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004
    今日风雪急,薄惊棠紧赶慢赶还是迟了一步。来到前门,守门小厮说宁妈妈已将来访的薄家人带过去了,也请少夫人随后一同前往前厅。

    这个“请”字用的微妙,说不出是敬岳氏和薄温雅还是敬薄惊棠。

    冬日的寒风吹着薄惊棠的发钗,冰冷的流苏拍打在脸上,传递沁入骨髓的寒气,薄惊棠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郭夫人这五年待她不薄,教导之情与养育之恩皆恩重如山,薄惊棠自得好好孝敬她,可眼下蔡元懿回了府,薄家便忙不迭地派岳氏借着祝贺的由头前来试探,郭夫人出身名门,不可能猜不到薄家的心思,如此一来,薄惊棠便横在了一个微妙的位置。

    岳氏此行若试探不到什么消息,必定会以薄惊棠母亲的性命为要挟,逼迫她为薄家打探消息,此等威胁家族利益的事若被蔡家人知晓,恐怕到时候大家便不顾往日情面,等着蔡沉老丞相亲自清理门户了。

    如若试探出什么消息,无论蔡元懿获罪还是无罪释放,两家关系都不会像这五年般和睦,撕破脸皮是迟早的事情,届时薄惊棠便是最先被推出去宰的羔羊。

    无论岳氏今日是否打探到消息,于薄惊棠来说都是死局。

    前厅外的庭院里堆山似的码了好些礼品箱子,十几个薄家的下人正忙活着将这些东西搬到指定的地方,寒风刺骨,冻得大伙儿鼻尖发红。

    有人曾在后宅伺候过,远远地瞧见穿金戴银的薄惊棠,惊讶地险些摔了手上的东西。

    “天气越来越冷了,麻溜点干完,拖到夜深了更难捱,搬完后小厨房会送些暖身子的茶水,大家喝了散散寒气。”

    薄惊棠一来便有条不紊地指挥着,认识她的几个下人眨着眼睛,怎么都不敢相信眼前端庄华贵的女子是薄惊棠。

    “少夫人。”

    守在门口的两个小厮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伸手替薄惊棠拉开挡风蓄热的门帘,屋内的侍女解开薄惊棠的白狐毛大氅,搀扶着她往内室走去。

    薄家前来搬运的下人疑惑,岳夫人不是和大小姐说薄惊棠在这里深受大苦生不如死吗?怎么眼下瞧着日子过得比薄温雅还舒坦尊贵?

    前厅暖得令人发晕,薄惊棠揉了揉太阳穴,扶着脑袋走了进去,透过屏风的缝隙瞧见席上的熟面孔。

    岳氏坐在郭夫人身边说着客套话,薄温雅戴了一头珠玉翡翠,规规矩矩地坐在席上面带微笑地听着对话,二人都未注意到有人进屋,还一个劲儿编撰着薄惊棠的丑事。

    薄惊棠停在雕花屏风后,对着身后的侍女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垂首听着里面的动静。

    岳氏比她先行一步进屋,薄惊棠得知晓二人谈话的进度,如若此刻她已成了案板上的鱼肉,还尚有逃跑的机会。

    岳氏对郭夫人抱怨:“阿棠在家时便不成大器上不了台面,想来这五年必定废了你不少心思。我家家主托我送来这些薄利,一来祝贺大公子归家,二来,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可女儿若在婆家惹麻烦,终究还是娘家人教导不周,也算是给蔡家赔罪了。”

    薄惊棠隔着屏风冷眼瞧着她这位嫡母,明明是张扬跋扈的性子,却又装成一幅温顺识礼的模样,像是只披着羊皮的狼,左右看起来不协调。

    若非岳氏用薄惊棠生母的性命威胁她,她也不会嫁进蔡家,日日提心吊胆害怕他日人头落地。

    薄惊棠气愤得很,她却也没从屏风后面出来,继续听岳氏与薄温雅二人一唱一和抹黑着她。

    蔡元懿坐在席间端着茶盏沉默不语,眼神却一刻不离地盯着厅前放着的屏风。

    对话一开始他便注意到了屏风后的倩影,小姑娘身形娇小,又站在屏风后一动不动,若非盯着仔细观察,他也发现不了那里还站了个人。

    蔡元懿瞧她垂着眉眼,双眸暗淡无光,两手缩在袖中拘束地站在一边,记忆突然闪回。

    他恍惚间忆起那日金鳞春宴,薄惊棠也是这般低眉敛目地站着,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她淡淡地几乎没有存在感,只有薄温雅吩咐时才会有多余的动作,乖巧地像是只温顺的兔子。

    岳夫人滔滔不绝地编着莫须有的话,郭夫人拿帕子捂着嘴面色不显,蔡元懿听了一耳朵,皱着眉头抿了口茶,抬眼再看屏风处,早已没了身影。

    蔡元懿淡淡地收回目光,下午去寿安堂的路上见来往搬运礼品的小厮,往年这些天家中必定会忙得人仰马翻,今日却肉眼可见的井然有序。

    去暖房拜见母亲时,才知这一切都是薄惊棠在打理,母亲对她赞不绝口,说她乖巧聪慧又沉稳识礼,蔡元懿对姻缘本无期待,刚回家听闻家中给他操办了门婚事,心中对此般专断独行甚至还有些不喜,可听母亲方才在暖房天花乱坠的夸赞,蔡元懿竟也有些想多见见她。

