痛。

    “若陛下要去。”帝释霄神情严肃,提醒道,“那么,华裳和东棘的两位贵客,得赶在宴会开始前,送回去。”

    “再等等。”姜芜悠悠地抬头,动容应了一句,“她们,有自己的想法,怎可强加意愿,便送回。”

    帝释霄闻言,难抑唇角的笑意:“对陛下来说,她们是萍水相逢,那种无谓的意愿,有必要吗?”

    姜芜微合起双眸,默不作声。

    她明知道的,但还有所考虑,一拖再拖,不单是因为,三年的朝夕相伴。

    “孤自有论断。”

    “但愿,陛下心里有数。”帝释霄不予干涉道。

    凌煦抱着手臂,听两人一言一语的,侥幸抓到关键词。

    “据说这帝阁盛宴,至少得有一名随从,我能去吗?”

    “顾北侯。”帝释霄咬着牙,轻轻一挑眉,“去也可以,你是想保住自己的手,还是命?”

    凌煦肩膀微低,往旁边躲去,话语中赤裸裸的挑衅。

    “自然都保得住,我可与帝都统不同,怎会需要取舍。”

    帝释霄霎时间黑了脸,阴沉道:“你最好,能一直这么精神,不然哪天发生意外,丢了性命,没人收尸。”

    “托你的福,我一向如此,定会比帝都统,活得长久。”凌煦不以为然,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姜芜深吸一口气。

    本就因事而恼,看他们喋喋不休,煞是心乱。

    “小侯爷的伤,孤大致也看过了,你们继续。”

    “陛下!”

    姜芜走得决绝,只留下两人在身后,互相干瞪着眼。她从太医署离开,疲惫不已,于是乘马车回都统府。

    姜芜迈着沉重的步子,脑袋一轻,倒在塌间。她反复回想,每个人说出的话,魂不舍守。

    突然,一个声音询问道:“很难吗?”

    姜芜猛地转头,空无一人。

    那个声音,继续响起:“别回头,我在你的脑中。”

    “装神弄鬼,你是何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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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下,东棘王,萧重炎。”

    姜芜抵着太阳穴,冷笑出声。

    自报家门,嚣张至极。

    她直起身子,不耐烦道:“孤没听过,有这么号人物,但你是谁重要吗?”

    “不重要。”萧重炎面不改色,陡然凉了嗓子,“可是,被掠夺的心情,我相信你最懂。”

    “所以,把我的祭司,还来。”

    姜芜不知怎的,恍若触及雷电,一个激灵:“你的祭司,莫不是韩姑娘,但她不愿回去。”

    “那便怪不得我。”萧重炎的话,愈来愈刺耳,“南旻女帝,我必须见祭司一面,故借用你的身体,懂吗?”

    “呃......滚开。”姜芜双眼猩红。

    她头疼欲裂,恨不得一掌,震碎脑袋,仅剩的知觉,被剥夺,坠跌在地上。

    “别挣扎,你的身体,会不受支配,但那是暂时的。”

    听竹轩内,静寂无声。

    韩湘婷独自在亭台,望向杯中的水,若有所思。

    “真是安静。”

    她一点点地摊开手。

    掌心处,残留的感觉,在隐隐作痛。

    是他吗?

    不用想也是,但怎么没动静?

    韩湘婷想得入神,完全没察觉到,身边有人在靠近。

    她暗自在心里,自言自语。

    假如我继续待在此处,怕是这些人,都会连累。

    可是离开这里,重新再找地方,又能去哪里。

    她摇晃着杯盏,像是风轻云淡般,仰头饮了个痛快。

    “咳,咳咳......”

    韩湘婷拍着胸脯,对着面前的人,道:“姜芜你干嘛呢,走路还没声的,是想吓死谁?”

    姜芜悄无声息的,刻意地绕了一圈,没有回应她的话,反而在右侧,坐了下来。

    “你......”韩湘婷蹙起眉头,觉得不太对劲。

    直觉非常强烈,在不断告诉她,眼前的,未必是姜芜本人。

    “想不到,月黑风高的,两位怡情,月下酌饮?”

    李初似笑非笑的,走到韩湘婷的另一侧,视线却牢牢盯在一处不放。

    “虚伪,想说什么,就别铺垫了。”韩湘婷一语道破。

    李初尬笑一声:“果然,瞒不过你,所求之事也无它。希望能留在南旻,毕竟无处可去。”

    他提出此话,见姜芜没什么反应,自觉异样,抬手在人前晃了三下。

    “没用的。”韩湘婷制止住他的动作。

    “你想去哪儿?”

    话音刚落,李初浑身一抖,倏然转头看去,腕侧赫然多了两股暗劲。

    姜芜双眼无神,嘴中重复:“你想去哪儿?”

    “姜芜。”

    骨头脆响,最先有声,咔嚓一下,清冷的空气,溢满血红的杀伐气息。

    李初弓着腰,心神胆颤,惊呼不已。

    韩湘婷见他的手,被卸了去,连忙解释道:“帝都统,别误会,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闭嘴,我留你一命。”

    泛滥的火气,帝释霄一手镇压,与其说是情绪波动,不如道是下意识反应。

    姜芜勾笑着,打破这方死寂。

    “没关系,我们会再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