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桥友谊商城,四层挑高的中庭。
陆莲珠拖着两条快要报废的腿,一屁股瘫在咖啡厅的卡座上,大喘气道,“宝因,你到底要逛几天啊?这些衣服都够你穿好几年了。”
慢半拍才坐下的茅景申也满脸告饶地看向她,手里五六只购物袋倒在皮质坐塌,很明显也招架不住。
黎宝因正拿着小妆镜仔细刷睫毛,闻言挪开镜子,很不近人情地瞪了两人一眼,“才逛两天就受不住?你们晓得我前日受了多重的惩罚嘛,伤口到现在都未愈合。”
“哪有那么夸张?不就是耳朵扎了点血。”陆莲珠不客气地拆穿她,“跟我还装娇气!去年你跑去攀岩,差点摔断腿都没见你哼唧一声。”
“莲珠,你不要总和宝因针锋相对。”
黎宝因和陆莲珠同时开口:“你闭嘴!”
茅景申十分委屈。
“反正,我是因为你们受的苦。”黎宝因气道:“天晓得我看到那个账单有多绝望。”
陆莲珠还在幸灾乐祸,反而是茅景申越发愧疚,虽说最后那道套餐,是陆莲珠偷偷加上去的,但他这个做东的人,确实难辞其咎。
“哎,你别一被她卖惨就耷拉脑袋!”陆莲珠怒其不争地指责茅景申,“你真瞎伐?你看她那活蹦乱跳的狗模样,哪里有受伤的迹象!我看她得意的不行。”
茅景申一脸不赞同,他扶了扶鼻梁上的镜框:“我父亲说,裕先生治下极为严苛,宝因……宝因肯定是受了某种不为人知的苦。”
她那么骄傲体面的性格,肯定是不愿意拿出伤疤给人可怜的。
茅景申越想越愧疚,“宝因,只要你消气,再逛八百日我都奉陪到底。”
陆莲珠眉头紧锁地盯住茅景申,恨铁不成钢地感慨:“好好的一个公子哥,被你给训废了。”她都有点佩服黎宝因了,故意戳她细腰,“你,真是个可怕的女人。”
可怕的女人差点画歪眼线,扭头白了陆莲珠一眼,准备再逛一圈。
陆莲珠实在走不动了,看到黎宝因走了都快两万步了,妆容还这么精致,脑子里突然蹦出个想法,“宝因,你该不会是在拿我们做实验吧?”
试试妆容的永久程度。
不会吧……
黎宝因讶异之余,十分为好友欣喜。
“莲珠,你的智商终于上线啦!”
一片哀嚎中,茅景申小心翼翼抬头看黎宝因,他话少,但是向来慷慨,“旁边就是进口专柜,宝因要是喜欢,我来买单。”
黎宝因摇摇头,陆莲珠抢话说,“要不我们去试妆吧?我眼线总画不好,正好让柜员教教我。”
说完,她又凑单黎宝因面前,“稀奇!都是同一个学校毕业的,化妆品也差不多,为什么你技术比我强那么多?”
黎宝因斜她一眼,“和脑力有什么关系?我有云壁姐开小灶。”
“哦。”陆莲珠泄气,“那改天让她也教教我呗。”
黎宝因收好随身用品,忿忿不平,“指望逃兵?不如来求求我。”
前天裕梦梁处置她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能让许云壁犹如惊弓之鸟,连夜卷铺盖跑出国,必定是要有了不得的大事。
她肯定是先一步得到消息,知晓裕梦梁要回来,这才会抛弃她,马不停蹄地逃走。
不愧是姐弟!
和裕梦梁一样可恶。
黎宝因忍不住又摸了摸耳垂,疼倒是没多疼,只是她总觉得被裕梦梁摩挲的那股子痒意久久不褪,见陆莲珠满脸求知欲凑过来,她故作严厉地把人赶开。
“总之,往后不要再提这个人,我跟她势不两立。”
“你就嘴硬。”陆莲珠笑嘻嘻攀住黎宝因手臂,撺掇茅景申留在原地看东西,美滋滋地一同拐进了对面的化妆品专柜。
“走走走,我现在有力气继续逛了”
-
开学倒计时三天。
黎宝因终于等来了裕梦梁承诺好的“约会”。
她设想了无数个和裕梦梁走在热闹的大街上,日常闲逛的场景,却万万没想到,他出门一趟的排场那么大。
看着眼前被清空人流的五层商场和围在大堂四周的黑衣保镖,黎宝因彻底没了兴致,她坐在一旁,冷着脸,一句话不说地盘桓手里的耳机线。
“累了?”
