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宫宴,觥筹交错、推杯换盏,他们都喝得醺醺然,回公主府时元昙已不胜酒力,被冯彬搀进了卧房、抱回床上。他听见她说口渴,便接了杯温水、搂着她喂下。
这是冯彬婚后离元昙最近的一次。
她就着他的手喝完水,紧紧攥住他袖子,一瞬不瞬仰视着他,唇角漾着他从未见过的甜笑,带着不自知的娇媚:“其实我最喜欢你的眼睛,亮亮的、跟星星一样。”
冯彬相貌只算得上清秀,最好看的当数这对剑眉星目,听她这样说,蓦地心绪翻涌、卷起一股从未有过的妄想。
与她怔怔对视片刻,他吻了上去,而她回抱住了他,任他宽衣解带、厮磨纠缠,甚至在敦伦时还会温柔地回应他。
上元夜成了他们迟到的洞房花烛夜。
次日早晨,一切都变了,清醒之后她脸上的娇媚消散无踪,神情又羞又气,却没有责怪他。只默默梳妆更衣,早饭都没吃就骑马去了洛京。
他跟了一路,先是不停赔罪想让她原宥自己,后来甚至想让她骂自己、打自己一顿出气。可她从头到尾一言不发,只是眼神冰冷地策马向前,视他为无物。
比杀了他还让他难受。
他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思来想去,最大的错便是尚了高不可攀的她吧…是时候忍痛割舍了,去桐花别苑找丞相谈谈吧。
刚下定决心,却听身后传来柔婉的声音:“这样在白地里坐着,不晒么?”
冯彬难以置信地转身,看见元昙刚从一辆安车下来,穿的是初见时那身胭脂红绣银梅花的曲裾裙,渐行渐近,幽兰馨香盈鼻。
元昙走近他,折了一朵软香红凑到鼻尖轻嗅,人比花娇。
“这花圃打理得真好”,她吩咐跟在身后的侍婢,“这段时间,每天剪些好的送我房里插瓶。”
这段时间?她是要在公主府长住了?
冯彬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顿时溃不成军,试探着问:“我对这花圃颇熟,每天晚膳剪下来带回卧房?”
元昙嫣然一笑:“好啊。”
晚膳时,元昙侃侃谈起碧宁书院新收的弟子,最小的那个才五岁,如何聪慧、如何玉雪可爱,又说要他们的孩子也那样讨喜就好了。
冯彬踌躇半晌,鼓起勇气说:“孩子是要敦伦才会有的。”
“那你以后要轻些”,元昙忽然满脸绯红、羞得不敢抬头看他,“上次太痛了,好几天没缓过来。”
冯彬一愣,心底蓦然涌出一股狂喜。
原来她是因为这个才生气,不是因为他的冒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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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昙有孕了”,冯姮慢条斯理地把海棠花插进白瓷瓶里,对冬雪抱怨,“不是早跟冯彬说了,阿昙还小,跟个花骨朵似的,自己身子还没长全,就要当娘了。”
舜英坐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她也没喝避子汤。
跟别家催着多子多福、三年抱俩的长辈不同,冯姮更注重细水长流。舜英刚与元旻成婚时,冯姮听春羽说她极难有孕,一边从御医署宣了三个大夫围着她调理,一边找人配了最温和的避子汤。还劝她莫要着急,往后日子还长,调理好了再慢慢要孩子。
经过一年多的磨合,朝中官员已逐渐用熟了,今年刚开春,恩科又选出了一批文官,元旻再也不必像去年那般通宵达旦连轴转了。
他本来就体魄康健、精力充沛,这一闲下来,多余精力用到哪儿了,不言而喻。还从不许她喝避子汤,急于诞下嫡子。
沉稳端肃的堂堂国君,癫起来比以往更一言难尽。
其实她的精力也很充沛,居中宫料理庶务的同时,还在集贤殿召了一批未成年的、天赋高的将门子弟,破解天璇分批从滬南送回的军阵图。
至于为什么是未成年的将门子弟……
苻洵历次征战,给人的感觉只有俩字——诡谲。元璟说的没错,他就是天生的战神。不少颇负盛名的老将都在他手底下吃过亏,而且他打仗从不参照任何兵书,全靠天赋直觉。
老将久历沙场,对上他时反会被经验影响判断。而能与天赋对抗的只有天赋,而且是未被经验约束过的天赋。
起初的破解进展极慢,那些军阵天马行空、毫无规律可言。
直到有一天,元璟来集贤殿找她说事,无意瞥见了展在殿中的军阵图,闲闲地提醒她:“有一种学问叫奇门术数,你去民间找几个人来一起看?”
