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第41章 少年战神
    会武宴后,鸿胪寺的外事突然增多。舜英跟着鸿胪寺少卿周睿才迎来送往多次,逐渐摸索出些门道。

    五月上旬,鸿胪寺卿裴玉倾年迈致仕,御史大夫卢照仪综合考评,奏请擢少卿周睿才为鸿胪寺卿,典客丞褚舜英顺位就职鸿胪寺少卿,主理邦交外事。

    她过去十九年都是武夫,对邦交间的弯弯绕一筹莫展,这段时日除了鸿胪寺日常公务,剩余时间都泡在集贤殿后的凤图阁、烟海阁。

    恶补各国史书、国风民俗、邦交记载、书信来往、宗室关系……去年宫变的内伤本就没有痊愈,如此夜以继日,直看得她两眼昏昏、头大如斗、手软脚软。

    冯姮命人从兴庆宫和褚宅取回她常用之物,重新布置了宝慈宫东暖阁供她休憩,又从勤政殿调回春羽照应她,感动得她好几天眼含热泪。

    元旻自会武宴后,除了大庆殿朝会,其余时间消失得彻底,只让冯姮转交给她一块可调用所有卷帙的令牌。

    呃……也不算消失,他散朝后除了上书房就是勤政殿,这些地方以她从四品的官秩,非召不得擅入。

    倒是撞见元璟好几次,盯着她的眼神很是复杂:“圣上的诏书都能说拒就拒了,以前怎没发觉你这样出息?有本事就一直这样硬气。”

    她双眼亮晶晶追上去:“师父,徒儿有事请教……”

    元璟拂袖:“自己看去,往年教你那么多教狗肚子去了?”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啊师父……”

    一提这茬,元璟脸更黑:“也不知当时是谁不想认我当爹,还推给陛下的!”

    她巴巴跟在后面:“师父,不能因为我是女的,做不成你儿子,就不管我了。”

    元璟站住冷笑道:“你当我是那些没见过女人的傻子,你师父我,女人堆里滚出来的。我头次来灵昌就看出来了,懒得管,你是男是女与我何干?”

    女人堆里滚出来,是什么光彩事么?舜英腹诽,又听元璟悠悠道:“如今倒想起有我这个师父,之前什么都推给陛下的时候,做什么去了?”

    .

    五月十三散朝后,元旻忽宣她入上书房议事,踏进去时,发现元晞、元璟、云飞燕赫然在座,均是一脸冷肃,昭示着形势之严峻。

    被派去北宛的开阳传来消息,国君冯延病逝,长子冯桢遵遗诏继位,即位不到三天,便被五王弟冯栋率兵薅下王座,下落不明。

    冯栋此人,继后所出,北宛二十八部落之中支持他的有八个,弑兄后前呼后拥入主柘支城,然后被对冯延忠心耿耿的狼卫围攻…

    “舅父病了六七年,对国内局势把控不足,朕那几个表兄弟同父异母,背后各有势力支持,冯栋只是其中较大的一股势力而已。”元旻将线报扔到书案上,看向她。

    舜英会意,脑子里搜索了一圈:“冯延除了两任王后,后妃有所出者七人,其中出身二十八部贵族的有四人,北宛尚武、谁都不服谁,少的话两三股势力,多的话…”

    忽然目光一寒:“不止,冯延为北宛十二王子,兄弟之中有余力一争的还有两位。”

    元旻蹙眉,沉吟不语。

    元晞长叹:“他们斗来斗去对咱们倒是好事,只是母后未免伤怀…”

    元璟叹息:“君王乃国之重器,权位交接稍有不慎便是内乱四起啊。”

    元旻问:“大哥,宣庆府垦荒之事进行得如何了?”

    元晞忙收回思绪:“谢朗昨日来报,开垦进度不甚理想,目前仅初初平出了两个军郡,拓荒主力都是死刑犯、重刑犯,聚太多恐生变故,而且木头要从燕州运过去,所耗人力、畜力、粮食太多…”

    元璟问:“已平整的可否先栽上些胡杨、红柳等耐旱作物,而后集中人力,先在靠近燕州的方向垦出一个,再以此为据往西扩张?”

