吊顶上方落下帷幕般的投影，虽然众人身处同一间会议室，但画面依旧被切割成了八块，右下角属于雾守的那块屏幕常年保持着黑暗，谁也不知道画面中央是否有人在听。
赤夜伊织姿势松懈地靠坐在扶手椅上，一边听着耳机里吵闹的声音，一边漫无目的地出神。
她看向屏幕中央的投影屏幕，几位身着西装的男人起先还肯维持表面上的平静，然而随着会议时间的推迟，率先忍不住发火的果不其然便是狱寺隼人。
“我都说了不要把这些奇怪的衣服算进家族财政支出里面！”狱寺隼人一边对着蓝波低吼，一边因过于烦躁而选择将衬衫领口解开一枚纽扣，露出比旁人更白皙些的锁骨，因气急而泛上绯色。
十几岁的少年也不是好惹的，当下翻了个白眼，反击道：“笨蛋狱寺，你还好意思说我。”
他毫不示弱地指了指下方一行文字，念出声：“《世界神秘学咒语》，特别备注，珍藏版，这些书听起来明明比我的那些衣服更离谱吧！”
他转而扭头看向泽田纲吉，振振有辞：“和这些骗人的书比起来，蓝波大人买些学校里需要用的衣服怎么了？笨蛋狱寺这么大的人了还会被这些书骗呢！”
狱寺隼人面色一黑，扭头看向就坐在他身旁不远处的蓝波，不知从西裤还是哪个地方掏出几根炸.药管，语气森然：“蠢牛，过来受死。”
“嘛，狱寺可不要动手哦。”山本武娴熟地拦在两人中间劝架，“不然这间会议室的损耗费用又需要再报销一次了。”
狱寺隼人捏着炸.药管的关节因过于用力而泛白，一句报销费用仿佛掐准了岚守的命脉，令他不得不选择用另一种方式来训斥蓝波。
整个会议现场顿时鸡飞狗跳，吵得像是正在演出舞台戏一般。
“——泽田纲吉。”
画面中央另一道西服革履的身影仿佛与满屋吵闹无关，身姿如松，有些偏长的碎发下蓝牙耳机闪烁着微弱的光芒，“如果你喊我是为了来听这些过家家的话……”
“不是不是。”
神游了大半场会议的彭格列十代目忽然正襟危坐，连连摆手，“云雀学长，这次确实是有事要商议。”
身处日式庭院内的男人并未回应他的话，转而扭头抬眼，温柔地望向一边。
会议室内其余众人好奇地跟着他视线转移注意力——
羽毛嫩黄的小鸟扑棱着翅膀，安稳地落入男人掌心。
赤夜伊织脸上露出果不其然的表情。
能让云雀恭弥这么温柔对待的，恐怕也只有云豆了。
泽田纲吉早已习惯被云雀恭弥无视，清了清嗓子，开口：“其实这次召集大家开会主要是想商议一下日本分部的建立，还有威尔帝的死亡。”
赤夜伊织微微抬眼。
狱寺隼人显然对今日会议主题了如指掌，一旁坐着的山本武也没流露出惊讶之色。蓝波虽然没听明白泽田纲吉的话，但他向来不会在这些场合上主动询问，至于画面另一端的笹川了平……他看起来根本不记得威尔帝是谁。
她将注意力再次放回云雀恭弥身上。
彭格列云守难得主动出席总部例会，黑色刘海微长，高清摄像头画面甚至将他根根分明的睫毛都展现出来，因光线在眼底投下一片浅浅的阴影，灰蓝色的眼睛……
赤夜伊织连忙移开视线，在心里安慰自己。
隔着屏幕呢，云雀恭弥还能发现自己在盯着他的脸不成？
“那个小婴儿？”
出乎意料，云雀恭弥像是对泽田纲吉说的这句话产生了兴趣，甚至难得扬起一抹笑，“他死了？”
泽田纲吉忍不住在心底吐槽：云雀学长要不要用这么平淡且愉悦的表情说这句话啊！
赤夜伊织在一旁补充：“死因不明。”
“呵。”
这声低笑轻到赤夜伊织怀疑是自己的幻觉，随后听到云雀恭弥毫不留情的嘲讽：“所以你是希望我们在座各位给你考出验尸官证书，告诉你威尔帝死因吗？”
赤夜伊织：“……”
她在心底默念三秒。
狱寺隼人当下便没忍住，从自己的位置上站起来，倘若不是隔着通讯画面且有山本武在一旁娴熟地拦着劝架，看起来下一秒就想把拳头挥到云雀恭弥脸上。
“你这家伙！怎么和十代目说话呢！”
“嘛，狱寺你也冷静一点嘛。”
熟悉的场景会在每一次例会上重复。
