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宅坐落在虹口黄浦路161弄,古朴典雅的红砖建筑被桂花包裹,鹅黄花蕊散碎在拱形的落地窗台,在斑驳灿烂的树影里,散发出浓腻的甜味。
“跟紧我。”
裕梦梁亲自打开车门,而后很绅士地曲起手臂,黎宝因闻言,踩着高跟鞋,慢慢上前挽住。
质地考究的西装外套摩擦在鹅黄裙摆,黎宝因走在裕梦梁的身侧,男人身上温沉的桦木清香蔓延过来。
她悄悄抬眼,眼前的绅士依旧倨傲挺拔,而那个曾在雪夜里迷失方向的女郎,也在不知不觉中无须再仰望他。
她无限迷恋这种感觉,甚至希望这条路能永远都走不到尽头。
程小姐与娄先生老早就等候在门口,看到他们很熟稔便迎接过来,黎宝因着意留心,才发现虽然是婚礼现场,但其实娄宅外面并未特意布置,就连礼册上入席的宾客,也只有寥寥数人。
裕梦梁在同娄先生寒暄,黎宝因的注意力不由自主停留在穿着新式婚纱的新娘子身上。
正如传闻所言,程小姐妩媚风流,举手投足都韵味十足。
她的年纪比黎宝因想象中要更大一些,言谈也颇有见解,即使身处两位身价不菲的男性之间,也丝毫不似陪衬,嬉笑怒骂,游刃有余。
她真的很动人。
像来自焉支山的纯天然打磨的胭脂,虽浮于唇上,实质周正,细腻绵密,历久弥香。
黎宝因忽然发现,不管是许云壁,还是程小姐,裕梦梁身边的女性,似乎都博学广识,同时富有很强的女性特征。
她回想自己的装扮,陆莲珠总说她过分追求成熟知性,完全掩盖了年轻貌美的长处。因此,这回赴宴,她专程打扮得优雅清丽,现在看来,还是避开了裕梦梁的偏好。
黎宝因心里叹气,脑子里已经把自己的衣帽间翻了个底朝天,她正魂游太虚,就听到娇媚的女声从头顶落了下来。
“好标志的小美人胚子。”
程小姐似乎注意到黎宝因有些拘谨,热情主动地朝她伸手打招呼,“我叫程美芮,你叫什么名字呀?”
黎宝因伸手搭上程美芮的指尖,还未开口,裕梦梁已经替她作答。
“美芮,别打趣我家宝因。”
黎宝因看向裕梦梁,裕梦梁和娄先生站在一起,笑着示意旁边的男士,“这位是娄伯伯。”
黎宝因乖巧问好,他又抬手介绍程美芮,“这是你芮姨。”
“什么芮姨,美姨的。”
程美芮对裕梦梁的古板很是嫌弃,拉着黎宝因反反复复地看,而后十分家常地跟她聊起,“你管云壁叫姐姐,到了我这里,怎么就姑啊姨的,我有那么老么?”
“好不容才纠正过来,你别教她又乱了辈分。”裕梦梁语气平淡,含着一丝忧心,是大家长的做派。
黎宝因听在耳里,忍不住就有些黯然。
自从她改口叫裕梦梁叔叔之后,姚铭羽也严令禁止她叫自己哥哥,她现在都是管许云壁叫云壁姨,管姚铭羽叫姚老师。
“今日是我的婚礼,我又是东道主,自然我的话便是圣旨。”程美芮走到娄先生身边,撒娇道:“你说是不是。”
娄先生对程美芮千依百顺。
桂花香韵里,黎宝因偷偷瞄了眼裕梦梁。
裕梦梁没有再驳她的念头,只是笑着问道:“宝因与你是姐妹,那宗聿怎么说?”
“哎呀。”程美芮显然是被将了一军,她微微跺脚,望向娄先生笑得千娇百媚,最后无可奈何道:“早知道就不与他争了!你听听,说话也忒刻薄,连咱们儿子的便宜都要占。”
见黎宝因不明所以,娄先生面露慈容道:“宗聿与你同龄,他也在复旦念书,说不定你们见过。”
程美芮闻言,便召了女佣过来,“去把少爷叫来。”
听出程美芮的言外之意,黎宝因忙轻声道:“芮姨,我可以自己逛的,不用麻烦哥哥。”
“那我让人陪你去看风塔。”
程美芮极力推荐,“我们家旁的也就那样,唯独院子里有座展览馆,里面养着上百种‘风’,最稀罕的状如白塔,奇妙无比,想来你们年轻人会感兴趣。”
黎宝因果然十分心动。
她听过养鱼养花养菌子,最稀奇也不过是茅景申在卧室里养了两头白额高脚蛛,这世上居然还能养‘风’?
