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第 29 章
    蹭磨花草的窸窣讶然歇住,后脑蓦然来几男声,钟旺尚未反应过来,长刀的冷光折入晏城眸眼里,实在略有刺眼。

    长刀出了半截,钟旺指腹紧紧按住,不完全出,也不使其落。

    方出半刻,所有声音都于此刻哑然而止。

    连略带怨气的陶严也纷纷闭上嘴,贴着晏城颤动的手臂,与他抓不住万物而抽搐的手。

    陶严靠他不远,于耳畔轻诉:“某,可没惹他吧?”

    晏城不敢言,细微的摇头,手无寸铁之刃、手无缚鸡之力的他们若竹箸那般聚集一块儿,这般不轻易折断。

    他们是易折的瘦竹,是将倾的兰花,是揉捏的桃枝。

    对上钟旺,他们太过于娇弱。

    “……”

    “旺财,行事别过界,留人一线生机,切不可与人结仇。”

    陶严小声念叨,离他越近的晏城,都有些未听清。

    何句?自是那声旺财。

    细长的眉眼似一把柳叶刀,钟旺挑挑眉,回:“阿娘只告知我,拔草要除根!”

    二人顿时一怔,一左一右,伸长手臂,邀钟旺往前几步,去细细听。听听那些人做甚,可有说什么,是否越界。

    “可需报与兵马司?”钟旺仰头问。

    陶严摇摇头:“无需,淮阳巷常有诡事出,遇上我等,也算是功绩一条目。”

    他们商议着该如何行事,如何谨慎,如何安全。毕竟都非盖世大侠,无法摘叶飞花,定要好好筹划一番。

    晏城尚未参与,他略感疲倦,盘腿坐在草丛旁,眼皮上下争吵不休,似决裂又似复合般,扰得晏城无法安然。

    哪怕如此,他也紧盯着夜色中几抹过浓的身影,不敢高声语,只敢轻声询问。

    一心作二用,晏城掌心托起倦累的脸颊,心里不断思索着。

    今日怕是不能早回府去,忘与殿下道回府晚,忘与他言想与同僚共逛街巷,也忘与他说,回家途中偶遇事件。

    啧,晏城无声在心里感叹。

    他又非某小学生,下池从不抽中当期,出门从未刮中彩票,怎今日这般巧遇。

    先前的困惑,由此解除。

    “先把这些姑娘的尸体挪走,然后呢,我们再将锁在车里的姑娘,拖到楼里去。”

    另一人点点头:“小心点她们身上银饰,都不晓得怎么处理的,锤头敲得邦邦薄,特别锋利。上次,有个宁死不从的姑娘,直接割了!”

    “嘶,南疆姑娘都这般狠烈?”

    “要说,还得是绑江左那边的姑娘最好,她们都被家里养得娇贵,那腰子,那身子,就跟抓个跟柳树一样。”

    “弱柳扶风,你是想说这个?”

    “啧,还是你郭老六比我有文化多了,我就个土地里刨食的,没读过什么书。”

    郭老六环视左右,贴在那大老汉耳畔说:“等这次事忙,你也有机会的。”

    “圣教佑我等平子。”

    各自影子于脚下堆叠,由瘫软的肉身吸引,漫入血色都吞食的黑暗里。

    晏城听不清他们念叨着什么,偶有月华撒落,照得那几人中,独两人表情虔诚万分。

    一时不解,一时略惊讶,晏城不理解他们为何如此,是信道?还是佛,儒教也算一方大教,可自融入科举中,儒教便被文人占据。

    不会信仰基督吧!

    越发觉得这个可能性,中真率贼高,根据谢知珩东宫囚困的穿越者数量来瞧,怕是有不少误入。

    盛朝一如他曾知的唐,眉骨深邃者不在少数,奇发异服也非是没有。

    晏城眉头紧锁许久,额间所有纹路都融入山根,连轻扫他眉心的兰草,也无法抚去那轻微的愁绪。

    “可有听到什么?”陶严蹲在他身旁,瞧他脸目,担忧地问。

    晏城未语,涌上的思绪杂乱,是抓不住,也摸不着的黑夜,牢笼般困住了他。

    钟旺不解,她站得稍靠后,未瞧见晏城,只知晏城蹲着不挪位,像极了大理寺内那些一蹲守茅厕半刻钟的同僚。

    有点气,钟旺嗓音压低,声音干哑般吐出:“晏大人,可是又睡着了?竹林苑离此不远,可需我等为你开间香房?”

    “……”

    “……”

    晏城幽幽转看钟旺,低丧着桃花眸,委屈般,瞪与她。

    请问女主,我在你心里是个什么形象!

