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逃不开惆怅二字。
黑暗室内一片静谧,喻观寒深深吸气,将淤积在身体里的疲惫散去些,才伸手摁开关。客厅灯光柔柔亮起,无声欢迎他回家。
蹭了灰的运动衫扔进脏衣篓,拽掉黏在身上的棉t恤,他径直走进花洒下任温水冲刷尘土。
水流沾湿睫毛的下一秒,他气血翻涌,原本想去抹脸的手改为捂住嘴。再放开时手心里已经积了一汪血色水迹,他满不在乎地将手抬高些,冲刷血丝。
真够蠢的,他想,总是忘记符叶很强。
一道雷对她来说不过是挠痒,他却不自量力去拦,差点将自己葬送在今天。手心里的纹路在水流冲刷下越发清晰,喻观寒轻轻攥拳,告诫自己不要忘记几百年前的教训,不要重蹈覆辙。
凌晨00:25分。
床头柜上的闹钟摆件成为寂静卧室内唯一的光源,像是广袤无垠的黑暗虚空中,漫无目的漂浮的小小星球。
这孤独星球的身边,正躺着满腹心事无法入睡的妖怪。
无数次窸窸窣窣后,喻观寒认命坐起,轻手轻脚下床,蹲在冰箱前翻找。厨房的灯光橙黄,将慢条斯理准备食材的身影衬出几分恬淡来。
化冻后的虾仅虾尾处保留硬壳,其余全部剥去。锋利的刀刃开背,将虾线细心清理好,撒上调味料,不忘用刀背将虾肉拍得略松散些。
随后裹上蛋糊与面包糠在油温适当时滑入锅中。
凌晨01:35分。
院中驶进来的车熄火,保安室内正沉浸在手游中的夜班保安熊四动动耳朵,手指摁住麦克风,瓮声瓮气道:“赫兹,我回家补个装备,你别贪我兵线啊。”
一边回程,一边还不忘将视角挪到好友操控的角色上,生怕对方抢自己的资源。
熊四推开保安室的窗探头,恰好瞧见喻观寒提着保温盒上台阶,顿时咧嘴一笑,拿起手机迎出去,开门的整个过程都没将视线放在喻观寒身上。
手机屏幕花花绿绿的光照亮他长相憨厚的脸:“我当是谁呢,你这么晚来加班?”
“闲着也是闲着。”喻观寒微笑,合拢大门,“还不如来替娇姐值班,让她回家休息。”
“哈哈,那我嫂子准能乐开花!”
果不出熊四所料,掌管监押室的娇妹喜笑颜开,立即摘下墙边挂着的铁鞭塞进包里,又去整理织到一半的童码毛衣,热情问喻观寒:“带什么好吃的?”
“随便做点夜宵。”
瞧自己没落下物品,娇妹边走边寒暄:“哪天你三哥休息,就到我们家撸串去。”
他应声,刚拉开椅子又见娇妹拍着额头去而复返:“我忘了叮嘱一声,今晚新关的妖怪在3号拘留室,李局说了是重点专注对象,你没事儿的时候就在监控里看看她。”
喻观寒点头示意自己记下,两人齐齐看向被划分成八个格子的监控画面。
编号为3的拘留室仅有一张窄窄长凳,被拘留的对象正侧卧在上,用手臂做枕头,颇有些随遇而安的淡然。
“不过她有些奇怪。”
喻观寒闻言一怔,不明白娇妹指何处奇怪,娇妹干脆将鼠标握在手中,将3号拘留室的监控单独放大,随后聚焦符叶的脸。
“看,她对着袖子自言自语呢。”
“声音太小,压根听不清她说什么,这么漂亮的妖怪,精神不正常,真是可惜。”
*
“我最开始是想替你带话的,但我后来又想...”胳膊被枕麻,符叶动动脑袋,继续面壁,小声道,“不管你想对小白说什么,都亲自跟他说吧。”
回答从她的衣袖口袋中传出,此刻赵子涵灵魂孱弱,声音也细细弱弱,导致符叶不得不将耳朵贴在袖子边,方能听清她的话。
“我也是突发奇想,没想到你真的可以待在我袖子里。”静待片刻,她抿抿唇,“不是我厉害,是这件衣服特殊,山神世代传承下来的衣服,历经不知多少个百年,有些神奇之处也正常。”
时光倒流,春去秋来的很多年前。
在某个太阳炙烤不休的秋日,向南迁徙的途中,符叶翅膀受伤掉落横烟山,被一身青衣的山神符越所救。
她自出生起便明白自己与同伴们格格不入,区别是,她拥有更为复杂的情绪,有思考,所以至今未能理解那普普通通的一箭,为何躲不开。
时任山神的符越是个话痨,俗称碎嘴子。
扛着她爬坡,还有力气讲什么宿命论,说万事万物皆有缘法。要不是后山两只狼为了争小红打得不可开交,到了互撕耳朵的程度,他也不会到这偏僻的后山来。
晕头晕脑的丹顶鹤根本不好奇他为何出现在这,也不好奇小红的爱情故事,她只希望自己赶紧着陆,倒栽在符越肩上颠得实在想吐。
山神庙虽破,好歹能遮风避雨。
符越将手掌悬在她的伤口之上,丹顶鹤也睁着明亮双眼歪头瞧,满含期待。