她迫不及待地望向裕梦梁,裕梦梁就像是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出,只提醒她,“早去早回。”
黎宝因心里雀跃,但还是按捺住情绪,等到佣人引路这才礼貌告辞,前往的内院风塔。
从娄宅大门通往内院,花草装饰越来越频繁精致,院子里的陈设布置也很温馨,很容易能看出主人家对所住之人的体贴与用心。
黎宝因越往里越觉得,也许这场婚礼或许并不像外界传闻的,是程美芮花了七年时间,用身体与尊严换来的一次挽尊。
七年前,程美芮的前夫因海难去世,她不得不挑起了丈夫留下来的烂摊子,在一次海商宴会上,有人因为她的女性身份口出恶言,便是娄先生站了出来,上演了出英雄救美的戏码。
后来,程美芮与娄先生同居。
因为久未举办婚礼,且娄先生对程美芮的儿子十分疼爱,外界便传言,她早在与第一任丈夫的婚姻中便多次出轨,甚至前几任丈夫都是被她该死,目的就是踩着他们一步步回到娄先生身边。
无名无分变成了她身上最大的污点,哪怕娄先生至今未娶,她也被视为娄先生的情妇,是上沪城名流贵妇中的耻辱。
黎宝因对那位宗聿少爷,印象也很深刻,许是母亲备受争议,他的名声也极为不好。
哪怕他开学两个月还未报道,学校里关于他的传言也已经甚嚣尘上。
大体上就是,程宗聿此人阴鸷孤僻,性情古怪,极为厌女,还喜欢在家虐待小动物。
但也有人为他发疯,因为他继父是上沪船王,家财万贯,且他本人相貌昳丽,高冷寡言,成绩也很优异,入学考试的总成绩居全年级第二。
黄浦路太子爷的名号,也是因此而起,蔑视嘲讽之余,更是一种眼红。
平心而论,黎宝因不觉得自己骨子里是什么良善之辈,但是听到这样的存在,还是唯恐避之不及。
因此,刚刚程美芮企图让程宗聿陪自己逛逛,她立刻就拒绝了。
她只是来参加个婚礼,婚礼结束,也许这辈子都不会再来娄家,干嘛要认识这种麻烦的人物。
趋利避害,是她如今的生存本能。
通身灰白的建筑近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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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黎宝因仔细观察,注意到整栋房子竟然没有一扇大门,地面也只露出低低两层,想来是有地下室。
“风塔在负一层,负二层是太太的私人美术馆。再往上,正一楼是用废弃的船只改造的茶室,二楼是应季的鲜花花厅。”
女佣殷勤至极,见黎宝因不动,连忙指引她往电梯口走,“这里没有地面入口,小姐要不要先去负二楼,从美术馆自下往上逛?”
黎宝因总觉得女佣在引导自己,她打量她的装扮,随口道了句,“多谢。姐姐是专门打理风塔的工人吗?”
“我是少爷院里的。”
女佣似乎很维护程宗聿,见黎宝因有些意外,赶紧又说,“我们少爷也经常来这里。黎小姐要是见到少爷,肯定能谈得来。”
黎宝因客套几句,随着女佣走进了蒂森电梯,她老不习惯这种封闭的空间,总觉得压抑沉闷得厉害,让人很不舒坦。
到了负二楼,黎宝因率先走出电梯,女佣也没有再跟上她,而是静静地侯在了电梯口。
黎宝因乐得独自闲逛。
正如裕梦梁所说,程美芮的确是个很有思想的艺术家,她的画作里,展示着精明又冷静的风情,尖锐而风雅的讽刺,她在舍与得中清醒,又在放逐自我中给自己扣紧镣铐。
她是个内核很坚定的女人,表达的观点犀利而激进,唯有一张关于婴儿与少年的画作,是突兀的悲伤,悲伤中又饱含决绝。
展厅里没有多余的摆设,安静也让时间观念变得淡薄,黎宝因不确定自己呆了多久,看了一会,便匆匆上到负一楼。
负一楼远比负二层开阔明朗,利用视觉打造出来的无垠空间里,蓝色海洋接壤沙漠,戈壁连接葱郁丛林。
无数奇诡地貌像要从油画里脱壁而出,山涧里的溪流汩汩而流,黎宝因甚至觉得脚下的特意布置的沙砾都有些发热发烫。
上百种“风”囿于或大或小的玻璃罩里,绿色的阔叶植物被扭打成碎片,花瓣在气流中摇摇欲坠,平静的水面骤然波澜壮阔。
荒漠里飓风成型,黎宝因下意识抬手遮住眼睛,她正惊叹不已,整座大厅的灯光忽然全部灭下。
她站在仿真的碎星点点的沙漠中,难得有些惊惶了起来。
“有人吗?”
黎宝因轻声询问,再三再四,偌大的展厅依旧悄无一人,她屏气凝神,耳畔传来她因为紧张而越来越清晰的心跳声。
裕梦梁。
她下意识就想到了这个名字。
她回忆着自己来时的路线,转身就沿着脚下的微光快速返程,脚步声越来越紧迫,越来越凌乱,黎宝因微微一怔,停下来,忽然感觉身后好像有人在看着她。
她猛地回头,除了冰晶般的玻璃罩子里风还在或者低吟,或者怒吼,整座大厅里静得只剩下若隐若现的呼吸声。
黎宝因下意识抓了一个东西捏在手里,确定没人发现自己,赶紧往电梯入口走,然而等她看到紧闭的电梯,这才意识到电源断了,电梯自然也无法启用。
一瞬间,黎宝因完全忘记了自己是在娄家的地盘,她联想到无数耸人听闻的报道,有点害怕地往墙壁上靠了靠。
正在此时,她清晰地听到,走廊里传来匀速的,很轻很慢的脚步声,是朝自己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