    “哦,晏大人醒着。”

    钟旺不理会晏城的委屈,她专注跟随陶严的脚步,又比陶严多走近些。

    两主簿具是文人出身,虽身体似竹竿瘦弱,脚步能轻点,可他们仍是男人,骨架就比女子重,自是与习武多年、又极轻的钟旺比不得。

    “待在此处别动!”

    钟旺拦住蠢蠢欲动的主簿两,又怕他二人生事,长刀再次抽出,冷光在二人骤闭的眼皮扫过几次,逼二人后退几步。

    武力超强的钟旺,脚尖轻点,跃上院旁的高墙。

    那些人具是于竹林苑中抬出无力肉身,一具堆叠一具,似叠放软绵绵的被褥般。钟旺紧贴墙,上身低伏,身骨若无力,如蛇般扭行于草丛间。

    只叹人于世间行走,总会带些声响,可那声藏于夜间蝉的低鸣中,蛐蛐的唧唧声,不复现。

    最绝佳的是,淮阳巷落入最繁闹的时刻,不知谁的欢呼声彻天而来,引得那几人侧身去听,落得满脸羡慕与嫉妒。

    晏城这才听到自己先前未曾听到的话语,与不绝的咒骂。

    “该死的大官,该死的大老爷,就知道睡女人。”

    郭老六拉着他:“人家大老爷不止睡女人,他们啊,连男人都睡。”

    “嘶!”

    大老汉连吸几口冷气,震惊得连声音都在颤抖:“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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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旱道就这么稀罕,要不咱们也去南边,找几个二椅子试试?”

    “先把人埋好,再说去南边。”

    郭老六耸耸肩,又提醒那大汉:“圣可不保佑走旱道的人,不然那些老爷头顶的大官,怎么不去庇佑,专庇佑咱们教主呢?”

    窸窣的声响不绝,虽无稻花香,也无呱叫缠人,可郭老六怎感觉不对劲。

    脑子里的筋绷得直直,每一步都逼迫郭老六再次检查周边。他想,到底圣在天上庇佑,为他扫清一切。

    蹲的姿势已不太行,晏城找住郭老六同他人商议时的空档,拉住想听得更清楚的陶严。两人步履轻微,不踩草叶,踩在砖石铺就的道路上。

    晏城盯紧郭老六他们的动作,陶严则转身观察后方,防止踩在翘起的石砖上,打得一片重响。

    离巷口不远处,亮天的烛火未点,晏城停在此处,注意力不再集中那处,连还想往前凑的陶严,也被他拦下。

    陶严困惑:“钟旺还在那儿,我们不可抛弃他。”

    晏城点点头,他取下系在腰间的龙纹玉佩,轻敲几声,响玉的声清脆,混杂在丝竹里,不突兀却融入其中。

    他深知所有,也熟晓一切。

    谢知珩性情有时过于偏激,手旁养了不知多少的能人,读懂唇语,只是天聋之人与生俱来的恩赐。

    无时无刻不在监听,晏城一举一行,说出的每一句话,都会被写于纸上。

    晏城安抚躁动的陶严:“会有人,为我们看照钟旺,也会为我们监晓一切。”

    陶严安下心来,不冒失般匆匆闯进去。他走出巷口,根据才听得的话语,走向欢声笑语不绝,银饰清脆入耳,不似环佩相撞,是另一种异域奇色。

    不再拒她们如洪水猛兽,陶严盯紧姑娘欢笑神色下的哭泣,她们的悲痛,被拐卖异乡,以色侍人的悲痛。

    脖颈的银圈堆得很高,异彩满织的衣裳,看不出施虐徒留的痕迹。

    很可恶,陶严低下眉眼,眸眼里的怒火烧不尽心头的愤恨。

    可为了姑娘着想,他还得面带温柔笑意,同几位姑娘聊天,也好在,他游历时学了点苗语。

    巷深处,郭老六横刀扫了许久,匍匐在地,连草的根都快被铲出,仍未找到危险。

    同行人仍在搬运尸体,因郭老六于教中地位不低,又是个识字书生,他们对此不夹有丝毫的抱怨。

    “会不会藏在已叠放好的肉身里?”

    他说着,刀尖对向堆叠着的肉身,一具叠得更高,有风时,吹动她们轻薄的衣裳。

    藏匿于此的钟旺,屏息不敢出声,也不敢有任何动作。

    可同时她也怕,怕这人凶性大起,不顾死去人的尊容,不尊重她们,鞭挞尸体。

    “钟旺……”

    听人说起时,晏城的心也因担忧而吊起来,捏紧的手心出了不少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