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九点的闹钟准时震动，梁芝醒了，室友都还在睡，她放轻动作，小心翼翼下床，洗漱。
寝室里没开灯，像个阴暗的牢房，昏暗沉闷。
上了年纪的窗帘依旧□□在一线，有几束光线穿过它的残肢照进，金灿灿的光里浮尘跃动。
借着这几缕光，梁芝摸索打开书桌上的小台灯，旁边摆着一个长方形镜子。
她取出化妆用品，从防晒、隔离到遮瑕、上妆、定妆一个步骤不落，肤色均匀了，脸也白了。
紧接着拿起化妆刷，对着一张打好基底的脸，一点点描绘。
其实比起化完妆的欣赏时刻，她更喜欢化妆的过程，那种由自己创造的肉眼可见的美丽蜕变，妙不可言。
对于努力让自己变美这件事，梁芝一直很愿意下功夫，只是之前学习强度大，家里管得严，没什么机会，好在高考结束后，她就对照着网上视频教学，苦练了一整个暑假的化妆技术。
镜子里反射出一张温润柔和的脸蛋，眉毛细长，微弯，配上拉长的眼线，晕染出下眼睑的阴影，并不用力过猛，营造出虽化了妆但底子好的感觉，美瞳选的是琥珀色，带点碎高光，自然又水灵。
她最在意的还是鼻子，修过容后，从正面看，鼻头缩小了，山根也挺了，整张脸的精致瞬间就上来了。
梁芝满意地露出笑容，镜子里的那张脸也同样冲她笑了笑。
随后换上衣服，整理发型，一切才算完工。
期间，室友也陆续醒了。
梁芝换完鞋后起身，戴若梦站在一旁，看着与平日不同的她，问：“梁芝，你要出去呀？”
撞上她的目光，梁芝笑笑：“嗯。”
“你这一身好好看，该不会是出去约会？”
“是约会。”
“可你和你男朋友不是异地恋吗？”
梁芝挎上包，拿起手机，抬头对戴若梦道：“他今早赶高铁过来的，刚到。”
“你男朋友好好啊，羡慕了！”
“只是我和他离得比较近而已，那我先出门了，晚上见。”
——
“梁芝，这里！”
梁芝回头，寻找声音的来源。
下一秒，一个熟悉的面庞骑个共享电驴稳稳当当停在了她跟前。
他穿着件黑T，下身是水洗牛仔裤，不像大部分身材较单薄的年轻男生，他身高腿长，露在外的胳膊肌肉线条紧实，肩膀落拓挺拔，头发刺刺的，一张脸轮廓分明，脸上带着笑，张扬桀骜。
“还是我眼尖，你一出来我就看见你了。”
或许是眼窝过于深邃，他眸底深处似藏着若有若无的野劲，在太阳下，直勾勾盯着梁芝，又跟带了锋芒似的，亮得惊人，“快上车，带你去兜风！”
一个跟免费没什么区别的电驴也能叫兜风吗？
梁芝抿唇，“你早说，我就不穿裙子来见你了。”
“别呀，我刚还没说呢，你今天特别好看。”
正值中午，学校门口来来往往的学生川流不息，薛以珩轻咳一声，不算白的肌肤微红了下，他压低声音：“其实刚看你一出来，我就特别想抱你。”
梁芝身穿一件长裙，撑着把小伞，立在路边。
琥珀色的眼瞳在阳光的照射下，越发透明，像一颗晶莹的猫眼石，细看，又总觉得隔了点什么，雾蒙蒙的，看人时，如一汪清泉，清凌凌从心中淌过，润物细无声。
和他完全相反，她性子静，做起事来，慢腾腾又透着股认真，特别可爱。
薛以珩看着，心脏又砰砰跳起来，胸腔里塞了个鼓在敲打，不知道为什么，他就觉得她哪哪都合自己心意。
他到现在都还能想起，当年高二文理分班，班级打乱重组，开学第一天，他到得早，打算出去透透气，这边腿刚迈过门槛，眼一抬，迎面就看见她背着书包走进了他身后的班级。
一瞬的怦然心动，直至今日，依然未变。
“那我怎么坐？”
薛以珩回神，知道要来见她，他提前一整晚都在兴奋，丝毫没注意到她语气的异常，不好意思挠挠头，“其实可以坐前面……”
梁芝睫毛轻颤，她垂眸，收起伞。
薛以珩一只手扶住车头，另一只搭在坐垫上，长腿曲着，撑在地面，立体眉骨下，眼神肆意热烈，“再不上来可就晚了，我提前排了号，你之前不是说想吃烤肉吗？”
“嗯。”
她应了声，递出伞，薛以珩自然接过，替她收好，挂在车头下方的小挂钩上。
身子往后移了移，给她腾出空间。
梁芝刚坐上，后背便贴上了一堵强劲有力的胸膛，温热的呼吸擦着耳畔起伏，比她高出大半个头的身体俯下来，如一件又厚又沉的披风，将她牢牢罩住。
他伸出双手从后方松松环在她身侧，声音高昂：“扶稳了，我们出发了！”
梁芝忙伸出一只手，按住车头。
驶离学校后，薛以珩拐进一条小路，眼见四周无人，他猝不及防亲了一口梁芝的侧脸。
“你——”
“诶等等，容我先为自己说明一句，”他脑袋轻靠在梁芝肩上，染上笑意的声音逆着风向，钻进她耳里，“我很轻的，保证没弄花你的妆。”
“等会吃饭要拍照，我都记着呢！”
梁芝哑了声，眼神向下，盯着不断后退，晃成一道道虚影的柏油路。
商场门口，薛以珩先把梁芝放下，又将伞递给她，“你在这等我一会，我去停车，很快就回来。”
她乖巧点头。
不一会儿，他回来时，手上还多了一个小袋子。
薛以珩将袋子送到梁芝眼前，眼神示意她，“打开看看。”
