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变小了身躯,在山间穿梭,路过一簇铁线莲,张牙舞爪地从她们身上划过。
郁郁青草,成了参差林立的高木,山石台阁更是高耸入云,庞然可怕。
黛玉趴在蝎子背上,远远瞧见四只柱子般的巨腿从远方跑过,她认得是负责引路的摩能、宏巢,向蝎子精道:“快!他们发现我不见了!”
蝎子精脚底生云,嗖的一下从石阶上窜过,穿过一处厅堂,沿墙角避过一众打坐的罗汉,从窗口爬了出去。
又过了数座庭院,行至一处雄伟壮丽的大堂下,蝎子精带着黛玉从地砖缝隙间钻了进去。
大禅堂空空荡荡,正中间立着一只金钟、四面安着滴漏。
蝎子精瞥了眼滴漏,忽向后退了一步,急道:“不好!那金钟要响了,咱们须得避一避!”
却是来不及了,金钟微微一晃,发出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
当!!!!!!
黛玉早已捻了个辟声的口诀,将自己和蝎子精护住,仍觉双耳嗡嗡,心下绞颤,一时头晕目眩,四周梁柱都飞速旋转起来。
蝎子精直接吐出了一口鲜血,晕死过去。
黛玉调息一番,将她藏在柱后,化作一只飞蛾,轻盈盈地飞过去,落在金钟下方缝隙处,低声唤道:“金蝉子大师,你还好吗?”
须臾,钟下传来温润淡然的嗓音:“我很好,可是林檀越么?”
黛玉道:“正是,我受显圣真君之托,前来看望大师。”
金蝉子道:“有心,请代我向二郎回谢!”
他语气安然从容,丝毫没有罩于钟下,刚被钟声镇脑的痛楚。
黛玉纳闷,这金蝉子究竟是心志坚定还是道行高深?
远远地已听到脚步声响,黛玉不再多耽搁,直接道:“大师,请恕我唐突,你为何会有此劫难?”
金蝉子叹道:“我听说,林檀越有识破天机之能,可曾听说,上西天取经的原只是位凡人?”
黛玉当然听过,在她那个时代,这是真实发生过的历史。
玄奘法师以凡人之躯,历经生死,越雪山,过高原,险陷流沙,攀过凌山,宁可就西而死,岂归东而生,跋涉五万余里路程,终于求得经书。
听她久久不语,金蝉子已知答案,道:“这样一个坚韧不拔的凡人,是不是应当得正果,修金身?”
黛玉郑重道:“玄奘法师,理当万古流芳!”
“万物有灵,岂独在灵山?”金蝉子长叹一口气,道,“我不过是空享人间香火的无为之人,怎能抢夺这样一位凡间圣人的上品上生功德?”
黛玉讶然:“难道这位玄奘法师,不是你的转世化身吗?”
金蝉子轻笑一声,带着自嘲道:“他是他,我是我。他要一脚一印,九死一生。我却不过是夺了他的名,去参与一场荒唐的表演,将功果尽归灵山。”
外间脚步声逾近,听起来足有数十人。
黛玉飞身跃起,急道:“大师,我随后再来看你,善加保重!”
她掠起晕死的蝎子精,飞出了大禅堂,至一处山亭上,翩然落下,化回本体,将蝎子精揣在衣袖里。
已有两个罗汉赶来,瞧见她,回身叫道:“圣女在这里了!”
片刻之间,便有文殊、普贤二菩萨驾云而来,笑道:“山下小舍沙弥慌报未接到圣女,却原来在这里自在!”
黛玉微微一笑,从容道:“引路的两位尊者事多,小女子初到灵山,路径不识,只得至高处寻路,一时贪看风景,引得诸位菩萨担忧,实在罪过!”
文殊叫过摩能、宏巢,冷喝道:“佛祖遣你等接待圣女,如何惫懒无礼,擅离职守?”
摩能、宏巢战战兢兢,一起跪倒道:“请菩萨恕罪,请圣女恕罪!”
普贤笑吟吟道:“他们都是新入门不久的弟子,修行不到,过后定当严加管教。来来来,贫僧引圣女去住处!”