云雀恭弥冰凉的灰蓝色凤眸透过通讯画面，像是对会议室内吵嚷的群聚画面有所不耐，蓦然起身，又惊得泽田纲吉连忙喊他。
“云雀学长！”
他回头，看向屏幕中央端坐着的青年。
衬衫衣领被老老实实地扣到顶端，西服外套看不出一丝褶皱。
云雀恭弥浅浅点头，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嗓音微凉地评判了一句：“你今天穿的……没有违反校纪。”
-
死一般的沉默。
在云雀恭弥切断通讯后的三十秒内，赤夜伊织认真思考了许久，最后得出结论。
中二病可能真的是无法治愈的绝症。
连正在恼怒的狱寺隼人都被那一句“违反校纪”惊得不轻，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轻易便被山本武拽回自己位置上坐了下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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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时候赤夜伊织真想不明白，泽田纲吉执着于每次例会都喊云雀恭弥的目的是什么。
云守不仅热衷于迟到早退，一张破嘴还能轻而易举地挑起守护者之间内部矛盾，好几次总部会议室都因为云雀恭弥嘴下不留情而激得狱寺隼人掏出炸药了。
平心而论，云雀恭弥难道就没有责任吗？
他难道就不该为这些损耗费付出些什么吗？
云雀恭弥提前退出会议对众人来讲似乎并不是什么稀奇事，赤夜伊织又听了一会儿狱寺隼人的激昂发言，觉得自己离早退会议似乎也不远了。
威尔帝的死因显然来自于非人为因素，而彭格列日本分部的建立听起来也和她没什么关系……
赤夜伊织刚想摘下自己的蓝牙耳机切断通讯，视线瞥见笹川了平那端的画面，宛如被踩着尾巴的猫一般，惊得她连手中的水杯都没端稳，撒出些许落在风衣外套上。
赤夜伊织顾不上擦拭，连忙开口问：“笹川学长，你桌上的那份文件能不能给我看一看。”
她对于自己此时此刻依旧保持着对笹川了平的尊称这一行为在心底表示震惊。
笹川了平满脸茫然地拿起桌上一旁摆着的文件，在镜头面前晃了晃，“是这份吗？”
赤夜伊织紧盯着白纸上的奶嘴图案，神色晦涩不明。
她很少在某件事上流露出这般凝重而迟疑的表情，会议室内顿时安静下来，连一向咋咋唬唬的蓝波也没敢吭声，瞪大眼看着赤夜伊织，嘴里有一下没一下地嚼着葡萄软糖。
许是因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赤夜伊织身上，泽田纲吉在看清那份文件上的标志时的怔神并没有被别人注意，唯有山本武往他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然后揉了揉狱寺隼人的脑袋。
“棒球笨蛋你发什么疯！”
狱寺隼人像瞬间被人打开了开关一般，一把拍开山本武的手，又瞥了瞥赤夜伊织，小声嘟囔着抱怨了句：“回头再和你算账。”
山本武没将他的威胁放在心上，好脾气地笑了笑，转头再看向赤夜伊织。
“我要去一趟吉留罗涅。”
赤夜伊织终于想起来自己是在哪儿见过这个标志了。
在威尔帝房间内的门框后，拉尔·米尔齐之前呈交上来的一份文件上也有同样的标志。
还有……她的老师，吉留罗涅的首领。
艾莉亚也给她画过这个标志。
赤夜伊织觉得自己好像抓住了某些之前没有注意过的细节，令她甚至产生了久违的恐惧感。
她从座位上站起身，望向泽田纲吉，难得发出邀请：“你要一起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