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入秋后，天气越发凉爽。
闻时休沐这日，天气晴朗，万里无云，夫妻二人带着孩子准备出去，看着躺在小竹车里乖巧可爱的儿子，迎香忍不住弯腰亲了亲他。
二人能在外面逛的时间，最多两个时辰，天气变凉，小家伙不能喝凉的，也不能饿着，羊奶带不出去，二人商量一番，就近在府城内找了个小的寺庙，方便回来。
府城人口多，大小寺庙都是香火十足，这座寺庙不大，但内里却栽种了不少桂花，迎香还未走到门口，便闻到了桂花香，夹杂着香火味，看着进进出出的百姓。
迎香不由得看了一眼竹车里的孩子。
一路上，她也观察过，有带孩子出来，若是有钱人家，多是乳母抱着，主家在前面走着，也有妇人自己抱着，其中用小竹车的也不少，不过竹车里，往往好几个孩子。
记忆中的小竹车也不是这般模样，闻时的手还蛮巧的，这车做的有模有样，铺上柔软的小褥子，小家伙躺着也很开心。
“娘，我要吃那个，吃那个糖葫芦。”
今儿，倒也不是什么初一十五的大日子，但上香的人还是不少。
“一会出来给你买，先进去。”
妇人牵着一个大约五岁的幼童，行色匆匆，看起来很是忙碌。
迎香看到不远处的这一幕，看了一眼车里的孩子，想来过几年，她也会是这般模样，就是不知道哪个时候，他会不会还跟现在一般乖巧。
二人一路走进去，看着盛放的桂花，迎香脚步不由得慢了许多。
冷风阵阵，带来些许凉意，她拢了拢身上的披风。
到了佛堂，二人虔诚拜佛，祈求佛祖保佑，家人身体健康，孩子平安长成，捐了些香火钱，二人到了寺院后面。
这里有免费的斋饭可以吃，迎香吃了一口的米饭上的小炒豆腐，忽然有些感慨，时间过得好快。
这一年，已经过了大半，看着眨巴着眼睛的儿子，她捏了捏他的小手。
养儿乐趣无穷，有闻时帮忙，迎香也没有预想中的那么累，一晃眼，到了深秋。
一场又一场的大雨，让气温骤降，好似进入了冬天，二人都有冬衣，也不用添置，但给孩子得买新的。
“今年过年，咱们回家，他也大了，抱着就行。”
迎香看向竹车里已经可以坐着玩玩具的儿子，不由得一笑。
“夫君，读书重要，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给自己太大压力，若是身子坏了，就算你将来中了状元，说句不好听的，未必不会后悔今日所为。”
迎香想起昨儿这人熬到大半夜，不免有些心疼。
倒也不是指责他，他不过是一个普通人，虽然学问不错，人品也很好，但身子就是普通人的身躯，白日里读一天书，夜里又这么熬着，他每日又能睡几个时辰。
身子不好，日后就是有金山银山也未必开心。
“最近功课比较多，过几日就好了，我有分寸，你不用担心。”
看着他眼下的乌青，迎香无奈一叹。
孩子自从会翻滚之后，摇篮是睡不了，直接跟着二人上了床，夜里洗漱一番，迎香把他放到中间。
期间他有含糊不清的叫娘，虽然没那么真。
闻时比昨儿早了一个时辰，几乎沾枕就睡，听着他逐渐平稳的呼吸声，迎香这才合上了双眸。
变化很突然，可她只能接受，之前也没想过找来的婆子会那么快的离开，最后只能自己带。
再找也未必有合适的，孩子日渐长大，也没从前那么好看，眼下情绪也不怎么稳定，一会哭，一会闹，说实话，没小时候那么乖巧。
她自己都有不耐烦的时候，别说别人，这孩子有时候让她抱着看羊，一看就是一个时辰，哭起来没完没了，迎香白日里并不松快。
但自己的孩子，自己看，选择了，就不会后悔，他总会长大。
书院里，黄老先生建议自己的所有学子都去报名试一试，考不中继续读，把这次考试当做历练，不要紧张，先熟悉熟悉。
入冬后没过多久，他就给所有学子放假了，让他们年后再来，当然回去后也别忘记温书，明年下半年就要考试。
眼瞅着离过年还有段时间，但不用去书院，趁着还没那么冷，迎香跟闻时收拾一番准备回家。
县里
闻老爹之前就收到了闻时的信，他也是翘首以盼，想见见老三，更想看看孩子。
这天后半夜，天空中飘着零零散散的雪花，铺子大门忽然被人扣响，天气一冷，闻老爹就经常咳嗽，也睡不好，他当即起身。
这么一闹，刘氏也起来了。
底下的敲门声逐渐变大，门外的人似乎是有些不耐烦，隔壁住着的老二老四也都睡眼朦胧的起来了。
“看是不是老三回来了，老二赶紧下去开门，天气冷，可不能冻着我孙子。”
闻传宗的两个儿子被吵醒，翻了身嘟囔了两声，继续睡。
闻老二急匆匆的下去开门，他手持蜡烛，一股冷风吹过，他瞬间清醒，看着眼前人，有那么瞬间，完全愣住，以为自己见鬼了。
“老二，是不是老三带着媳妇跟孩子回来了？”
闻老爹匆匆下楼，闻老四紧随其后。
“不，不是，是大哥。”