黛玉笑道:“有劳!”
灵山安排给她的住处,是山腰一座极为精巧的竹舍,丛竹修修,花香幽幽,又有数只白鹤,优雅地漫步其中。
两个小沙弥,侍立在门口,见黛玉过来,一起上来行礼。
黛玉谢了普贤菩萨,又请他进去喝茶。
普贤从善如流,在竹舍坐到日落方离去,期间各种言语试探,自不必赘述。
盂兰盆会将至,各路神仙大能依次前来,灵山盛况空前,热闹非凡。
黛玉每日打坐修行,并不为外界烦扰所动。
服侍她的两个小沙弥日日守在门边,却是按捺不住了,几次三番到门口探望。
夜里,灵山顶上凤舞鹤翔,凤凰现出七彩尾羽,焰火般飞舞,白鹤轻鸣,丹顶灿若宝石,绕着凤凰飞出各色图案。
竹舍位于半山腰,小沙弥们站在院子里,眼巴巴地踮着脚尖看了又看。
黛玉走出禅房,慈爱地笑道:“我要闭门清修,你们自去玩耍吧!”
小沙弥欢喜雀跃,又缓缓垂下头来,师父早有交待,要寸步不离地守着圣女。
黛玉走进房内,闭上房门,在内道:“我在房内弹琴,你们只要听到琴声即可。”
言罢,房内就沁出叮咚琴声,闻之让人心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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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沙弥们放下心来,出了院门,找了一处突出的岩石,面前凤焰绚丽,耳边琴声轻灵。
黛玉弹了两曲,设好留声瓶,化作一股轻烟,直奔大禅堂。
禅堂内依然空空如也,黛玉化作飞蛾,飞至金钟旁,低声道:“大师!”
金蝉子叹道:“我意已决,女檀越无须多劝。”
黛玉笑道:“我本以为大师是个通透的人,怎么这般愚直呢?”
她落在钟沿缝隙处,问道:“大师这般决绝,可阻止得了取经计划?”
金蝉子轻叹:“自是不能!”
黛玉道:“没有你,还有旁人,取经势在必行,那玄奘法师的功德,终究是要被人取走的!”
金蝉子道:“世事涛涛,唯能取得自心安然!”
黛玉道:“为一己心安,放弃千年修行,就此身死魂消,大师实在太过愚昧自私了!”
“哦?”金蝉子一怔,道:“愿听圣女教诲!”
“教诲不敢,”黛玉道,“我只是觉得,若想得大功果,取经路上的苦难险阻必不可少,少不得种种安排。”
她放缓了语气,轻声道:“放一只大妖下去拦路容易,被祸害的百姓又如何计数?从中取便,尽力解众生之苦,难道比不过大师的一世清白、良心安稳吗?”
久久无语,金钟一震,响彻天地。
黛玉早有准备,还是被震得险些气息翻涌。
她强提真气,将书中所见化作图影,向钟下传去。
钟内一声闷哼,金蝉子心头大恸,耳边嗡嗡作响。
一瞬间,他眼前光影重重,观音禅院的冲天大火,被献祭的童男童女,磋磨半世不得解脱的车迟国僧众,鹅笼中的千余小儿,狮驼国化作妖食的满城臣民......
种种世间疾苦,纷至沓来。
“苦也!”
金蝉子大喝一声,醍醐灌顶,顿悟!
“为一己之心安,险些耽误多少百姓?”他双掌合十,向钟外飞蛾道,“多些仙子指教!”
黛玉叹道:“大师千万莫怪罪己身,始作俑者并非你我,咱们能做的不过是缝缝补补,尽力护住这世道人心罢了!”
金蝉子语气已恢复淡然:“佛门有一负业法门,自今日起,我愿背负心头罪业,为世间众生挣一条出路!”
黛玉轻声道:“大师,负业路上,你非独行!”
嘭!嘭!数声巨响,大禅堂门窗倏忽关闭。
一道洪钟般的声音,环绕在堂内:
“林黛玉!你竟敢来蛊惑我门下弟子,行那背离大道之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