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失窃
    百雀轻轻摇着床慢,对着榻上的芈岁喊道。

    刚睡了没一个时辰的芈岁睡眼惺忪,装听不见。

    百雀不厌其烦地吼了一遍又一遍,芈岁终于开口:

    “啊好百雀,你就让我多睡一会儿吧,昨天晚上打雷下雨的,我一晚上没睡好。能不能让我多睡一会儿~”

    耳边,百雀的声音略带严肃:“小姐不可以赖床的,如果还是在府里的话,奴婢可以不管您,但是这是在宫里!

    夫人交代过了,不能让您睡懒觉的!”

    芈岁顿时感觉人生一片心死如灰。

    眼看着回笼觉是睡不成了,她只好勉强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有气无力的往自己身上套衣裳。

    芈岁半眯着眼睛打瞌睡,在第n次穿错衣服之后,她终于放弃了。

    自暴自弃地拉开帘子,寻求百雀的帮助。

    ……

    但两人换好衣服,梳妆完毕,芈贵妃便款款走了进来。

    她迟疑地看着坐在桌边,神色恹恹吃着早膳的芈岁,目露关切之色:

    “这是怎么了?昨晚没睡好吗?可是云岚轩不合心意?小宝要不要搬来和姑姑一起住?”

    芈岁反应慢半拍,她反应了一会儿,才看向芈贵妃:“姑姑?没有,云岚轩很好,是这个天气影响的,对了,您怎么来了?”

    芈贵妃心疼极了:“闲来无事,想着打雷,你应当是害怕的吧?

    可惜昨夜在乾清宫那儿绊住了脚,却是整整一夜也没见到陛下他人。

    今早就想着早点过来看看你。

    小宝怎么不多睡一会儿,醒的这么早?”

    芈岁微微一笑,糊弄过去:

    “嘿嘿,睡觉有什么意思?想多玩玩嘛,姑姑用过早膳了吗?陪侄女儿一起用点吧?”

    一旁的百雀看得目瞪口呆。

    这个说睡觉有什么意思的姑娘,真的是她家刚才那个赖在床上不起的小姐吗?

    芈贵妃慈爱的摸了摸芈岁的脑壳:“倒是还没有,那便在这儿用些吧。”

    “好嘞,百雀,叫小厨房再去添一副碗筷!”

    ……

    姑侄俩用完膳,芈贵妃又拉着她说了一会儿体己话。

    正要走,百雀就顶着芈岁悲伤的目光,见缝插针的和芈贵妃暗示了沈玉泞想让她教授女红之事。

    芈贵妃自然不会拒绝。

    想着反正闲来无事,教点东西也是好的,便真的坐下教起芈岁女红来。

    芈岁是真的困倦,又是真的对女红没有半点天赋。

    见她好几次都要将脑袋杵进她绣的凤……呃,小黄鸭里,芈贵妃没教半个时辰,最终还是叹了口气。

    到底是心疼自家侄女,转头对百雀道:“这女红啊,并非一朝一夕便可练成,岁岁她从小便于此道无半点天分,硬强加于她也不是什么好事。

    且本宫看她如此困倦,还是让孩子多睡一会儿,毕竟她还在长身体呢,你家主母那边便由本宫来说罢。”

    说罢,她便起身将芈岁拉到榻前,托着她的肩膀扶她躺下。

    末了,还拉过被子,替她盖好:“小宝,睡吧,你阿娘那边不用忧心。”

    柔和的暗香袭来,芈岁的眼皮逐渐下沉,一双温柔细腻的手掌轻轻拍打在她的身上,哄她入睡。

    几个呼吸间,芈岁便渐入梦乡。

    ——

    与此同时,养心殿。

    昏暗的暗阁内。

    梨花木桌上散落着几颗黑色药丸,几个瓷瓶东倒西歪的滚落在地。

    嘉庆帝表情抽搐着,有时似飘飘欲仙,有时又好似陷入了万丈深渊。

    他缓缓转动脖颈,不自然的把玩着手里的一串价值连城的檀香木佛珠,眉宇间始终挂着的阴沉,几欲将人掩埋。

    他的身侧,王得福大气都不敢出的匍匐在地上,满身肥肉的身体隐隐颤抖,冷汗直冒。

    好一会儿,室内一片寂静,除了嘉庆帝时不时发出的舒服哼声外,别无他响。

    终于,坐在上首的嘉庆帝长长的发出了一声吁叹。

    沉寂片刻,王得福却是把头压的更低。

    “小福子,你起来。”

    苍老醇厚,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声音在这寂静的暗室内炸响。

    王得福颤颤巍巍的抬起脑袋,眼神都不敢直视嘉庆帝。

    “过来。”帝王的声音无悲无喜,让人听不出丝毫情绪。

    可就是这样,却让跪在下首的老太监喘不过气来。

    王得福这次连起身都不敢,他低着头像狗一样跪着爬了过去。

    他颤抖着双手,这次都不用嘉庆帝说话,他就拼命的跪在他脚边磕起头来。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陛下……啊!”

    一声惨叫响起,王得福肥胖滚圆的身材被一脚踹飞。

    不等他松口气,一只脚踏在他后背上,缓缓使力、下压,不停的碾磨……直至他的身体紧紧的与地面贴在一起,那只脚上的力道也没有丝毫松懈。

    王得福此刻觉得自己的内脏都在承受着四分五裂的痛。

    “痛吗?”

