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云雾岭五里之外的一个村口,许立国带着王依依抓着萤火虫。
“许立国叔叔,爹爹怎么还没来?”王依依的小荷包里装满了几十只萤火虫。
许立国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倚靠在树枝上,百无聊赖说:“小祖宗,再等等。”
远处马蹄声来,月色皎洁,银发飘在月光下。
“爹爹。”王依依听得马蹄声近了,看清马背上的人喊道。
许立国忙直起身去迎,“主子回来了,可还顺利?”
“嗯,”王林跨/下马背,抱起冲过来的王依依,“依依有没有听话?”
王依依两只小手捏着王林的脸,“爹爹怎么不信依依,你问许立国叔叔。”
“小主子这段日子都没闹,乖着呢。”许立国一旁打岔道。
“爹爹,依依抓了好多萤火虫。”王依依把荷包举到他眼前。
王林很是捧场,“依依这么厉害。”
“可还记得娘亲说过什么?”
王依依垂首细想,把荷包口扯开,抖落几下,萤火虫挥动翅膀,朝四处草丛飞去,荧光如星光点缀。
“此地不宜久留。”王林抱着女儿跃上马背。
“骑大马咯。”王依依满是雀跃,从前在竹林小院只能骑着她的小木马玩。
“主子,咱们去哪?”
“燕州。”王林夹紧马肚,扬着马鞭,马蹄飞扬而过。
“爹爹,咱们是去找娘亲了吗?”风刮着她小脸,王林抬着衣袍盖住了她头。她想探出来,又被王林扣上了。
“嗯,依依乖。”
云雾岭的火势燃了一夜,丹青寨早已是灰烬铺天,山下远处村民人言纷纭。
临州知府带着潜火队和军队赶到山下,火势才灭了些许。
“听说是剿匪,”村民挤在一块,指着山顶,“这一块我们都很少来的,昨夜我们屋头都睡下了,一声巨响炸开了似的从山上传来,紧接着大火蔓延,还有落石的声音,可那是匪窝啊,咱们也不敢去看。”
“知府都去了,据说是数吨火药一块点着了,不然哪有那么大威力,把那些官兵和匪徒都炸死了。”
“死无全尸,都成灰了。”村民声音似乎有些惋惜。
“……”
铠甲里还有骨头,并非全尸,官兵所见不堪入目。
王林赶至临州与燕州的交界处已是五日之后,程贤所带军队在城外三十里地安营扎寨,这次倒是王林主动上前问候,程贤面对他的到来本还有些意外,王依依已经率先喊着他了。
“程叔叔。”
程贤随即把佩剑丢给副将,抱起王依依,“数日不见,依依好像又长高了。”
“王林,你们这是要进燕州城?”
“嗯,”王林说,“婉儿在那,我得去。”
他口中的婉儿想必就是他的妻子。
程贤并不知,从前他口中的京城才女,就是眼前人的妻子。
“爹爹带依依去找娘亲。”王依依喜爱极了他的铠甲,摸着上边的甲片,一边还留意王林跟别人说话。
“弟媳怎会在燕州?”程贤不解,从第一次见着他就见他一人带着孩子,不见孩子娘亲。
“此事说来话长,我知她一定在那。”
“可是燕州要打仗了。”程贤有意提醒。
“那我更得去了。”王林说。
“先前就想问你这一头白发,可是因为弟媳?”
王林垂头默认。
程贤思虑后说:“其实此次与燕州一战,我并不想起兵戈,若燕王愿意削藩,此事还有转圜余地。”
“你想劝降?”王林说,“可若燕王烨恒接受削藩,早几年老王爷在时便已经同意了朝廷提议,又何必僵持至今。”
程贤倪着他,似玩笑说:“我一人自是把握不大,若你愿意一同前行,我这把握就大了。”
可王林听得出来,他并非玩笑,而且仿若还已经打定了注意。
“我知道你这些年虽远离官场,可你对治世之道一直独有见解,后来我入了兵部,看过你会试那篇策论,其中就有提到削藩之言。”程贤盘腿坐下,拿了一壶酒袋扔过去,“这些年来,你四处讲学传道,不也是以你的方式治天下?”