闻老二转身，让闻传宗跟阿棉进来，他这话一出，刘氏急忙从屋内出来。
夜半三更，寒风夹杂着雪花别提多冷了，闻传宗进门后，浑身颤抖，他二话不说跪在地上嚎啕大哭，闻老二关上门，看着自家大哥，心思复杂。
原本黑暗的铺子一下亮堂起来，闻老四又点了根蜡烛，家里人都醒来了。
阿棉立在一旁，低着头，不言不语。
家里人陆续从楼上下来，玉芹看着跪地痛哭的人，有些好奇，看清楚是闻传宗后，她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闻传宗穿着一身灰扑扑十分老旧的袄子，原先他已经胖的跟个员外郎一般，现如今，整个人颧骨凹陷，面色苍白，好像回到了以前还没发达的时候。
不，自从她嫁过去，从未见过这样的闻传宗，他自诩读书人，干什么都很讲究，衣服有个补丁都不会穿。
眼下她整个人是肉眼可见的颓废，失落，他为啥会变成这样，玉芹有些好奇，想起夜里没地方睡，只能去厨房凑活的秀玉，还没起来。
“大哥，你这是去哪做大生意去了？发达了？回来了，想起家里人来了。”
玉芹这话纯属调侃嘲弄，只要不傻，谁看不出来此刻的闻传宗有多狼狈，穿的还不如他们。
这在之前压根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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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
刘氏瞪了一眼玉芹，她看着儿子只有心疼，想要上前去扶起儿子，闻老爹一个眼神过来，她犹豫了。
后半夜，所有人睡意全无，玉芹抬脚朝着后厨去。
起先秀玉还以为自己在做梦，整个人迷迷糊糊，厨房里白日还算暖和，夜里是实在冻人，她可是裹了好几床被子，一件衣服也不敢脱，这才勉强睡着。
“大嫂，大哥真的回来了，就在前面。”
秀玉意识清醒，立马往前面跑，天杀的，谁知道她这段时间怎么过来的，在这铺子里，每日累个半死，一个月到头，那点月钱还得被扣一半，说是她的伙食费。
是的，老二老四两家都是按照人头算钱，每个月比她要多不少，闻老爹说了，铺子是家里的，日后是给他们两兄弟的。
跟闻传宗都没关系，她就更别想，看在一家人的份上可以让她待着，但她月钱要少，孩子们算是闻家人，就不要钱，她跟着闻传宗，没少吃喝家里，还欠着家里银钱，给点都算不错。
秀玉不想回老家，留在这里，只能忍气吞声。
“你个天杀的，你怎么不死在外面，回来干什么啊？”
秀玉气的大声喊道，人没到声先到，所有人都朝着她看去，她之前自诩秀才娘子，从不干活，可眼下也没之前那么富态。
看着跪地的闻传宗，秀玉起初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她又仔细的瞧了瞧，之后抓着闻传宗的衣领就开始嚎叫。
看着他身后的阿棉，秀玉更是狠狠地剜了她一眼。
“大半夜的这是做什么？老大，你且说说，你这段时间干嘛去了？走的时候一声不吭，回来后又在这哭，有话就说清楚。”
“爹，我，我是为了家里人好，如今我跟老三都读书，家里怎么会没有压力，我想我作为家中长子，是老大，该牺牲一些，又怕您跟娘不同意，这才一声不吭的出去，想要赚钱，日后贴补家里，让家里人都过上好日子。”
闻传宗哭哭啼啼，马氏没说话，玉芹跟闻老四开始翻白眼，心里暗道这人可真不要脸。
“是吗？那你是为了家里好啊？”
“是啊，爹，我都是为了家里人。”
闻传宗想起这段时间所有经历，可谓是泪如雨下，他被人骗着出去做生意，差点，差点就回不来。
如果不是秀才功名在身，他怕是能死在那边。
他好不容易才跑回来的。
“贱人。”
秀玉突然站起来，看着他身后的阿棉，二话不说冲上去打了两巴掌，就这也不解气，还想再打，没想到闻传宗一把给她推到了。
“你这是做什么，如果没有阿棉，我怕是，怕是都不能站在这。”
刘氏闻言更是心疼，闻老爹神色淡淡的，看不出喜怒。
“看你这样子也没赚到钱，外面可有欠债？”
“没，没有。”
“人回来了就好，回头租个房子，或者带你媳妇回老家，这可没有你们住的地方。”
闻老爹说完，猛地一阵咳嗽，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病情更严重了。
“今儿晚上就在这待着，你们都回去睡觉，咱们明儿还要开张做生意。”
闻老四率先上去，刘氏倒是一步三回头，却也不敢说什么，闻传宗看到这一幕，彻底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