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皮鞋，略带灰尘，鞋码很大，目测有28码，是个大高个子。
房间里暗沉，这位不请自来的客人也没有开灯的意思，远远的能看到客厅里亮着一点猩红的光，在黑暗中一明一灭。秋泽千叶闻到了一股烟味，很烈的味道。
身边抽烟的人很少抽这个牌子的香烟，来人并没有什么恶意，似乎只是把这里当成了一个中途休息的落脚点。秋泽千叶几乎瞬间想起了一个人，他放下手提袋，换好拖鞋直接走过去打开了室内灯。
光适应很快过去，秋泽千叶看清楚沙发上坐着的银发男人，顿时皱起眉头。
他说话的语气有些恶劣，故意上扬的音调里透着明显的嘲讽，“你是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了吗，黑泽先生？”
被他嘲讽的男人面不改色，左右看了看，很顺手地把烟头拈灭在玻璃桌面上。
立竿见影的，玻璃上多了一层灰黑。
秋泽千叶呼吸一滞，咬牙道：“黑泽阵！你这样真的很不道德，不要随便破坏别人家的家具！”
琴酒对他的控诉置若罔闻，抬眸打量了眼这个天黑才从外面回到家的人。
目光在他不太合身略显肥大的短袖和裤子上顿了一下，不为所动道：“拿医疗箱过来。”
“你滚，我这里不欢迎你。”
秋泽千叶一下午的好心情群都被他毁了个一干二净，拒绝伺候这个不请自来的大爷，冷冷地翻了个白眼，趿着拖鞋腾腾地上楼。
青年的背影燃烧着怒火，一直到他攥着拳头回到楼上，琴酒慢慢收回视线，脱下黑大衣，露出了肩膀上血肉模糊的伤口。
是刀伤，下午在任务里被一个小罗喽用菜刀砍了一下，正中肩锁关节，严重影响了他的动作。这会儿伤口处的血肉已经变得发黑发紫，里面的衣服布料跟血肉粘连在一起，变得发硬。
这种对普通人来说几乎致命的流血量和伤口对琴酒来说并不算什么，只是疼痛妨碍到动作灵敏度有些恼人。他就像感受不到疼痛一样，面不改色地扯着衣服布料分开了血肉和衣物。
一个沉甸甸的盒子突然从天而降，没扣严的盖子还没落到沙发上就弹开，一堆绷带消毒水创伤药之类的药物从盒子里甩出来。琴酒抬头，看到秋泽千叶正冷漠地站在楼梯口，双手环着胸，很刻薄地说：“包好了快滚，别死在我家里，我说都说不清。”
“呵。”
琴酒却不恼怒，反而短促地笑了一下，“你不是警察吗。”
“曾经是——”秋泽千叶不意外他能查到这些，“请你快点离开，你这种行为属于私闯民宅，是违法的知道吗，小心我报警抓你。”
“那就看看是枪快还是你的电话快了。”
“你真的很像一个变态危险分子，不，你本来就是个危险分子，我直到现在还不报警真是善良。”
秋泽千叶鄙夷地说着，去给自己倒了杯水。
他看着琴酒坐在那里熟练地给自己处理伤口，心里的怒火和烦躁却早已在最初的冲动之后变成了冷静的审视和思索。
——琴酒到底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
他大概知道剧情，虽说对琴酒这个认得性格并不熟悉，但从他一系列壮举中也能知道他并不是个好脾气的人，也不是抖m，不会因为谩骂和侮辱而变得兴奋，怎么可能容忍他一次次堪称大胆的冒犯。
秋泽千叶想不通，也不愿意为一个注定成为敌人的人耗费自己的心神，为一个不值得的人——还是个犯罪分子——浪费情绪是一件很没品的事情。
要不是任务需要，还知道在剧情结束之前就算报警也抓不到他，秋泽千叶早已通知警察来抓人，琴酒现在就算没进监狱也应该已经在通缉单上了。
气氛就这样安静了下来，秋泽千叶站在饮水机旁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小口喝着温水，突然听到琴酒说：“你今天消失了一天。”
“嗯？”秋泽千叶不明所以。
“你是去找你的姘头了吗。”
秋泽千叶怀疑自己幻听了：“你说什么？”
“我是说，”琴酒声音刻意强调，“你消失了一个下午是去跟你的姘头鬼混了吗？”
秋泽千叶手抖了一下，他震惊地看向一脸平静的琴酒，匪夷所思道：“黑泽先生，请问你的脑子里除了犯罪就是黄色吗？”
“而且我做了什么，跟你有什么关系——”秋泽千叶话音戛然而止，脸色突然变得不太好看。
他大步走到玄关关了灯，木着脸掏出手机打开Camera Detector在黑暗里照了一通——墙角、桌角、墙画、花盆里，密密麻麻，闪着醒目的红光，合计起来，有十来个红点。
“哈。”
秋泽千叶再次打开灯光，脸色僵硬到那几个地方摸了摸，不出意料摸到了硬邦邦的黑东西。
琴酒泰然自若，淡定地看着白发青年每在扣下一个微型摄像头之后就沉一分脸色，给自己点了支烟。
“哗啦哗啦——”
黑色摄像头挥如雨下，毫不留情地砸到桌面上，砸到银发青年身上，劈里啪啦又落了满地。
“你真的有点过分了，黑泽阵。”
秋泽千叶阴沉着脸，极快弯腰逼近琴酒，单腿压在沙发上，狠狠地抓住他的衣领，拳头硬了硬，落在沙发上。
