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头一天工作比计划结束得早，杨淞和张宏斌各自回到营地整理数据。
首次无人机飞行总共采集了608张图片，杨淞把图片一一上传到云端地球建模处理，完成首批云端建模后，便能生成核心规划区的三维模型。
这个过程看似简单，但仅上传图片、进行建模前的数据清洗这一个程序就费时费力，杨淞盯着电脑花了整整三个小时，也才完成了不到三分之一。
正好这时微信收到了一条好友添加提示。
是苑文成。
想到自己还有一张机票钱没退的杨淞飞快通过了好友申请。
【苑文成】：hello杨小姐，你的退票申请已通过，三天之内退款就会返还到你的付款账户中。
杨淞想也没想就发送了一个谢谢老板的磕头表情包过去。
不知怎么的，同为文旅公司代表，她觉得苑文成这人很是好相处，特别是比起某个经常听不懂人话，偶尔又能蹦出几句鬼话的尹维来说......
那简直是太好沟通了。
【苑文成】：那你想怎么谢我？
【苑文成】：请我吃个饭？
所以杨淞几乎是立马就答应了。
答应完了她又一头栽进了庞大的影像图堆里，直到两眼发花才回忆起来自己刚才干了什么。
咦？她好像约了周末中午和苑文成吃饭来着？应该不会耽误工作吧？
但转念一想，数据清洗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完成的事儿，按照维世文旅初步定下的方案，少说也需耗时一两个月，顿时就轻松下来。
她在东北除了同事也没什么朋友的，能够拓展一下交际圈也挺不错的，指不定碰到好下家就轻松跳槽了呢。
-
由上市公司维世文旅牵头建设的首家以冰雪为主题的实景三维展馆已然开工筹建，招商活动如火如荼的进行中。
全国各地的文旅项目集成商都赴邀前来招投标，项目涵盖展馆基础设施、周边文创产品、门票集成代理、餐饮酒店业态等诸多文旅分支服务业，是今年兴安地区最重要的文旅项目之一。
作为主办方维世文旅负责人之一，沈秘书早已提前进场，与宣发祖和活动筹备特别小组的同事一起维持着会场秩序。
与会代表与各大上下游供应商在于尹维寒暄后纷纷落座，尹维也没停歇，过来与他握手的商界人士络绎不绝，纷纷慨叹尹世衡之子风度翩翩又年轻有为。
直到活动将要开始，苑文成带着助理赶到，沈秘书才发现尹维本来沉静体面的脸上有了一些些细微的变化。
天杀的，这不是老板扬言要把其屁股打烂的那人吗？怎么还敢出现的？
沈秘书缩了缩头，猫腰躲到宣发组长徐乐彤身后。
屋内暖气正盛，徐乐彤显然不满意沈秘书突如其来的热乎劲儿，疯狗一般粘着自己，忍不住怨怼：“什么情况啊这是？什么温度，还嫌冷吗？”
“嘘，”沈秘书小声道，“不太清楚，我只知道携途文旅的人来了，尹总昨天和我说要打烂那代表的屁股.......”
“携途文旅的...”
“苑文成？”徐乐彤愣住。
——“对呀。”
徐乐彤诧异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呀？”
沈秘书一时语塞，昨晚被尹维的话吊足了胃口，这厢又被徐乐彤的含糊其辞失去了耐心：“真不知道！到底怎么了？我入职晚！彤彤姐姐你就和跟我说说呗？？”
徐乐彤低头，“这儿不方便说话，我微信上跟你说。”
-
“尹总，巧啊。”苑文成伸出手，“别来无恙。”
尹维应了声不巧，顺道就把手插进兜里，上下打量着面前西装革履的男人。
八年的岁月像一把刀，把二人都雕刻成了迥异的模样。
“你来这儿做什么？这儿不欢迎你。”
——“当然是来投标啊。”
苑文成眯了眯眼，“尹总，这话我可不爱听呀，大家都是文旅企业，好地方谁不喜欢。若兴安文旅只有维世一家公司扶持，你岂不是要一手遮天？”
尹维没说话，苑文成又说道：“共和国长子，如今沦落为投资不过山海关，我来救救市，怎么了？”
恰巧这时主办方有人开始试音，现场响起一阵白噪音。
“滋--”
苑文成皱了皱眉，本想借机完成一波骑脸输出，但声音瞬间被淹没在嘈杂声中,脸色瞬间黯了下来。
“救市？”尹维勾着头看了一眼地面，鞋尖踩出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我看你长张嘴不如套个裤衩子当屁股，装什么大尾巴狼，来投标？凑分母走过场？携途的小app留存率到50%了吗？5A景点承建商资格有了吗？”
“我看快了，至少比这儿竣工早，毕竟谁知道这满是噱头的展馆什么时候能竣工？”苑文成瞟了一眼窗外的松树林，“八字有一撇了吗？”
尹维正准备冷笑着迎战，耳畔突然响起了一个有些认真的声音。
“三个月。我们按时交付的。”
“..............”
