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蕖的尸首是半夜里偷偷运出宫的。
尸首送回荣府中,荣家老太太伤心欲绝,当场病倒。荣蕖虽是继母所生,但是她自打生下来就备受宠爱,比起家中男丁来说都要受宠许多。
高高兴兴的入宫,回来的时候却只有一具尸首,这换做谁都接受不了。
荣家一时之间鸡飞狗跳,整个荣府更是愁云惨淡。
荣府讨要说法的人,不敢去问万岁爷,一个个的则是去了太后娘娘那儿。
万寿宫这几日都是闭门不出。
可是太后娘娘再次避嫌,事情也是瞒不住的。
宫中死了个人暂且不说,单说荣妃从高位嫔妃,一夜之间成了没有品级的庶人。
还等被万岁爷打入冷宫。
这样的大事,哪怕是上面的人想要捂住嘴也是捂不住的。
一夜之间,宫中嫔妃人人自危。
所有人都在打听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唯独合欢殿中佁然不动。
“娘娘,太后娘娘闭门不出,怕是再怕荣家人找麻烦呢。”
这几日,宫中的嫔妃们不敢出门,沈芙便也就索性关门紧闭。
倒是派出了小桂子过去,打探四周的消息。
小桂子消息极为的灵通,宫里的消息大多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他一股脑刚将今日刚得来的消息禀报完,说到太后身上便是忍不住的低笑起来。
“荣家好歹也是太后的娘家。”对于这点儿,沈芙倒是没什么惊讶。
“太后就算是太后,可万岁爷却到底不是亲生。
荣家繁华,她这个太后做的才算是稳当。”沈芙站在廊角下,仔细照看着花盆中的花。
盛夏过半,眼瞅着便要入秋。
去岁时的秋海棠早早的抽出了嫩芽,今年许是天热了些,花盆中的嫩芽动都不动。
“娘娘是认为,这荣家会与太后娘娘为敌?”
小桂子眼尖,见沈芙蹲下身子,立即拿起一旁的剪刀递过去。
沈芙接过剪刀,仔细修剪着海棠花的花枝。
“为敌不可能,但是龃龉必然是有的。”
荣蕖不像是旁人,虽是继母,却是嫡出。
与自幼不受宠的荣妃不一样,荣蕖是千娇百宠长大的。
如今她死了,还是被太后叫到宫中之后死的。
荣家人哪怕是知道这位是太后,但是心中必然还是有不舒坦。
仇恨算不上,有了龃龉自然就没有之前那样好了。
但是这些,沈芙自是不会对小桂子等人解释。
“你日后多盯着些万寿宫。”荣妃被贬至冷宫,如今沈芙明面儿上敌人便就只有太后娘娘一人。
只要让小桂子多盯着些万寿宫,沈芙心中才能安心。
“主子放心,奴才一定会好好盯着!”小桂子点头,弯着身子才刚要下去。
只是沈芙想到什么,又叫住了她。
她将手中的剪刀交给一旁的紫苏,接过帕子擦着手。
沈芙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却是漫不经心的开口:“万岁爷那儿有什么动静。”
主子到底还是问了。
小桂子听到沈芙这声,弯着的嘴角忍不住的朝上勾了勾。
这几日但凡他去乾清宫,林安公公总要来问他娘娘的情况。
他等了这么久,总算是等到娘娘来问万岁爷了。
小桂子想到这里,嘴角忍不住的浮现出几分笑意。只是他却是不敢对着娘娘笑,弯着身子小心翼翼的道。
“乾清宫中万岁爷这几日说是心情不好,万岁爷一直在批
折子,也不曾休息过。”
小桂子可是知道这几日万岁爷与小主之间的情况不对劲。
他尽责尽职的禀报着:“除此之外,又单独见了孟思瑶两次,之后便就没有了。”
沈芙听到这里,低头沉默了一会儿。拿着帕子的手都情不自禁的收紧了几分。
哪怕是知道万岁爷见孟思瑶没什么,但是一想到孟思瑶那张与自己相似的脸,沈芙心中却还是有些不爽利。
“行了。”沈芙抬手捏着眉心,再看那些海棠花便是没了心思再收拾了。
她挥了挥手:“下去吧。”
因她一事,太后接连损失了两个侄女。如今万岁爷的后宫中再也没有荣家人,以太后娘娘的为人。
这仇必然是要报复在她身上。
沈芙此时所有的心思便全部都在太后宫中。
可是干等着也不是个办法。
沈芙可没忘了,她能有今日,可都是因为万岁爷站在她这边。
想到万岁爷那日对她所说的话,沈芙脸颊便是忍不住的一阵绯红。
她需得想个法子,早日将万岁爷给哄好才是。
只有万岁爷始终如一的站在她这一边,太后做出任何事对沈芙来说都没什么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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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芙盯着万寿宫中。
太后娘娘那儿恰好也是如此,这几日荣家时不时的派人来。
又是写信,又是递牌子来要见面。
太后都一一回绝了。
她如今还不知道怎么跟荣家解释,不说荣蕖的死,单单就只说荣妃。
进了冷宫还想要再出来的,那可是难于上天。
太后每每想到这里,便只觉得脑中一阵泛疼。可同时她内心深处,越想越是对沈芙恨之入骨。
“该死的贱人,害的哀家如此地步。”太后想到这里,脑袋又开始疼了。
她抬手揉着眉心,手腕上挂着的佛珠微微晃荡着:“乾清宫中还是没有消息吗?”
