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 1 章
    汝饶镇外天地昏黄,向北是荒地,据传这地方曾有过三千年征战,五百朝饥荒,白日里,乱坟堆中也鬼灯幢幢,蒿草长成青灰色,被乌云一压,竟还有半人高。

    这一天是解里尘堕魔成仙的第一百五十个年头;距他被捣烂胸腹,割喉剜心,掷下无妄崖焚骨荼肉,已经过去了三百年;距他欺师灭祖,恩将仇报,屠戮仙门三千家,又是过了五十年。

    自此之后死墟认主,正道名声陨落,乱世荼蘼,商贾之道却兴盛起来。

    死墟的主人此时披了身浸墨鹤氅站在旷野中,指骨微动,拨开草径,身形颀长几乎要与天地一体,一双眼睛古井无波,扫过一丈外的整整二十三具尸体,野草被压成深色,在他脚下聚拢,周遭野圹青漆,高天之上云霭暮黄,远远望去竟有些吊诡。

    “大乘五重界……寻常修士求也求不来,倒是你们,怎么偏要来我这儿打发。”

    解里尘捻去手上的污血,背后乌云传过沉闷的低鸣,可他刚杀完人,还在兴头上,那大乘境的尸骨要较一般人好看些,此时血花满地,黑红相间,妖冶动人,竟然弄得他一时半刻还舍不得走。

    “剑修,灵修,术士,符箓,疆蛊,这怎么着,连魔门的人也来了?”解里尘自言自语,眼角弯了弯,漂亮的狐狸眼像是能勾魂,一丝鬼气绕在他指尖,黑中洒金,稠墨一般地滴下来,滴在尸身上,一点一点将骨肉化开来,“真是,难为你们齐心协力……”

    血肉糜烂,抽筋剥骨,是很浓重的血腥味。解里尘慢慢弯下腰去,掂着根苍白的小臂骨捡起来,余下的骨块黏连着鬼气一寸接着一寸,在离地三尺处被重新拼合。人皮连着碎肉被撑开,向后张成一把半人高的伞。

    人皮韧而薄,五官的部分失去支撑,被松松垮垮地拉成几个大洞,大乘境的修为尚未完全散去,雾隐埋埋,从五官洞口泄出来,被解里尘掂量在手中许久,像是不理解似的,颇为嫌弃道:

    “这镇子里的邪祟口味可真不一般,剥人皮……怎么想出来的。”

    伞太大了,几乎要将四野的微光全部笼在伞下。身后,暴雨在伞骨撑起的瞬间贴着解里尘的脊背滂沱注下,几乎是“轰——”地一声,雨水粘着泥土,很快与地上的尸首融为一体,顷刻间漫天水雾,雨障千里,天地一下子安静下来。

    他一人站在暴雨中,望着远处乌云间的一点天光出神,四野无人,雨声里连鸟虫也没有,远处的天光下有隐隐的裂口,断断续续延续到镇子的后山中,而地下几人的尸体,正正对着那个方向。

    许久,解里尘神识微动,倏忽间那双黑瞳像是洒了金沫——

    圹野昏幽,那天光一点下隐约有间破庙,雨水滔天的,庙里竟然还有人?

    解里尘伸手拨了拨草径,好在,他兴致未减。

    *

    庙确实是很破,神仙座上的神仙不翼而飞,一堆湿柴零碎地洒着,解里尘走进去时通间散着霉味,声音从石座的后边传出来。

    “妈的,黄狗!你个废物,抓他胳膊!这都抓不住你他妈干什么吃的!啊?!”

    “王管事,我,我抓着呢,这都三天没吃饭了怎么力气这么大——妈的,敢抓我!”

    管事模样的人骂得脏,一脚踹向一个清瘦的身影,那一脚明显下了狠劲,把人踹出去几米,“砰”地一声摔在后墙檐下的黑水坑中。

    解里尘走过去时正看到一双肩膀颤动得厉害,那人一节白皙的手腕撑在泥水里,像是要起身,不料后背又是一脚,素衣蒙尘,脏得不成样子,这一次整张脸被踹进黑泥里。

    “咳咳,放了我……噗!”

    “放你妈——”话音未落,一拳入肉的闷响截住话头,“恁娘的当我是傻子!”

