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关禁闭
    这就跟你在课上好不容易蒙对一道选择,老师却突然让你解释下为什么选这个选项一样。

    窒息,太窒息了。

    赵易森的脑子转了半天,在顾伽的目光彻底冷下来之前,终于想起自己是来道歉的。

    可惜,话还没说出口,胃里便猛地烧上来一股灼热的气息。

    赵易森双腿一软,手下意识撑在桌子上,迷迷糊糊地抬头,下一刻,眼前的顾伽居然一分为三。

    顾伽静静地欣赏着自己的前夫从脸色变红,到无力地趴在桌子上,最后连话都说不出来的整个过程。

    他低头瞥了眼手中的白色药瓶,抬头,视线再次折到赵易森身上,心中泛起一点病态的激动,仿佛那些经过漫长的等待后的死刑犯一样——但求一死。

    死后,便是新生。

    站在门外待命的姜助理被赵易森倒在桌上的声音吓了一跳,下意识推开房门。

    “顾总,没事吧……”

    抬头对上顾伽的视线,他瞬间息声,在顾伽开口说话之前,自觉地倒车般退了出去。

    门被关上,发出“啪嗒”一声轻响。

    半响,顾伽从桌后堪堪站起来,盯着撑在桌子上的赵易森。

    赵易森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像被人架在火上烤,耳边嗡嗡了几息,接着,一股大力钳住他的肩膀,把他带到椅子上。

    顾伽蹲下来,直视着他死去的前夫那双浅紫色的双眼。

    或许是因为顾伽的长相有些混血,在药物的作用下,赵易森感觉对方的脸在三次元和二次元之间来回变化,眼底一片纯然的疑惑。

    “你是不是学过川剧?”

    幸亏他声音小,顾伽没听清:“……什么?”

    赵易森眨了眨眼睛,又不说话了。

    药物已经发挥作用,顾伽不愿在细枝末节处跟他纠缠,将对话拉回正题,冷声道:“说吧,今天来找我,究竟为了什么?”

    赵易森眨了眨眼睛,从善如流地答道:“给你道歉。”

    书房的空气随之一窒。

    果然。

    半响,顾伽轻笑了一声,他的笑声十分清脆,却让人感觉脊背发凉。

    “道什么歉?”

    “……”

    赵易森又息声了,他好像一台宕机的电脑,脑子旁边带着个转不完的圈。

    等了半天,却迟迟不见下文,顾伽心中压抑着的情绪终于爆发,他起身抽出桌上的另一份机密文件,猛地砸在赵易森怀里:“不是为了陆铭,是为了这个道歉吗?!”

    上辈子,让整个顾氏集团覆灭的、横跨十年的商业机密,都在这里了。

    崭新的A4纸带着清新泠冽的味道,砸在赵易森怀里,把他砸得有点蒙圈。

    他脑中里的温度逐渐降了下来,这种醉酒般的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或许是因为原主千杯不醉的体质,药效并没有想象中的持久。

    下意识拿起文件翻了翻,明明是白字黑字,自己却一个字也看不懂。

    见赵易森迟钝的样子,顾伽直觉这样下去只会没完没了,他深吸一口气,俯身提起对方的领子,逼他回到第一个问题:“回答我,道什么歉?”

    是跟陆铭一起背叛了他,还是来偷取甚至泄露顾氏集团的机密,又或是他不知道的什么更恶毒的事情?

    月光从窗外照进来,易森的样子比记忆中更加年轻,也令顾伽觉得更加荒谬。

    这个上辈子毁掉他的一切并且毫无悔意的人,居然说要给他道歉。

    更荒谬的是,他居然真的有点想听。

    对上顾伽暗金色的双眼,赵易森茫然地抱着怀里的A4纸,犹豫片刻后,迟疑地说出自己的罪行。

    “我……我不该因为打游戏失联三天?”

    顾伽:“……”呵。

    他从嗓子堪堪里挤出三个字:“还有呢?”

    ……还有?

    赵易森觉得自己像在海滩边反复伸腿试探的鹤,绞尽脑汁地在正确答案的边缘试探:“我不该不该不该……”

    顾伽攥着他衣领的指节逐渐变白,赵易森的后颈被勒了一下,下意识低头,突然在文件上瞟见“钱家”,“白家”几个字。

    这些都是跟易家交情还不错的老钱门第。

    他脑子转得飞快,突然意识到,正是因为这些人给陆氏地产撑腰并操控舆论威胁顾氏集团。

    顾伽才会这么生气,而不管他干了什么,在愤怒的霸总眼中,都是错的。

    赵易森曾在思政课上学过,只有抓大放小才能解决根本问题——

    脑中闪过一个想法,赵易森嘴唇翁动:“人质。”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的未婚夫:“把我当成人质关起来,给陆氏地产撑腰的老钱肯定就不敢轻举妄动了!”