永平二年五月,在翊王元旻鼎力支持下,褚王后组建太尉府下辖部门“九功馆”,馆中成员不止天赋高的将门子弟、奇门术数师,还有毒理师、医师等等杂学不一而足。
永平二年九月,萧王后顺利诞下嫡子,元晴从灵昌归来,九功馆星象、堪舆这几块空白补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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钻研越深,舜英越是惊心,无法想象,苻洵是怎么在短短几年内,能精通如此多的杂学、并糅合运用得炉火纯青。
“苻洵是圣女之子,而且天份远胜其母。得了一定契机就会觉醒,然后自能与地脉万物互相感应,奇门术数、堪舆、毒理,他根本不用花大功夫去学,只要触类就会旁通。”
元晴提起酒壶,仰头灌下一口:“这便是天衍四九、人遁其一,这便是荧惑之辉聚成的煞星昭明。”
“要是我早些嫁给王上一致对外就好了”,舜英苦笑,“至少滬南不会死那么多人。”
说着,拔掉手中酒壶的塞子,提起来打算喝。
“你就算了,还是喝茶吧”,元晴伸手拦住她,抢过她手中酒壶灌了一口,“你如今会这样想,只因为你已是经历过滬南连环灾殃的你。”
“若无此大灾,你还是会和去年一样,在个人情感和家国大义之间不停挣扎,在自由和责任之间反复踟躇。”
“四哥、你、苻洵,你们三人的命运本就是环环相扣、相互依存的。”
舜英蓦地想到娘亲、想到郭洋、想到奚兰衣,似有所悟:“命运之所以为命运,就是哪怕知晓了结果,再回到当初,也做不出更好的选择。”
忽地神色一滞:“若我即使经历了滬南的重重灾殃,仍不愿嫁给王上呢?”
元晴摇头笑了,笑容冰冷,眼神恻隐:“只要你随四哥回昇阳、并助他夺位成功,就已经没得选了。”
舜英悚然一惊,难以置信地看向元晴。
“你还是不太清楚他的德性,他打小就十分固执、又有的是手段”,元晴神色肃穆,眼里带着无奈,“何况如今是一国之君,既看中了你,虽然愿意赐你一定自由、也愿意等你一段时间,却绝不会无限制地等下去!”