“王林,跟我一起作战。”程贤剥掉酒塞,碰撞下洒出几滴酒水。
王林手中的酒袋拿了许久也没有饮下,他伸手示意王依依过来,王依依听话离开程贤怀抱,坐到王林腿上。
“以你一己之力想要在燕州寻人是大海捞针,若你已有线索想必也不会白了三千丝,”程贤继续说,“王林,你助我,我帮你寻人。”
王林眉心一凝,却见程贤透着真挚,“即便你不应下我的请求,若你需要,我程贤定当竭力,在京城这些年,我也培养了些探子,总比你带着依依一个孩子,五湖四海漫无目的地寻来得快。”
他还在犹豫,王依依晃着小腿,手里玩着裙摆。
王林最终还是应下,“成交。”
程贤松了口气,酒袋递过去,王林拔掉酒塞,碰撞中洒出酒滴落在王依依手背上。
见爹爹与人喝得快意,她难免好奇这壶里的酒到底是什么味道,小脑袋转了须臾,手背抬到唇间,舌尖舔上后是辛辣的,那小脸快哭了。
程贤瞧她模样哭笑不得,委屈巴巴地仰着头望着王林,王林擦着她嘴角,从身后拿出水壶,给她喝了几口。
“你这孩子带着还挺细致的。”程贤揶揄他。
“若她娘亲在,比我要细致。”王林心中苦涩都混在酒里。
程贤不会明白,何至于会思念一个人把头发都弄白了。
***
燕州近日与朝廷的关系更是水火不容。
燕王与众臣商谈完政事后回了寝院,随行的将领提点,眼下朝廷削藩,燕王府无嗣,燕州的官员早两年已经蠢蠢欲动,于朝廷而言,削藩自然有利。
而对于燕王来说,若是能有一子,便可暂缓燕州割据势力的不安。
自老燕王过世不到三年,新王烨恒上任,王府王妃位置空置许久,新任燕王还未有选妃之意。
此时倒是不知去哪寻得一子。
一道身影入了寝院,燕王遣散了将领,下人见状随即来禀报。
“王爷,月前带回来的女子,醒了。”
“醒了?”燕王手里端着折子,却始终未抬头,漫无目的翻阅着,“可有说什么?”
王府老奴成嬷嬷扫了一眼书房,有些犹豫,“那位女子已经不记事了,不知来自何处,姓甚名谁,还有,府中大夫说此女已有身孕。”
“王爷,那位夫人模样生得好,该不会是哪家小妾或者通房勾了主家,被当成狐媚子打出来的吧?”
燕王拖着腮若有所思,“不记事了?已有身孕?”
一月前燕王带着护卫从燕临两州交界处的校场练兵回来,经过外河休憩时,见着冲在河岸的李慕婉,当时还尚有一口气在。
新任燕王烨恒不像老燕王,杀戮成身,见着尚有一息,善心便起,救下此女。
闻成嬷嬷所言又思及将领所提一事,倘若王府有嗣,燕州官员浮躁之心可定。
烨恒手中的奏折放下,“带本王去看看。”
王府雕栏玉砌,从书房到李慕婉所居别院,还有一段路途。
“你醒了?”榻前端正的男子锦衣华服,尊贵肃正。
依在床榻前的李慕婉面容细腻如玉,泛着一丝柔弱,成嬷嬷在王府侍奉多年,何等绝色未曾见过,如此绝色与仙尘之姿,她没见过。
烨恒愣了须臾,若非他心里打着别的主意,此刻也难收起思绪。
刚醒的她脑袋仍是昏昏沉沉的,巡视着房内陌生的布置,还有眼前不识的男子,她缓缓问道,“这,这是哪?”
“这里是燕王府。”烨恒抬手接过成嬷嬷手里的汤药,声音柔和。
“燕王府?”她想了想,望着陌生的面孔,“你是燕王?”
“本王在城外河边救起你,姑娘是遇着何事落水?”烨恒试图唤着她记忆,可李慕婉只要追溯记忆头便会作痛。
“落水?”她想不起来。
痛苦之色溢出面庞,烨恒贴心道,“大夫说你伤了头,若想不起就先在王府住下吧,等养好伤本王再替你寻家人。”
李慕婉面对眼前人的善意,心里防备略松一分,却仍是心怀古怪,防备着。
烨恒未久留,只是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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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下人好生照顾,又召见了府中大夫,细细寻问了李慕婉的病情。
她身孕之事,成嬷嬷还未告知,燕王另有打算。他眸子藏着算计,背影落在屏风上,“可有什么药物能彻底抹去她的记忆?”