太后想要扳倒沈芙的心太过浓烈,乃至于说起这话来都是一阵咬牙切齿。
“乾清宫的消息不好打听。”胡嬷嬷惭愧的摇了摇头。
乾清宫的消息一向都是不好打听的。
但是之前万寿宫的人过去,多多少少也能打听到一些。
可是如今也不知是不是万岁爷那儿提早就有了防备,她们派出去的人整日的过去,却怎么也打听不出有用的线索。
倒是那合欢殿,不过是个昭妃。比起太后还有本事些,宫中的奴才能够随意的进出乾清宫。
想到这里,胡嬷嬷都忍不住的酸涩。
区区一个昭妃,竟是将太后被逼到此境地,胡嬷嬷忍不住的微微叹了口气。
“娘娘,您先别着急。”胡嬷嬷道:“乾清宫的消息虽是不好打听,但是好好打听还是能够打听到的。”
“哀家如何不急?”太后放下揉着眉心的手,抬起头时眼睛中满是疲倦。
“荣家如今盯着哀家死咬着不放。”荣家老太太还在病中,太后又急又担心。
但是现在却连给荣家一个交代都没有。
她如何能去见荣家?如何能够对家中人解释这些?
“只有抓住把柄,哀家才能扳倒昭妃。”将陷害荣家的凶手抓住,她这才算是给荣家一个交代。
太后的恨意如此的明显,胡嬷嬷瞧着都忍不住的打了个激灵。
只是她想到什么,却是提醒道:“万岁爷在乾清宫内,别的消息难以打听。”
“倒是若是万岁爷
不在呢,还不是任由太后娘娘询问?”
胡嬷嬷的话倒是让太后的紧闭着的眉心睁开了。
胡嬷嬷说的对,她怎么没想到?
太后的指腹在手腕上的佛珠上摩挲着,只要能将万岁爷支开乾清宫。
以她的手段,接下来的事情自然是有法子盘问的干干净净。
“只是……”太后娘娘摩挲着佛珠上的指腹停了下来。
“得需想个什么法子,让万岁爷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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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几日,接连下了好几日的雨。
合欢殿内,沈芙还未想好法子去见万岁爷。倒是朝中上下的大臣们开始上折子,请求万岁爷重新选秀了。
阖宫上下就独有沈芙一个高位嫔妃所在。
低位嫔妃们,一年都见不到万岁爷两眼。
之前之所以有荣妃在,哪怕是荣妃不受宠,但是朝臣们碍于荣家的脸面,无人敢公然与荣家作对。
可是如今荣妃都进了冷宫了,再也没有翻身可能。
朝臣们为了江山社稷,纷纷上折子求万岁爷重盈后宫,重新选妃。
这选妃的名声一日比一日大,嫔妃们高兴的高兴,担忧的担忧。
连着沈芙这儿都听到了动静,合欢殿的奴才们这几日走路都得放低声音,生怕自己惹了娘娘的不快。
倒是沈芙,外头的闲碎语说的再多。
沈芙这儿都是一脸的淡然。
“娘娘,您都不着急吗?”紫苏这几日跟在沈芙身后,见她每日都在练字,忍不住的开口问。
“急什么?”沈芙拿着一件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衣裙,对着镜子上下比划着。
紫苏不知道娘娘如何会这么淡然,她想起这几日朝中发生的事。
恨铁不成钢的上前:“朝中大臣们每日求着万岁爷选秀,还有王爷公然往宫中送人。”
宫中嫔妃匮乏,是个人都知道这是好时候。
只要家中子女,或者是自己引荐的女子能让万岁爷宠爱。
这接下来的富贵荣华可是享用不尽的。
故而这些臣子们才会如此热烈,个个都盼着家中子女能入宫。
“昨个儿是靖王派人往乐坊送人,今日是恒王派人送了一批舞娘来。”紫苏想到前去打听到的消息,担心的开口。
“乾清宫的乐声昨日儿唱了一下午,今日万岁爷怕是要见人跳舞了。
“万岁爷批折子披累了,闲下来的时间赏赏舞,也是不错。”
裙子似有些大了,沈芙朝着身上对比着。只觉得腰间还要往后收一收。
“娘娘您不能由着如此啊。”紫苏咬着唇上前:
“万岁爷虽是还未看中谁,但是这些王爷们送来的人,个个都是一等一等的美。”
宫中可从来不缺漂亮的女人,但是这些人送入宫中精心挑选之后个个美的夺目。
“若是万岁爷看中了哪个,到时候可如何是好?”
紫苏倒是担心,只是见沈芙对着铜镜来来回回的比划着手中的衣裙。
看了半晌,她这才急的问一句:“娘娘,您这手中拿着的是什么啊?”
“这个么?”沈芙见她问,举起手中的轻裳罗裙笑着道:“这是桓王府送来的舞娘的舞衣。”
“舞……娘娘,您拿着东西做什么?”紫苏吓得脸色白了,忙问。
沈芙却是脱下外衣,将舞衣穿在身上:“万岁爷今晚上不是要见这些舞娘跳舞么?”
她眨了眨眼,笑着道:“本宫自然也要去凑凑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