    公司的事情解决,顾伽心情变好,自然无心再计较他打游戏的事情。

    醉酒的感觉完全消失,赵易森只感觉脑子清明,身体畅快。

    转头,顾伽的视线落在桌边的白色药瓶上。

    ……江闻的破药,根本没用。

    上下打量了一眼赵易森,他松开他的衣领,嘴里冷冰冰吐出几个字:“你以为你在这里是在干什么?”

    ……

    姜明泽端着托盘在书房外守着,站了半个多小时,房间里突然传出急促的脚步声。

    下一刻,门被“砰”地拉开。

    易公子撕心裂肺地哭喊着什么,只见顾伽走出书房,声线冰冷:“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他出门一步。”

    随行的保镖和仆人一片死寂,姜明泽倒吸一口凉气,立马低头称是。

    ……这是怎么了?

    伴随着隐隐的啜泣声,顾伽回头望向书房里的赵易森,只见对方眼角泛红,眉头微蹙,浅紫色的眼中泛出盈盈泪光,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

    上辈子,易森从来没在顾伽面前掉过眼泪,开心时微笑,生气时冷笑,难过时讥笑,像个印着笑脸的玩偶。

    顾伽攥紧拳头。

    这一世,他更会做戏了。

    转身,男人冷冰冰撂下一句:“送回主卧,禁食。”

    假装垂泪的赵易森:?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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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苦肉计可是另外的价钱——

    与之前的秘密命令不同,这一次,顾伽几乎是在向顾家的所有下人表明自己的态度。

    眼看易森被关进主卧,姜明泽心下一惊,立刻明白顾总这是要以易公子为“人质”,决心跟那帮老钱闹得鱼死网破了

    已经走到旋转楼梯处,顾伽的目光穿过整条走廊,堪堪落在仍站在主卧门口发呆的助理身上,又像是落在了更远处。

    “明泽。”

    “顾总。”

    姜明泽立马回神,收拾好书房里的文件,跟顾伽离开了公馆。

    司机没有跟来,姜明泽坐在黑色劳斯莱斯的驾驶座上,后知后觉地有些自责。

    难道,他刚刚就不应该放易公子进去?

    “……”

    姜明泽偷偷往车内后视镜内瞥了一眼。

    跟赵易森折腾到凌晨两点,顾伽垂着眼睛,靠在座位上,声音有些疲惫:“去吃点东西,再去市南的中心医院。”

    察觉到一点转圜的余地,姜助理心头微动,连忙答应下来。

    郊外的公路很空旷,在纯粹的黑暗中,后排车窗镜子般映出顾伽的脸,半混血的长相,加上毫无波澜的表情,有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窗外唯一的一点光亮便是山上的小公馆,顾伽盯着看了许久,直到那点光完全消失在视线中,才缓缓闭上眼睛。

    ……

    第二天清晨。

    躺在主卧的大床上,赵易森动了动被保镖拖得有点痛的胳膊,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

    外面的天色已经大亮,他摇摇晃晃地走到窗前,深吸一口气,欣赏起窗外秀丽的风景。

    其实这样也还不错,自从他穿书之后,麻烦的事就接踵而至,现在,终于有时间好好休息了。

    接着,他的肚子很不合时宜地发出一声轻响。

    有点饿了。

    顾伽应该不会真的不给他饭吃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赵易森摸到门边,从门缝里偷窥了一会,确定四下无人后,轻轻转动门把手。

    门把手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门没锁。

    赵易森心里一动,就是知道是在吓唬他。

    他的脸上露出一点得意的神情,弓下腰,正想偷偷去厨房拿点吃的回来,一道漆黑且巨大的影子落在了他的身上。

    “……”

    抬头,一位身形健美,面相熟悉的国字脸保镖穿着黑色背心,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易公子,请吧。”

    “哐当!”

    一分钟后,赵易森背靠主卧大门,眼泪像两条宽面条般从脸上流下。

    赵易森没有放弃,屡败屡战。

    他卖惨的技巧一流,可惜保镖队长技高一筹,看见易森眉头微蹙,立刻从口袋里掏出一副墨镜戴上,眼不见心不烦地把人扔回主卧,不堪其扰地往他怀里塞了两瓶矿泉水。

    毕竟顾总只说饿着,没说不让送水喝。

    赵易森左手一瓶农夫山泉,右手一瓶怡宝。

    仰头望天。

    好像把自己坑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