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尚好,只是早晨开始便有些炎热。
虽穿来琻朝有段时间了,但上街倒是头一次。西市的路很宽,由于人流量大,每个摊位紧挨着排开,挑眼望去,竟觉得拥挤无比。
刚踏入市时还能在摊前看到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但由于任务傍身,陆十一无法停下细细闲逛,只能跟在沈郁离的身后默默往前挪动。
人群熙攘,眼瞅着前面路不通就要挨到对方的背脊,却总能在关键时刻被人流错开。好像是众人故意为他们留了一条小路,不像是好心,更像是刻意。
陆十一原本想趁四下无人敞开袖口扇风,可惜无论如何都有人盯着他们二人看来看去。
感觉被盯得有些心里发毛,又觉得说话好像能将自己从燥热里拉出来,她便随口感叹道:“这里的人怎么避着我们走?”
沈郁离回过头来正欲回答,却顺势止住脚步。
陆十一被对方逼得也不得已停住,见对方笑着伸手来拨弄了下她的帷帽薄绢,心里不由得松了口气。
“纱被风吹乱了,”对方也冷静,收回手后便又接上了她的话,“倒不难理解,我们二人穿着虽已比平日里低调许多,但在普通人眼中仍旧能分辨出身份的不同。自动拉开距离,这叫避嫌。”
“也是。”想想在现代的时候出门,偶尔也会对穿着高贵的人望而却步。
说来今日她同沈郁离一起来到西市,倒是一个小小的意外。
昨天刚与点清郑重其事地讲了龙脑姜汤送与沈掌事的种种不妙,正要去太医局取些没什么特殊含义的药引时,恰在中花园碰到了对方。
陆十一自然不会说药引的事,又觉得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她发现白姑娘屋内有和昨夜歹人手里一致的细口白玉瓶一事不太合适,正犹豫着该不该搭话的时候,沈掌事却先叫住了她。
对方问的是她明日一早有无空闲,表情似带了几分暗示的意味,陆十一打眼看去就知道沈郁离要说的话和文妃娘娘一案有关,立刻答应了下来。
于是今日一早,沈郁离便要她穿着尚食局宫女的官服再戴一顶帏帽出宫了。
“说来沈掌事还没告诉我,今日到底来这里做什么?”陆十一压低了些声音,跟上对方的步伐。
这回,沈郁离并未回头:“去找个人。”
“找谁?”她有些好奇。
“找那日在文妃娘娘阁楼中自杀的女官。”
西市很大,不知走了多久后,绕过正街几个路口走入小巷内,摊位上的东西又变了。
帛绢布帛的移动档口不再出现,取而代之的多是大宗货物,牛马鸡鸭自不必说,也有几个盖着粗麻布的铁笼。
被风吹起时,能看到笼中关着的大多是十岁出头的孩童。
那隐藏在笼中的双眸望向陆十一,眼里除了恐惧外还有一种名为希望的东西。
陆十一被这目光瞬间击中。
她受不了这样的眼睛,像是有只手紧紧攥住了她的心脏,因为改变不了,因为会不自觉地想到点清、翠柳和骊歌以前可能也在这四四方方的牢笼里张望另一个牢笼……
“不要想,”沈郁离的声音在这时淡淡地传来,她抬眼望过去,对方的表情很淡,只叫她往前看,“有些东西,是我们改变不了的。在这里寻个好人家,总比暴毙街头要好,点清会愿意你可怜她的过去吗。”
陆十一明白对方是想宽慰她,只是沈掌事可能并不知道她恐惧的原因,不仅仅因为在这里人权遭受了践踏,更是因为她隐约意识到,她所牵扯进的这起案件恐怕远远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身上的官服忽然变得沉重起来,她一手压低帽檐,尽量不再去看那里。
沈郁离并未叫她与人贩子搭话,而是自己一家家问了过去。
以往上古代史的课时,陆十一只听老师讲过在古代奴隶贸易市场上,女性由于特殊原因身价总比男性要高,男性可以三妻四妾,故更倾向于购买女奴,既能够在适龄时繁衍子嗣还能够当作劳力节省支出。
所以女奴总是稀缺的。
可要想打探到谁家半年前卖出过女奴,仍旧是一件难事。
离宫时,沈郁离特意拿了袋银子专门用来打探情报,眼瞅着快问完一圈了,钱袋子也扁了不少,但始终没能得到什么可靠的消息。
多数人的态度是拿了钱仍旧警惕,问起原因也没人愿意说。
就在调查陷入僵局的时候,有人叫住了她:
“喂,那边的官家小姐,我想你们再怎么问都不会有结果的。”
陆十一循声探去,只见方才拿了银子的摊位旁卖马的中年男人抹了一把胡子,摇头笑笑。
沈郁离此时正在与街侧另一家摊主商谈,陆十一便独自走了过去:“店家何故这么说?”