符越青筋暴起——伤口毫无变化。
他的肩膀顿时塌下,认命翻出旧衣给她包扎,并慷慨将神坛下的空地提供给她休息。
神坛之上,衣袂飘飘的青年石雕爬满裂缝,碎裂痕迹细密如蛛网,好似能将它当做蒲公英,吹口气便化为粉末,四散各地。
养伤期间,每日醒来,她都会瞧见符越穿着那件青色宽袖长袍,顶着朝阳朗声读书。
清朗的声音回荡山巅,旁人瞧了只觉寂寥,他却不倦。独自诵读也有滋有味,总是笑呵呵的,春风拂面。
真是怪人,丹顶鹤抖毛。
伤势好转,她迫不及待与符越告别,却惶恐无措地发现,她无法离开横烟山,一次次围着边缘打转,无形的隔膜将她困在此地,撞得脑袋晕眩也未能冲破。
符越仰面长叹:“天命攸归。”
山神庙里,青年形象的石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只栩栩如生的丹顶鹤石像,展翅欲飞。
“横烟山山神世代传承,到我这里,已是第二十六代。”丹顶鹤在符越身后撒泼打滚,他视若不见,只是凝望塑像,神情忧郁,“有了神像,便是成为山神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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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开始,你将以妖怪的身份守护横烟山,从此半神半妖。”
他将衣袍解开,待丹顶鹤骨碌碌滚到脚边时,亲手披在符叶身上。随后仅着中衣负手站在门边,任山巅的冷风吹拂。
良久,他不知想起什么,终是释怀地笑笑。
“符叶,直至泥胚化为金身,便能成为真正的山神,无所不能。”瞧丹顶鹤疑惑歪头,他又耐心补充,“记住,做善事即可,做你认为对的事。”
“这横烟山,以后就拜托给你了。”
符越的身影变淡,溶进夜色。好奇心旺盛、爱热闹、追逐自由的小妖怪卷着衣服翻身,连忙跌跌撞撞往前扑,期望留住符越,却只摸到冰冷门槛。
夜风寒凉,山神庙只剩她,仿佛这孤寂的天地也只余她。
白光轻闪,站起身恰好与门闸一般高的小女孩系紧腰带,咕咕哝哝挽起冗余衣袖,脸颊鼓起。
“我才不当什么山神。”
弦月高挂,在无数次灰头土脸砸进仙女湖后,符叶硬挺着咬牙往岸上爬。浸在冷水里的感受实在不妙,长发黏糊糊搅成一团搭在背后,沿着雪地里的足迹滴答成线。
想从湖水中离开横烟山也失败,她转身回望,群山巍峨,薄雾环绕,符越临终前的赠言犹在耳边。
“直至泥胚化为金身,便能成为真正的山神,无所不能。”
既是说了无所不能,肯定也包括离开横烟山吧?
符越的意思她懂得,立起塑像只是空有山神\的名头,而无匹配的实力,只有做善事,做好事方能成为真正的山神。
符越显然没有走到成功那一步,所以才雕像尽碎,归于长夜。
做善事还不简单?她摩拳擦掌,横烟山上至精怪,下至未开灵智的动物,都被她造访一遍...只是,大家见她为什么要跑呀?
月明月缺,符叶与毫无变化的神像对影相照,开始明白——成神之路道阻且长,其中艰难无法想象,远不是她以为的那样轻松。
如今她的雕像也开裂,从此以后,只是数着日子苟活。
赵子涵惊呼:“你是山神?”
“准确来说,我是横烟山的第二十七代山神,空有虚名。上任山神说我是半神半妖,我却没觉得自己与寻常妖怪有什么不同,何况我现在妖力干涸,消失是迟早的事。”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活着的神呢。”说太多话耗费精力,赵子涵露出疲态,语速变慢,“大部分神灵都在无声无息间消失,只有零星香火旺盛的神方能留存于世,那也不是我这等小妖怪能窥见的存在。”
“...我要是也能强大些就好了,强大便不会任人宰割,强大便有力还击。”
符叶突然出声打断:“赵子涵。”
“真可惜...你说什么?我有点困。”
“赵子涵。”符叶咬住下唇,艰难出声,“你没见过凶手的样貌,但一定记得他的身形吧?”
“唔...记得的。”
“那你觉得,喻观寒像不像剖了你妖芯的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