她压低声音:“你恐怕不知道,四哥南下之前,就已经让宗正寺操办婚仪。”
舜英又是一愣,与她对视半晌终于平静下来,笑了笑:“无妨,其实都一样。”
“所以,你成立九功馆、得一国之力支持与苻洵抗衡,也算是命中注定”,元晴默了片刻,长舒一口气,笃定地笑了,“万法皆空、因果不空,你做的每个决定,都会推着事情往好的方向发展。”
她一手拎着一只酒壶,左一口右一口,喟然长叹,眼圈微微泛红:“曾有一挚友,对我信赖无比,我那时遍寻克制凶星之法,以至于病急乱投医。她听进去了,对上狡狯的苻洵,无异以卵击石。”
“后来我赶紧叫她收手,不希望她有事,可若非我出现,她在去年八月就病逝了。而她的命运,终将走上既定的轨道。”
“此乃我平生之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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舜英知晓她说的是谁,只见一向嬉皮笑脸的她,迎着夜风流下两行清泪。
半晌,元晴又说:“苻洵已有两子,长子自不必说。九月份那会儿,我见到他府里婆子四处讨碎布制百家衣,据说又是个小公子。”
舜英点头道:“听往洛川别苑送蔬果的人说,府里近期常要几筐酸杏,怕是又有妾侍怀孕。”
“从子嗣来说,苻沣不是他的对手”,认真盯着她双目道:“四嫂,帮我跟四哥打个掩护,我想借摇光和她手底下那上百号能人用用……”
舜英笑了笑:“摇光的轻身工夫还没我好,灵昌我熟,我跟你走一趟。”
元晴唇角扬起促狭的笑:“接下来几个月,你哪都别想去了。”
舜英正不解其意,忽觉头晕目眩,胸腔涌起一股沉闷的恶心。她不知为何,莫名心一沉。
次日,景和宫传出喜讯,褚王后有喜。
九功馆是去不成了,那天刚走到春秋道就被褚钧良劝住:“就算陛下愿意放娘娘出去,太尉府也不敢放你进。”
也对,王后嫡嗣事关国体,若有个闪失谁都担不起责。
所幸元晞晓得她放心不下,让夫人姜嫣每十天进一次景和宫,跟她说说近期进度。
九功馆已走上正轨,国尉元晞亲自敦促,丞相元璟也不时去看看。一时之间,九功馆竟成了仅次于北疆垦荒的军国大事。
当然不只因为九功馆是褚王后组建的,而是这大半年,荣国的发展突飞猛进,虽然一系列举措都由苻沣和景樊主导,可大家都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
所有举措的前提,都有一场苻洵大获全胜的征战。
三月中旬,苻洵率两千精兵大败英平郡以北的五万散骑,将所有战俘砍成重伤、战力全失,圈起来垦荒。
五月初,西羌诸小国再度联军进犯,苻洵带兵从戎陵山脉西端孤军深入,从后包抄入侵大军,斩首五万。在羌水以西筑起无数京观,并选择性地砍伐林木、布作迷魂阵,荣国西防线始成。
十月到腊月,苻洵率兵一路北上,屠尽从佐革草原到伊河以南的狄、夷、月等异族共三十七部所有青壮男丁,犁庭扫闾,设郅阳、北卢两大郡。
并驱赶异族三十七部数十万老弱妇孺为奴隶,一部分垦荒,一部分沿伊河以南开始砌筑边墙。
这一举措若成,荣国的国境线将北推千里,疆域面积增大一倍。与北宛隔伊河、乌兰山南北相望,与翊国的朔宁、临梁、上阳三地隔伊河东西相望。
苻洵虽仍旧领的是四品游骑将军之职,苻沣给他的实际权限已与太尉无差。
荣国丞相景樊,紧随苻洵征战的步伐,主理垦荒、迁居民北上、郅阳北卢两郡吏治等庶务。及至九月底,邻近英平郡的郅阳郡已垦出数万亩耕地。
荣国发展迅猛,翊国也没闲着。
永平二年八月,元旻诏令上阳、临梁两郡增两倍岗哨,并加高加固沿河堡垒。
十月,太尉府征新兵十万,分给上阳、临梁两郡增兵。
同时,元旻诏令金州镇南公府和滬南河州刺史府,将首批木石军阵投入山中试用,那是集九功馆之力破解的九霄山所有木石阵,在倒转更改之后、再糅合星象术改良之后的阵法。
元晴先上凰羽寺征询大祭司、再入蛮疆拜会山鬼,确认了,仅有少数几条“道”是昭明煞星也无法掌控的,其中之一,便是星象。
冬月底,苻沣之长女苻萱出阁远嫁昇阳,为宗室子元晢正妻。
腊月初,鹤华公主元昙诞下一名男婴,婴儿因早产体弱、暂无大名,乳名兕儿。
永平三年五月,褚王后在景和宫诞下一对双生子,男名承祎,女名承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