“这里的人都认得你身上穿着的衣服,如果没记错,应该是宫里的官服吧。你们二人是宫中之人,却不告诉我们来此的真实目的,只说是想买些女奴,又问有女奴的贩子半年前的事,这么一圈下来,鬼才信你。”
陆十一在对方说话时一直观察他的神色,那人说起话来总是带着股不屑的味道,似乎早就参透了这市场里的阴暗规则,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但他说得也并不是没有道理。
方才沈郁离和摊主搭话时她就已经注意到了,原本还想好好说话的人在看到她这身衣服后无不神色诡异起来,恐怕大多数都和宫中有或多或少的利益关系。
陆十一又以不易察觉的目光环视了一圈周围,只见那些拿了钱的摊贩皆在窃窃私语,没拿钱的倒是眼里灵光紧紧咬着沈郁离的口袋。
他们已经不是想给沈郁离提供情报了,而是只想得到免费的金银。
“要我看,明摆着就是曾经陈尚食买的那个女奴在宫中犯了大事,现在要查根问底秋后算账,谁要想小命不保,谁才会与你们说真话!”说完,那人转身就要走,陆十一连忙叫住他。
“店家留步,”她微微侧头,露出一个好整以暇的笑容,“店家怎么知道我们要问的是陈尚食的事?”
陆十一都不知道尚食局的尚食官姓陈,怎么一个卖马的人都知道了。
那人神色一变,打起哈哈来:“害,许是你听错了。”
“这样,如果你把你所知道的事情告诉我,我就给你你想要的东西,如何?”陆十一勾了一下嘴角,手指故意点了点钱袋,“你只赚不亏,这买卖还算划算吧?”
她其实只是顺着对方的意思说罢了,这人若没有想要钱的意图也不会叫住她,明摆着就是告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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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他手里有情报,而且还不是简单的情报。
见那人不回答,陆十一便压低了些声音,凑近了那摊贩:“既然我们二人能替陈尚食出宫,想必你这个聪明人也能想到陈尚食出了什么麻烦事吧。现在是撇开关系的最好时机,什么时候该给马儿下不同的命令,您应该比我更加清楚。”
对方神色沉了几分,未有回答。
恰此时传来一阵马声嘶啸,她转视线看去,与那匹棕红色的老马对视起来:“这马好像病了?”
老马没有眼白的纯黑球中倒映出她的身影,摊主听闻不屑哼笑,又将话题转移了回来:
“你与那位大人去城中茶舍稍等我半日,准备五两白银。”
*
卖马的店家指定的茶舍位于西市外一条街的深处,距离宫内并不算远,应该能按时回去。
沈郁离听她这边谈妥了一切,也未有反对,便跟她一起要了壶茶坐在了二楼雅间。
先前两人没说话,等茶点上来,隔壁桌撤了客人后,陆十一才道:“为何今日沈掌事要如此大张旗鼓地找人?”
这不像是沈郁离的作风,在她的印象里,沈郁离会更加谨慎一点。
况且这是宫中丑闻,如此放肆地在民间找线索,总觉得不对劲。
“后宫中的丑闻,民间流传的远比宫内人想象得多,今日你我假借尚食局之名外出,在他们眼里也并非是件稀罕事。”
说着,沈郁离提起茶壶为陆十一斟茶。
陆十一简单谢过,便将茶杯放在了面前的藤编杯垫上,沉思片刻,懂了:
“你是告诉他们陈尚食的地位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么高,就算她出了事,朝廷也只会派两个奴婢来查。”
这一招用下来能极大削弱陈尚食在宫外的势力,还能给其他宫内人士杀鸡儆猴。
不愧是在后宫混的人,她立刻在内心深处对沈掌事膜拜起来,够狠。
膜拜过后,她便将声音压低了些,语气也变得正经请教起来:“可若是我们惊动了背后之人呢?”
“你也觉得有背后之人?”
陆十一略略愣神,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莫名其妙套话了。
她倒也不气,只怪自己脑子没对方灵光,在沈郁离的注视下,她这才说出昨日于白迁延屋内发生的一切,包括那个一模一样的细口白玉瓶。
沈郁离抬起眼眸,平静道:“果然如此,我也想到了真凶不会简单放过白姑娘,但陆小姐也请放心,那三个暗卫还在呢。”
是那三个守在白迁延厢房外不知到底是为了保护她还是为了监视她的暗卫。
“我又懂了,”陆十一转过头来,“我们今日在市场上如此行事,沈掌事应该是故意让背后之人觉得你我蠢才,从而放低戒备吧。”
“陆小姐很聪明,不用点都能通。今日确实只是来做戏的,民间阳光下买卖奴隶的地方,恐怕不会有什么复杂的勾心斗角。我今日本就不抱什么希望,只看看那卖马的摊主能带来什么消息吧。”
总感觉一下凉快了。
不是真的凉快,是被对方的寒意吓凉了。
就在陆十一还在思考沈掌事到底计算到哪一步时,茶舍的小二朝楼上吆喝了一声:
“雅间有客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