    可这人转眼便没了踪影。

    “去看看阿棠怎么还没到。”

    郭夫人借着寻人的由头打断了薄家二人的话,转头吩咐身后的荣妈妈。

    郭夫人早就知晓薄惊棠在薄家过得艰难,今日见识了薄家主母的尖酸刻薄有眼无珠,更为这孩子感到心酸。

    就算是京畿外的村户人家也该知晓在亲家面前要尽力维护自家儿女的面子,可今日岳氏一进门,对薄惊棠便是从头到脚的数落。

    若薄惊棠真如二人所说的这般不堪,这些言语郭夫人也只当是长辈的牢骚,可她眼瞧这孩子沉静稳重,接手管家事务以来事无巨细从未出过疏漏,就算是郭夫人自己,也是万不能及的。

    荣妈妈领了话出门寻人,薄家母女见状霎时闭嘴,二人面面相觑,微妙地品着郭夫人对薄惊棠的称呼。

    岳氏不开口,厅内突然没了声响,郭夫人听了二人这么久的抱怨,也懒得再开口维护,气氛顿时冷到了冰窟窿里。

    “我去寻吧,屋外风雪急,兴许是湿了鞋袜回房去换了。”

    蔡元懿待不下去,起身对母亲行礼,郭夫人笑眯眯地点头,“快去吧。”

    薄温雅瞧着蔡元懿离席,染了蔻丹的指甲死死地嵌进掌心,蔡元懿惊才风逸雅人深致,当年她也是万千崇拜者之一,若非薄惊棠,薄家少夫人的位子本该是她的!

    坐在席末的蔡元兴见兄长去寻薄惊棠,只差飞身出去阻拦,还好被蔡元凝与萧燃二人一左一右扯了下来。

    “她什么身份,还需兄长亲自去请……”蔡元兴愤愤不平地小声嘀咕,被蔡元凝一记眼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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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吓得缩回了脑袋。

    郭夫人看着三人的小动作捂嘴一笑,侧过身子略显歉意地回应薄家二人的疑惑。

    “家中事多,上上下下都需阿棠操持,今日各家送礼,需她挨个清点登记造册,想来这孩子是忙晕头了,可她事情做得利索周到,如今全家上下可真离不开她了。”

    岳氏听后脸色不大好,想当年她怕宝贝女儿嫁进蔡家受气,这才想法子让薄惊棠顶替了去,谁能想到这死丫头在这里竟过得这样好!蔡家的掌家权多有分量明眼人都知晓,这样的好处竟被她捡了去!

    见郭夫人这么说,岳氏也没了其他话,只能生着闷气,一边在桌下安抚薄温雅一边继续同郭夫人闲谈些家长里短。

    蔡元懿出门,在前厅的院子里绕了一周都不见那只惊恐的小兔子,只能吩咐下人去周边的院子里再找找,他则往自己的霜华院走去。

    穿过映着雪色的回廊,隔着层层叠叠光秃秃的枝桠,蔡元懿在院门口的冰湖边瞧见了一个毛茸茸的身影,新做白狐毛大氅在她脸前围了一圈,将她本就温润的脸庞衬得更加柔和。

    蔡元懿心想,就算放到整个京畿,眼前的小姑娘也是少有的好容貌,想来这五年家中没有苛待她,瞧着她如今的精气神可比多年前那晚元宵节好上百倍。

    想到这里,蔡元懿心里有块大石头稳稳落下,他同薄惊棠虽无夫妻之情,却也不想让她因自己平白无故地受罪吃苦。

    小姑娘似乎感觉到身后有人,从冰湖边转头起身,见是蔡元懿后神色一闪而过的惊诧,快步上前,“可是母亲唤我?”

    蔡元懿垂眸盯着薄惊棠浸湿在雪地里的绣鞋,早在暖房他便注意到了,以为她会趁空换下来,没想到竟这样穿了半个时辰。

    “有母亲在,你无需回避。”蔡元懿收回目光淡淡道。

    薄惊棠自然知晓他是何意,可方才她若进去了,只怕到如今还在岳氏嘴皮子底下受辱,顾及两家面子,郭夫人也不会替她说话,更别提刚回家的蔡元懿,她何苦自取其辱。

    思及此,话到嘴边却换了个由头,“做晚辈的,不应该让长辈尴尬。”

    蔡元懿看着温顺低头的薄惊棠,眉头不可察觉地皱了一下,他并非不知她惨淡坎坷的过往,可如今见她乖巧的模样,心中竟没由头地有些难受。

    刚入朝为官时,宫中同僚总说蔡元懿感情丰富,恐往后易意气用事,想来也是因为这个,今日他见薄惊棠乖巧温顺的模样才莫名其妙地生了这些感受。

    “随我回去吧,想来母亲不会留她们用晚膳。”蔡元懿回应道。

    狐毛中的小脑袋轻轻点了点,乖乖地跟上蔡元懿的步子。

    寒风扑面,将二人的衣衫拉出同样的弧度,薄惊棠站在蔡元懿身侧,看着两人交叠在一起的衣角,惊觉今日似乎实现了一个从不敢妄想的梦。

    薄惊棠偷瞄了眼蔡元懿,兴许因为在大狱里待了五年的缘故,他瘦了很多,原本温润的气质里增添了些凛冽,与一向目不斜视的眉眼相呼应,衬得他愈发高不可攀。

    可她今日竟与他站在一排,即使二人中间空落落地隔了将近一个人的距离,却也是先前薄惊棠不敢想象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