“这……”大夫思虑良久,“抹去记忆的药是有,只是此女失忆乃脑中瘀血未化,若再次受到强烈冲击,便有可能再次记起。”
烨恒抚着书房上挂着的燕州地势图,若有所思道,“只要养在王府里,派人好生照顾便可。”
“老夫先开药方,按药量服用即可。”
“这药喝了,”燕王还是有些许担忧,“会不会对她腹中胎儿有所影响。”
“王爷放心,这药不伤身,老夫还在药中加了几味安胎药物。”
烨恒点头,吩咐成嬷嬷打点好一切,李慕婉喝了几副药,再次醒来时,就连在王府养伤的这半月之事全然忘干净了。
“这是哪?”她再次醒来时,又是同样的问题,成嬷嬷便知晓,药效来了。
成嬷嬷忙道:“王妃这是睡糊涂了,这里是王府啊。”
“王府?王妃?”李慕婉闻言努力回想着,可脑海似乎划过一团烈火,灼烧着她的神经,闪过的画面残缺零碎,却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燕王摆手让成嬷嬷退下,手中药勺盛了汤药递到她嘴里,满覆温柔,“王妃在府中湖边游玩,不慎踩空落水,伤了头,许多事都不记得了,本王原本还不信,可你连我也忘记了吗?”
“你是王爷?王府,京城吗?”李慕婉揉着眉心,是空白的。
“玥儿,这是燕州啊,我是燕王烨恒,你是我的王妃,你都不记得了?”烨恒神情满是痛苦,一副千言万语又不能道的难色。
“玥儿?是我的名字?”
“你叫宋玥,是本王王妃。”烨恒仔细观察着她的反应。
“大夫说你要静养,不能多思,你刚醒来,许多事都不记得了,往后本王再慢慢同你一块找回记忆,眼下要事,你该先养好伤,还有肚子里的孩子。”
李慕婉瞳孔微张,侧了头,满眼惊讶,却又下意识抚了抚腹部,“孩子?”
燕王手里的汤药已经举了半日,李慕婉都没有喝,从醒来后被告知的一切信息,她无法辨别真假。不知道为何在此,也不知自己到底是谁。
王府,王妃,燕王,都是从旁人口中得知。
又见燕王与下人悉心照顾,若是再疑心怕伤了他人之心。
燕王点点头,“来,先把药喝了。”
李慕婉蓦然端过药碗,听话地喝下了。
烨恒有公务在身,并未久留。
李慕婉在房内静思多时,窗外的光线打入,引着她出了寝屋。
她在庭院巡视着周围陌生的环境,院里贴身侍奉的侍女拢共二十四人,外院和内院侍女分工明确,凡是见着她出来,都毕恭毕敬地唤一声王妃。
李慕婉心有多般疑虑,只是刚要开口,贴身服侍的成嬷嬷便让她少些忧思。
燕王烨恒常忙于公务,并不多来别苑看她,倘若是寻常夫妻怎会如此生疏,加之她每每见着燕王,也都没有想要亲近之意,他是自己的夫君吗?
烨恒行色匆匆入了院子,李慕婉坐在柳树下的长椅,手里端着鱼食百无聊赖地往池子里丢。
泛起动静的水面浮出不少锦鲤,她神思在外,不知游去了何处。
“王妃近日来气色有所好转,精神也足了。”烨恒悄无声息走近她,又怕扰着她,轻拿过她手里的鱼食,本欲要握上她的手,李慕婉却本能躲开,两两相望之下,她神情溢出歉意。
“我……”
“无妨,从前的事情你都不记得了,在你未想起前,我不会为难你的。”烨恒没有强迫她。
“只要你安心养胎,把孩子生下,来日方长。”
李慕婉感激地点了点头,虽说对他没有情分,可他举止还算规矩。每每察觉李慕婉的抵触,燕王也有所顾虑,并未做出出格之举。
他的目的,只是腹中胎儿。
之后每隔三五日,烨恒便会到别院探望李慕婉,李慕婉被王府下人照顾得很好,也渐渐习惯王府生活,接受这个身份,只是她仍然什么都记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