“..............”
真是任何时候都没办法理解这个女人的脑回路。
刚要舌战苑文成的尹维看到杨淞的瞬间没了脾气，一抬头却看见对方对他视若无睹，笑盈盈地站在对面和苑文成打招呼。
他们....还认识？
本来满腔的怒意无处发泄，尹维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他直勾勾地看着杨淞，丝毫没有挂念刚刚帮忙吵架的恩情，心中的郁结像炮仗被点燃了一样不可收拾。
“杨淞，你今天在这儿做什么？”
“尹总，您是不是忘了？今天是周末。”杨淞笑道，“工作按计划进行呢，我出来透透气。”
刚听完八卦回来的沈秘书只感觉后脊背一凉。
但苑文成却好像嗅到了什么似的，偏头笑了笑，横亘在两人之间：“看来这儿不欢迎我啊？杨小姐，那我们先去吃饭？”
察觉到形势不对的杨淞立刻点了点头，又朝着尹维深深鞠了一躬。
她实在不明白尹维又抽的哪门子疯，她一句帮腔给他解了围，不但没有一句感谢，。反而脸色更臭了。
“杨淞，你给我回来。”
一道极富怒意又有震慑力的声音传来，苑文成回了回头问，“要不回去看看？”
杨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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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听见却生理性地加快了脚步，抖了抖肩膀，“得了....惹不起，躲得起还不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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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午饭的点其实还很远，杨淞找了家咖啡馆与苑文成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苑文成装作在意地好心提醒杨淞：“虽然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好像有点误会，这样直接走了是不是不好？”
杨淞隐隐听出了对方的意思，打着哈哈说没有，顺着话茬问：“那你呢？你们好像误会更大？而且你好像跟他认识很久了？”
“文旅产业的竞争对手而已。”苑文成叹了口气，“只不过携途的运气不好，一直都没能有机会赶上维世在文旅界的地位。”
杨淞觉得用‘赶上’一词似乎过于牵强。
她来之前不是没看过产业分析，维世文旅在国景区类上市公司中属于产业链上游，市场议价权远大于主攻产品销售的携途旅行。
纵使携途这几年风头正盛，但对比维世身为依托地缘优势起家、横盖江城及周边城市的业务量，拿来和携途比较，不亚于用一艘战舰对标一艘航母。
苑文成这么说看似有道理，但实际完全不符合事实。
杨淞不语，但苑文成有些话还是憋在心里没有说出口。
苑文成和尹维十二岁相识，从认识起大吵不停小吵不断，在缺少尹维的人生里，苑文成一直都是周围人心尖上的宝贝。
苑文成自小受精英教育长大，从待人接物到自我要求家里都是一等一的严格，能考100分的卷子从来不会考98，英语学的是正统伦敦腔，普通话一等一的标准，是标准的别人家小孩。
直到尹世衡带着一家南下创业，尹维也成了他的同学。
那时候八岁的尹维带着春晚小品里的东北腔，在学校里一开口便是笑话，人送外号小东北，本是带着歧视性的绰号，可愣是不知为什么大家都很喜欢他，加上天生的好皮囊，纵然成绩没多好，反倒还讨人喜欢，久而久之，再也没人记起那个样样优秀的苑文成了。
这些都没什么，但是连苑文成引以为傲的爸爸苑重，后来都心甘情愿地成为了尹世衡创业军团中的一员，苑重口中的大学老同学慢慢变成了‘尹总经理’‘尹董事’。
好在命运是个好编剧，苑文成十六岁的那一年，苑重带着和尹世衡一起早期开发的app重出江湖自立门户，才有了携途文旅的今天。
一想到这儿，苑文成就觉得，命运tm有时候自有它的玄妙之处。
他看了看眼前的杨淞，心思一沉。眼前这个女孩，或许就是命运赐给他的另一把宝剑，能够准确刺入仇人的心脏。
“我能看得出你很爱这份工作，但你有没有想过，多一种尝试，就是多一种人生的可能性。你现在考虑不清楚没关系，不想做文旅方向的ip孵化也没关系，走进门先看看，再不济也可以当做工作之外的消遣嘛。”
杨淞看对方表示出极大的诚意，内心多了些犹豫。
她选择实景三维这份工作，本来就有一大原因是喜欢旅行热爱自由，有这样一个邀请出现时她先是怀疑，继而还有点彷徨，担心那不是她想要的自由。
但是对方已经给了她充分的选择权，她似乎实在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