    解里尘悄无声息,眯着眼打量浑身湿透的三人。那王管事像是不解气,抓着地上那道身子又拖进庙里,将人抡着往墙上一摔,等人滑回地上,又往那肚子上踹上两脚,那人终于趴在地上不动了,才喘着气坐下。

    那一旁的瘦子见罢,才掏出一根锁链掐着脖子给人扣上,“哗啦”一声,像拽狗一样拽起来,一只混着雨水的手往那张脸上拍了拍。

    “我说阿清啊,这贾府要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当我们是什么人了,啊?装什么清高,还敢逃跑……怎么,非要打一顿才老实?呼,真他娘的累!”

    解里尘眉间一挑。

    那个叫阿清的满身脏泥地倒在地上,已经虚脱得说不出话来,只有铁链扣上时才不得要领地挣扎,白皙的手指死死抓着颈链,骨节泛了血,漆花一般湛开。他身上那衣服本就单薄,现下几轮挨打后已经被撕得不成样子,一双脚暴露在外,挣扎中胡乱蹬着,腿上的鲜血和雨水交错纵横,泥土糊在一起,新伤叠旧伤,有几处甚至血肉模糊,在解里尘眼前晃。

    锁链卡得紧,阿清张了张嘴,昏暗中那模样倒是可怜得叫人心软。

    “咳咳!你们放了我,装作看不见,公子不会把你们怎么样,回去也能……交差,咳,为何要逼我如此……”

    “逼你如此?哈,阿清,别给爷们儿在这里装傻,你自己也知道你这相貌,这身子,被公子看上做炉鼎是你三世修来的服气!放你走,公子未必怪罪我们,可把你抓回去,公子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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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还要赏我们!”更何况,这公子用完了不还有他们这些下人么,别说是公子了,他黄狗好不容易混到如今这个地位,不等着分一杯羹,当他是什么圣人不成?

    后面这句,黄狗没有说出来,阿清已经知道了。

    “恁他娘的,跟他废什么话……”王管事一把夺过锁链,“让爷在雨里追了这么久,冻死爷了!喂,娘的……黄狗,你想不想爽一发?”

    他边骂边踹,此话一出两人的眼神都变了。阿清呼吸一窒,指尖仍扣着泥缝,碎发却无力地散开,被拖行着留了一道血迹,挣扎时又挨了一巴掌,“啪”地一声,皮肉的脆响刺破空气。

    这倒让解里尘看清了阿清的脸。

    ——样貌清俊,眉骨的线条是纤细的,瞳孔被水雾染开,连着睫毛落成脆弱的弧度,此时脸颊红肿了一块,薄唇紧抿,血色殷红,抖得厉害,不知是冷得还是疼得,像是一朵花,这么一看倒也漂亮。

    深秋雨冷,就算是王管事那样的壮汉也感到寒意,更别说阿清那身板子。他量阿清跑不动,几脚发泄后便停下来,正弓腰往地上坐,打算休息会儿,手中锁链不知怎的一扯——

    那具纤瘦的身体猛地起身,一双苍白瘦削的手攥紧锁链往王管事脖颈上一套,身形下压,绞起的锁链顺势卡进肉里!

    “呃呃——黄狗!你他娘的还,呕——愣着干什么!”

    混乱中解里尘捕捉到了那双散开的瞳孔,不堪一击,又不动声色。

    没人想到阿清会弄出这么个动静,一旁的黄狗手忙脚乱地爬起来,到底是比阿清壮些,冲上去没多久便强行将阿清的十指掰开。他下意识查看王管事的伤势,未曾想阿清便趁这时候将锁链拽离两人,链尾划破空气,擦着黄狗的鼻尖而过,竟让他下意识后退两步,就这么个缝隙,阿清又逃了一次。

    叫骂声再起,解里尘就站在阴影后,垂着眸,看人跌跌撞撞,一瘸一拐地往他这处逃,他身上的锁链太重,喘着粗气,又踉跄又狼狈,果然,不过三秒的工夫,那身子便扑到在地,正正好好,摔到了他跟前。

    “唔……”

    阿清将头埋在散发中许久,身后的叫骂声戛然而止,想象中的拳打脚踢并未落下。他那不清状况,犹豫中还是抬起头,只见眼前长靴踏纹,墨泡镂金,人皮骨伞透着远方的天光倒影在他眼中。

    他就这么对上了那双似笑非笑的黑瞳,笑意不达眼底,那深处森寒彻骨,让人不敢看第二眼。

    对方也在低头看他,下巴微妙地抬了抬,唇齿轻动,好像在逗小狗。

    心脏好像被轻飘飘地攥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