    云飞燕亦点头:“如此循序渐进,所耗度支也最小。”

    元晞道:“也是个办法……只怕北宛形势剧变,突起战事,垦荒受阻。”

    元璟摇头:“这也不是一时之功,且不说北宛内乱能否腾出手来侵扰,就算骑兵侵扰,咱们又不是没有一战之力。”

    元旻思索半晌,缓缓对中书令道:“拟旨,宣庆府边户都督谢朗、朔宁府边户都督宣正浩,关闭互市。”

    “宣庆、朔宁边军点检粮草、马匹、武器、战甲等储备,好生整顿修缮。”

    “再分两成轻骑日夜沿玄阴、乌兰巡逻,如有异常即刻上报,无异常时也需每月向京中发一次塘报。”

    “至于宣庆垦荒,就依丞相与大司农所言,循序渐进;为保进度,宣庆府抽一半步兵加入,此后国中所有流刑犯,都只发往宣庆。”

    中书令奋笔疾书,元旻起身看向左侧墙壁挂着的巨幅地图,陷入沉思。

    忽转头看向舜英:“褚少卿,大翊与荣国的洛京会盟筹备得如何了?”

    .

    舜英上报:“洛京之盟日期定在五月二十六,除荣王苻沣、建业侯苻洵,还有荣国的鸿胪寺官员、仪仗护卫约两百人,暂定落脚龙门行宫。”

    “臣已奏请从羽林卫调五百人先行肃空行宫,洛京刺史也已收束驻军,日夜巡逻。”

    “昨日上阳郡驿马飞报,建业侯苻洵已于五月初十从龙骨关先行入翊。骑快马的话,约五月十七到洛京。”

    元旻微微点头,沉吟不语。

    元晞却双眸一亮:“就是那位后起之秀,被荣国百姓称为‘少年战神’的建业侯苻洵?”

    云飞燕疑惑地看向元晞,元璟思索片刻猛然抬头,意味深长地注视着舜英。舜英低头,避开来自元旻和元璟的目光。

    元晞缓了缓激动情绪:“此人之前是个纨绔子弟,浪荡之名在宗室也是排的上号,不知怎的得了苻治重用,凤鸣三年秋补缺北城兵马司指挥使,短短数月又提拔为五城兵马司大统领……”

    元璟回忆起什么似的,似笑非笑的目光在元旻和舜英中间扫来扫去。

    元晞未觉异常,依然娓娓道:“凤鸣四年,渝安郡叛乱,苻洵领着两千步兵,跟苻钊几万大军对峙了一天一夜、毫不输阵,本已掌控灵昌,却并不恋权位,反扶持三兄苻沣继承大统……真奇人也。”

    “乌兰山西端有十多个狄人部落,狄人嘛……全民皆兵,今年春荒,又跟以往一样把主意打到了荣国,拉了近三万散骑南下英平郡劫掠,却遇上了硬茬。”

    “那苻洵,且不说借地势退敌,竟只带了一千轻骑兵孤军深入,斩寇首两万,追了近半月直撵到乌兰山老巢,要不是靠近北宛不愿惹上麻烦,怕是要犁庭扫闾……听说才十九岁,此前并无其领兵对外征战的记载。”

    犁庭扫闾,犁平其庭院,捣毁其里巷,云彻席卷,后无余菑。众人被这四个字背后的浓重血腥所慑,不寒而栗。

    “若只是一次奇袭,也担不起这名,今年二月,西羌有个几个小国瞅着荣国内乱到春天大饥,灵昌平原早稻刚发芽,联合起来纵马去践踏青苗,想拖死荣国……”

    “又是那苻洵,带两百武卒打头阵,摸黑渡过羌水。一夜之间端了敌军主帐、攻占其仓廪,劫粮万石,顺便烧了方圆三四十里的林子。也不知如何精准找到主帐的。”

    “若只是出奇制胜,也只能算将才,可他自从羌水之战后,便一头扎进渝安,整顿水师,听说已初具成效。”

    “他之前从未领过兵,却在不到两年时间对骑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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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卒、水师样样精通,多次以一胜十、胜百,屡立奇功,年方十九、官拜上将军!”