裕梦梁陪她坐在一旁,姿态从容,一副只要她点个头,他就能立刻随她心意更换商场的决然。
哪怕,他们明明才出门。
黎宝因有些不适应,她果然是不了解裕梦梁的。
裕公馆就像个美好的乌托邦,主人只有她跟裕梦梁两个人,于是她所有的喜怒哀乐都被他牵动着,而他的所有行迹也都倾斜向她。
她感受到的独一无二的好是有条件的,而那种完美到虚幻的惬意生活,也是因为现实被隔绝在外。
可她,还是更喜欢柴米油盐的烟火气。
真实的裕梦梁,没有烟火气。
“先生,我不觉得这样是逛街。”
黎宝因还是决定如实说出自己的感受,他们相处的时间本就稀缺,这一日是她敢提出要求的上限,恐怕也是裕梦梁能给到的极限,她不想浪费。
“您身边的人太多了,我感觉像被监控,而且这里空荡荡的,像个虚假的八音盒,我只需要穿得像玩偶一样花枝招展,绕着楼层一圈又一圈就算是完成任务。”
她总结道:“您明显是在应付我。”
裕梦梁很有耐心地跟她解释,“他们是为了保护我们。在娱乐消遣的同时,肆意与自由,总要为生命安全让步,是不是?”
“可是我不快乐。”黎宝因心里烦躁,突然萌生出想要把假象一次性全都戳穿的恶意,“先生,您不觉得这样的日子很乏味吗?”
她低着头拨弄手里的MP3播放器,这还是产品刚刚上市,裕梦梁就托人从国外给她带回来的,说是为了让她体验一下新鲜事物。
此时,这东西成了她宣泄情绪的玩具。
黎宝因的负面情绪如同洪泄,虽然低迷,却滔滔不绝,以至于她完全没注意到,刚刚那句话之后,裕梦梁的表情略微凝滞。
在她终于说完最后一大串言辞激烈的声讨后,沉默已久的裕梦梁突然道了声:“也好。”
黎宝因手里动作一顿,意外地抬头,就看到原本还围拥在四周的保镖已经消失不见,就连商场门口的封锁带也相继撤去。
人潮渐渐涌入,黎宝因有些恍惚地望向裕梦梁,似乎完全没想到,他竟然会这么轻而易举地答应她的无理取闹。<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ins style="display:none!important" id="' + id + '"></ins>');(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她其实也知道,他来上沪肯定是公务在身,这样的保护不光是为了他个人,也是为了更加重量级的事务。
“我们从一楼逛起?”
裕梦梁偏过头询问她的意见,见她欲言又止,便主动询问道,“还有需要我配合的么?既然答应陪你逛街,一切都以你的愉悦为准。”
“真的?”黎宝因起身,眼底跃跃欲试。
裕梦梁很肯定:“当然。”
他再次强调,“接下来的十四个钟头,我隶属于宝因小姐。”
“那我可以不叫您先生吗?”
黎宝因脱口而出,裕梦梁沉默看她,半晌,他温声提醒,“你可以喊我叔叔。”
黎宝因假装没听到,她环顾四周,觉得眼前的商城也没有想象中有趣,她脑子里过了一遍上沪吃喝玩乐的场所,灵机一动道:“先生,我们去逛逛古董街罢?”
裕梦梁跟同她确认。
黎宝因斩钉截铁道,“我小时候常跟着阿爸去逛,那边可以淘到很多好玩的小东西。”她十分笃定,“先生火眼金睛,到时候随便看看,肯定能满载而归。”
裕梦梁意味深长看她。
几秒钟后,他表示同意。
车辆慢慢驶向古董街,黎宝因兴致勃勃地说着自己前阵子物色到的好玩意,等到了停车场,她还没来得及下车,就看到四周陆陆续续过来几位或穿唐装,或颇为雅致的中年人,手中全都托着物品,其中还有文物商店,以及思栋阁的现任老板。
她下意识回头看裕梦梁。
“无碍。”裕梦梁似乎早有预料,“我们换辆车。”
直到此刻,黎宝因才算是对裕梦梁在古董圈的声望,有了一星半点的实质性感知。
仅仅是一个车牌而已,就能引来这么大的关注度吗?要知道思栋阁在如今的上沪,也算是首屈一指,多少名家珍宝从他们手上流转到市场,拍卖锤落下,件件价值不菲。
黎宝因忍不住猜测,要是他们知道裕梦梁本人就在车内,恐怕要把整个家当都献过来。
她突然理解裕梦梁身边那么多保镖的作用了,危机人身安全的不单只有危险,还有人情世故与利益纠葛。
车辆很快又驱入东台路。
这一处的古玩市场以奇、特、怪、稀著称,黎宝因隔着车窗就看到形形色色的人,穿梭在各个地摊与店铺之间,多得是外国人士,还有港台商人扫货。
黎宝因目标明确,率先下车。
有了前车之鉴,她也知道,即使没人见过裕梦梁的样貌,以他这通身气派,跟着她进去逛也很不现实。
于是她直接按下车门,隔着窗户嘱咐他道,“先生,我给您准备了一样礼物。您在这儿等会,我马上回来。”
裕梦梁明显不放心,但黎宝因态度坚决。
他只好如先前所说的,听从指令。
“万事当心。”
黎宝因仰首挺胸,语气里满是兴奋,“先生放心,我肯定不会被骗的!”
看着少女匆匆而去的身影,裕梦梁慢慢收回视线,前排的司机兼职助理忍不住担心道:“要不要……跟小姐进的店铺打声招呼?”
“无妨。”
裕梦梁唇角带笑,似乎有些期盼,“别搅扰她的兴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