隐私被触犯的感觉让秋泽千叶感到有些情绪失控。
这些犯罪组织的成员真的没有最基本的道德感吗？
他深深吸了口气，烦躁地把杂乱的情绪压制到心底，再睁眼，握成拳的手掌展开，如毒蛇一般轻柔地滑过男人的肩膀，在伤口处戳下去，用力到指尖发白。
雪白绷带下很快晕染出猩红血迹，秋泽千叶脸上带起了没什么感情的笑，语气温和而阴冷，“黑泽先生，不得不说，你总是会让我感到‘惊喜’。”
“喜欢吗。”
“喜欢，真的太喜欢了——”
近在咫尺的距离，男人浑然不觉他的怒意，身体后仰，双臂很放松地搭在沙发上，他仰头，对着青年吐出一口白烟。
秋泽千叶皱了皱眉，从他嘴里夺下香烟，按在玻璃上。
他用力碾压，直到火光熄灭后松手，动作很熟练，就像曾经重复了千万遍。
琴酒看着他的动作，意味不明地嗤笑一声。
秋泽千叶直直地盯着男人深邃的绿眸，冷笑：“你怎么不把这些东西安在我床上呢。”
琴酒挑了下眉，神色坦然。秋泽千叶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有过这种打算，没找到机会。
“真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秋泽千叶凉飕飕地说了一句，不愿再跟这人继续相处一室。正要转身，衣服却被人拽住，简直是生拉硬扯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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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他拽倒了，身体失去重心倒下后，腰上立马多了一只有力的手臂，强劲的力度就要把人搂碎了。
白发青年眼疾手快地用手撑住男人的胸膛，面无表情地拉开两人的距离，“我说过我对男人不感兴趣的，黑泽阵。”
“做个交易吧。”
琴酒说话的声音有些哑，声音颤动从胸膛传到手心，怪异的感觉让秋泽千叶很快收回手。
“交易？”
腰上的力道太大，秋泽千叶挣不开，便懒得再动，镇定地在男人腿上挪了挪，侧着身子很舒适地翘起二郎腿，全然把他当成了人肉座椅。
“我跟你有什么交易可谈？”
秋泽千叶笑了笑，只当他是在说笑，他不认为自己跟一个犯罪组织的杀手有什么交易可谈。
“或者说，你能给我什么。”
男人小臂紧绷，隐约有青筋崩出，眸光幽幽加深，声音低沉道：“你会感兴趣的。”
“哦？”
秋泽千叶倒也真有了点好奇，“你说。”
“我知道你一直在调查七年前的爆炸案。”
只一句话，秋泽千叶笑容收敛，他侧头，静静地跟那双绿眼对视。
“哦，所以呢？”
琴酒抬手，按着他的后颈拉近两人的距离，呼吸交缠，轻声引诱道：“警察虽然说着要查出一个真相，可是多久了，什么线索都没有，只有不尽的推诿和敷衍。你拼命往上爬，但这也不管用，昏庸的梯队建设，固化的等级秩序，体制内的条条框框足够让一个即将水落石出的真相再次尘封谷底，三年前你顺水推舟脱离警察系统不就是为了这个——有什么比犯罪组织的情报网更好用的东西吗？”
“你需要我，我也需要你。你给我我想要的，我会帮你，我们各取所需。”
“这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
男人低沉的声音带着迷惑人的勾引。
秋泽千叶眯了下眼，破天荒没拍掉他的手，红眸中是如渊的沉默。
沉默片刻，他艰涩开口：“你想要什么？”
男人嘴角露出一抹智珠在握的弧度。
他按着青年的脖颈往下，气息擦过近处的皮肤，滚烫的呼吸落在耳根，他张口，对青年说了几个字。
秋泽千叶瞳孔微缩，待两人再次回到安全距离，他目视着男人野兽般的眼睛，倏然笑了。
“我可太喜欢你了。”
秋泽千叶笑容里带上了真实的快意，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么有趣的事情了，黑泽先生的要求让他大吃一惊，却也给他带来了不尽的欢乐。
秋泽千叶突然觉得面前的男人顺眼了不少，指尖抚摸过男人深邃的眉眼，略有些可惜道：
“可惜我从来不跟犯罪分子......如果你现在是个普通人就好了。”
指尖划过睫毛，琴酒眨了下眼。
“那就这样。”
秋泽千叶在男人肩上攘了一把，待腰间手臂顺从地放松，他果断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银发男人。
“我答应你。我们各取所取。”
“不过，作为友好的‘合伙’，我觉得我有必要友情提醒你一句，”秋泽千叶似笑非笑地指着琴酒，“黑泽先生，你已经严重干扰到我的日常生活了，请你尽快离开，我不想在达成共识的第一天就失去一个珍贵的合作伙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