梁芝接过，拿出一看，是个粉色的拍立得。
“那什么，喜欢不？”他期待地问。
“我记得你出门喜欢拍照，想着这个应该能用上。”
她拿在手上，翻来覆去打量了几眼，说：“喜欢。”
“既然喜欢，那我也是不是也能收一个小报酬。”
梁芝抬眸，“什么报酬？”
“等会和我一起拍一张呗，我放在手机后面，回去再换个透明壳，这样不仅我天天能看到，别人看见也都能知道我有女朋友。怎么样，安全感是不是蹭一下就上来了？”
他的嗓音自带一股慵懒的劲儿，因为愉悦，尾调微微上扬。
梁芝被他逗乐了，唇角漾开笑，眼波柔软，盈盈望向他，“照你这么说，那我是不是也应该放一张？”
他低下头，拉起她拿着拍立得的手腕，在手背轻轻落下一吻，眉梢一抬，唇角勾了勾：
“那我求之不得啊。”
梁芝羞涩避开他灼热的视线，眨眼间，目光陡然一转，平淡无波。
他拉起了就不舍得放手，拿出她手里的拍立得，重新放回袋子里，旋即将自己的手掌覆上，移至指缝间插入，扣住。
“走吧。”
商场里，一家日式烤肉店。
薛以珩提前预定了一个小包间，包间内灯光昏迷，暗沉的漆木装修，门口挂着开口的日式暖帘。
和牛酱烤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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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花接触上预热好的铁架，发出轻微的滋一声。
梁芝捧着一杯鲜榨果汁，安静看薛以珩用夹子翻面，眼看快烤好了，她突然开口问：“你回去打算怎么办？”
他动作一滞，故作不明白，扯出一抹笑：“什么怎么办？”
“这才刚开学，你一次性花了这么多，回去怎么办？”
他俩家庭条件一般，他这次来回车票，加上买礼物，吃饭七七八八的，大半个月生活费估计都没了。
薛以珩将烤好的五花放在她面前的托盘上，语气听着毫不在意：“我以为什么呢，你不是知道吗，我跟室友他们关系都挺好的……而且我身上有钱，等前期事情忙完，还会去找兼职，这你不用担心。”
他抬头，对她笑道：“你快尝尝，这玩意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在他注视的目光下，梁芝拿起筷子，夹起一块，沾了点海盐调味，放入口中，咀嚼，吞下。
“怎么样？”
“好吃。”
“好吃就行。”
吃得差不多了，薛以珩见梁芝拿出口红，沿着唇形涂抹，他立马放下筷子，眼神直白地盯着她。
梁芝不用猜也知道他在想什么，她装作没看见，对着镜子打量着脸上的妆，还行，没怎么脱。
她合上镜盖，拍了拍身旁的空位，“过来坐。”
薛以珩就等着这一刻，用纸巾擦干净嘴角，乐呵起身，长腿一跨，坐到了梁芝身侧。
梁芝摆弄着手里的拍立得，调好后，举高，试了几次，嫌手臂不够长，塞到了他手上。
“你拍。”
她一不高兴，或者事情不顺意，眉头就浅浅蹙着，偏整张脸又是柔和的，眼神淡淡，组合在一起有种叫人移不开眼的反差，总叫薛以珩心痒。
“行，我拍。”
他唇微勾，一手举着拍立得，另一只手放在梁芝肩上，紧紧搂住，腰微弯，配合她低下身子，脑袋靠在一块，梁芝坐姿端正，腰背挺直。
咔嚓一声，拍立得缓缓吐出一张照片。
薛以珩伸手接过，捧在手心，静待它成像，对梁芝道：“这第一张就给我吧。”
梁芝不甚在意点头，她本就没打算要这些照片。
随后又换了几个姿势，拍了好几张。
拍完后，他拿着已经成像的第一张，自己先盯着看了好一会后，才用修长的两指小心夹住边角，对梁芝举着展示，忍不住打趣：“你知道吗，你坐这么端正，特别像个乖宝宝，显得我像个心怀不轨的坏人。”
听见这话，不知勾起了梁芝什么回忆，她抬手，柔若无骨的指尖轻点上他胸口处心脏的地方，又重重按下去，刚涂过口红的嘴唇红润晶莹，透着一层诱人的水光，轻启：“那你没有心怀不轨吗？”
被她触碰到的整个身子直接僵住了，薛以珩呆呆地望着她这幅模样，喉结明显一滚，漆黑的眸子漫上暗色，不知名的情绪涌动着，眼见她要收回手，他下意识一把抓住。
薛以珩轻吻上她指尖，嗓音低哑，毫不掩饰的侵略意图：“我承认，我有。”
他抬眸，望向她的眼里带着昭然的渴望和祈求，“那我可以有吗？”
梁芝笑了笑，吐出的却是截然相反的字：“不可以。”
他怔住。
梁芝趁机抽回手，对他道：“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至少应当面说一句分手。”
“照你说的，事不过三，这是第四次。”
她扫了眼桌上的照片，“我没预料到会有拍照的环节，但你买了……最后一天，总要过完所有环节，才算圆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