    “短短一年半就如此功勋卓著”,元璟啧啧称奇,“确是天生的战神,只是过于狠戾,非长久之计啊。”

    元晞赞同:“如此斩首战术,确实只能一时应急。建宁王苻沣也颇为骁勇,却十分慎战,不战则已,战则必有所获,人口、牲畜、土地……”

    换言之,战争不是目的,只是为国谋利的手段。

    元旻突然开口:“朕与九叔在荣国时,曾与苻沣打过数次交道。此人较之作战,更善治,很是宽厚爱民,从不轻启战端,才有此次洛京会盟。”

    元璟轻叹:“眼下这两兄弟一治一战,丞相景樊也颇有才干,这三人协作得珠联璧合,长此以往对我们并无好处。”

    元旻点头:“目前腾不出手去对付他们,先订个盟誓稳住吧,待朔宁、宣庆改制初成,便可着手此事。”

    舜英一直静静听着,思索半晌忽然出声:“荣国有隐患。”

    她这一出声,所有人齐刷刷看向她,元旻更是目光柔和了下来,期许地注视着她,示意她继续。

    “如丞相所言,君王权位交接极易引发内乱,如今荣国有三大隐患。”舜英坐直了上身,清了清嗓子。

    “其一,苻沣年过而立,膝下仅有三女长成,他与萧王后感情甚笃,三宫六院竟同虚设。若他到不惑之年膝下仍无子嗣,怕是等不到继承人羽翼丰满便人老力衰了。”

    “其二,苻洵用兵如神,对于目前强敌环伺的境况自然是好事,但假以数年,荣国承平日久,往夕之功顷刻化作今日之过。或许都等不到那天,苻洵便已功高盖主、封无可封。”

    “其三,还是子嗣,且不说其他人丁兴旺的宗室子,就只说苻洵,年方十九,若此时娶妻,儿孙绕膝的可能性远高于其兄。届时军功加上子嗣,在朝中影响力超过苻沣是早晚的事。”

    元璟从她身上收回略带讶异的目光,赞同道:“两兄弟再是亲厚无嫌,背后支持他们的势力,也总会有政见不和的地方,时日越久矛盾越多;除非苻洵早早自废经脉、或苻沣主动让贤……”

    “拖得晚些,无论是谁掌权,胜者为了服众,等待落败者的不仅是失权,更可能是身家性命皆被反噬。”

    权力不止来自天授、君授,更来自于拥戴他的军队、官员、家族,来自于一个个黎庶、底层军卒。

    元晞附和:“最好是苻洵落败,届时荣国长城毁半,苻沣主和,大翊少一腋肘之患。”

    云飞燕摇头轻笑:“臣倒是觉着,苻洵掌权对咱们更有好处。”

    元璟颔首:“臣也觉得,苻洵当政对我们更有利,征战到最后,拼的全是国力。”

    舜英明白他们之意,苻洵天生将帅之才,却不擅治国,剑走偏锋、穷兵黩武,终将更快耗尽国库,自取灭亡。

    她突然意识到,这你一言我一语正在讨论什么,霎时遍体生寒。

    自己居然在此地,与君、亲、师、友、同僚商议如何令他落败、身死。

    怎就到了如此地步?舜英深深低头,将那缕不安分的恻隐之心狠狠压下。

    记忆里那鲜亮明朗时如一簇火焰,沉静内敛时如一尊白玉盏,眼睛亮得像星星的少年啊。

    蒙舍王城告别的画面犹在眼前,不知何时,他们竟已彻彻底底走到敌对阵营、不死不休。

    或许,之前的倾盖如故、推心置腹,全是幻觉,全是虚妄。

    从他们在这战乱的时代,出生于不同国家那一刻起,一切早已注定。

    元旻静静听他们讨论完,转向中书令:“宗正寺整理出的适龄男女名册,取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