    帝王诡异莫测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奴才……奴才不疼!!这是陛下赐予奴才的,是奴才应得的,奴才、自要欣喜……

    奴才叩谢陛下龙恩!”

    半晌,上首的人没有说话。

    只是王得福背上的力道却一松。

    捡回一条命的老太监一下都不敢歇息,只得跪地不停磕头:“多谢陛下饶奴才不死,多谢陛下饶奴才不死!”

    嘉庆帝缓缓蹲在他身前,将手里一直把玩着的佛珠放在两人中间。

    他指着那串佛珠,话语中听不出任何情绪变动:“跟了朕这么多年,你可知虎符被朕藏在何处?”

    王得福额头冷汗直冒:“奴才……奴才不知。”

    “不知?好,好一个不知。”

    “那朕再问你,你可知你是谁的奴才?”

    “奴才生是陛下的人,死是陛下的鬼!”

    嘉庆帝的脸被埋掩在阴影里,忽明忽暗的烛火不停跃动,映照着他的脸色愈发莫测起来。

    半晌,他抬眸望向别处。

    施舍般的说道:“起来吧。”

    王得福一时间不敢动弹,心中犹豫到底应不应该照着他的话来?

    “朕说,起来吧!你是听不懂吗?!”

    嘉庆帝毫无预兆的加重了语气,手里的半块虎符径直砸向王得福的脑袋!

    “陛下恕罪,陛下恕罪!”

    这老太监一手捂着被砸破了的头。

    眼神飘忽着望向刚才砸自己的那串佛珠,眸色中隐隐闪着犹豫。

    但他最终还是上前捡起了那东西,双手捧着送到了嘉庆帝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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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朕的半块虎符不见了……这就说明,朕马上地位不保啊小福子……

    边关战事在即……”他淡淡出声,单手背后,站在烛火前,碾磨着手腕上一直带着不曾取下的另外一串佛珠。

    “王得福,朕的身边出现了内鬼,你说这个人是谁呢?虎符现在又在谁的身上?”

    王得福勉强维持着镇定:“陛下……奴才……奴才以为,此事,或许与昨日芈贵妃丢失的那盏玉琉璃有关……”

    低着头,王得福看到地上的影子微动,接着那影子像是转过身来一样,定定维持着那一个动作,久久不语。

    他顿时如坐针毡,额头上的汗滴进眼珠,发咸的液体蛰的眼睛刺痛,几乎都睁不开。

    可他不曾擦汗,双臂高高举起,捧着仅剩的那半块虎符,丝毫不敢有松懈。

    王得福知道,如果他此时做错一个动作,那么今日等待他的便是人头落地。

    这位帝王,可不是什么念旧情的主儿。

    头顶的目光如有实质,王得福仿佛失声,紧闭双眼。

    “嘶……你是说,有人借着琉璃盏将虎符偷偷藏在了盏里带了出去?

    不错……有理。只是那个人会是谁呢?

    是常年被朕予以殊荣可以进出养心殿乾清宫的芈贵妃?亦或是……

    右相?

    难道说,他们以为朕已经如此不中用了?就连右相……也要开始站队了?

    可他站的哪个队?老三吗?还是太子啊?”

    鬓角泛白,青春不复的帝王眸光微眯。

    须臾,地上的那道影子再度晃动,朝着更深处走去。

    王德福手心的重量不复:“陛下……陛下或许还忘了一个人?”

    嘉庆帝脚步一顿,微微侧首:“谁?”

    “这……琉璃盏是从七殿下屋子里搜出来的……”

    暗室内,嘉庆帝眸中闪过一丝讥讽:“你错了,真是老糊涂了,祁厌那个连爹是谁都搞不清的孽种,讨生活都是难事,又怎会有如此人脉谋划此事?

    想来……”

    他幽深的眸微眯,嘴角溢出一丝冷笑,吐出一句莫名其妙却让王得福心下直跳的话。

    “传朕口谕,近日新进宫的那群方士,就地格杀!

    对了,宫门四日一开,朕上次见到虎符还是三日前,东西此刻定然还在宫里,给朕挨家挨户的去搜,宁可错杀一千,也绝不放过一个!”

    “朕的这几个好儿子啊,他们就不能再等一等,明明神丹已经快成,只待朕登临仙界……”

    ……

    “东西可收好了?”

    幽寂的冷宫旁,竹华殿内,一阵清冷的少年音响起。

    “启禀殿下,那夜的东西就在这儿了,只待殿下验收。”

    阿六捧着一个精致小巧的黑色匣子跪在祁厌面前。

    祁厌抬手接过,打开匣子,里面赫然摆放着的墨色的半块虎符。

    将之取出,祁厌仔细端详起来。

    半晌,他将那半块虎符重新放到匣子里,盖上盖子。

    是真品。

    紧接着,他轻嗤一声,眸中缓缓升起一抹讥讽。

    “真是期待啊,如果让祁照云那个蠢货发现,他做的一切都是在为别人做嫁衣,届时,又会是什么表情。”

    还有东宫那位。

    真是心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