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青予发现自己还有件重要的事没做。她去了周素莲的房间,逮住了正在吃甜糯米年糕的陆红红。
陆红红吃得满嘴满脸的白色糖粉、黄色豆粉,如同偷面粉的小老鼠。
“姐姐,我错了!”陆红红一见陆青予的脸色,知道秋后算账的来了。
“说说,错哪儿了?”陆青予把她扶起来,像个老太太一样搀扶着塞进了自己的房间,关上门。
陆红红一看这关门打狗的样子,一下子就吓哭了。
“呜,我,我为了有年糕吃,把姐姐上午去哪儿告诉了苏哥哥。但是,但是,爷爷也收了礼,是爷爷让我说的。”
陆红红搬出爷爷这座大山,希望能抵挡一下姐姐的怒火。
“还有呢?”陆青予坐在书桌前,拉开了抽屉,拿出了放在里面半个多月的牛皮纸信封,
信封厚厚实实的,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还有,还有我给苏哥哥写信了。”
“还写信了啊,说说看,写啥啦?”
陆红红躲进床角一阵颤抖:“没写啥,就,就说老姐忙着相亲,没空回信。”
原来如此,陆青予张开双手扑了过去,“看你胡说八道,让我给你痒一痒。”
“姐姐饶命!”
“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咯吱咯吱……”
两个姑娘扭作一团,最后嘻嘻哈哈地放开。
陆红红蓬乱着头发,靠在床尾:“姐姐我错了。”
“他给你什么好处了,把姐姐都卖了。”陆青予衣服乱糟糟地躺在床头。
“没什么,就一包糖。我不是因为他给我好处才写信的,我以为,我以为……”陆红红说着说着说不下去了。
陆青予半天没听到声响,坐起来看着她:“你以为什么?说说看。”
陆红红支支吾吾:“你答应不揍我,我才说。”
“说吧说吧,保证不揍你。”陆青予慈眉善目的。“对亲姐姐有什么话不能说的呢?”
陆红红一骨碌爬起来,坐在了床边:“你答应了可不能反悔。”
陆青予点点头:“保证。”然后她就听到了想让她破戒揍人的话。
因为陆红红说:“我觉得苏哥哥喜欢姐姐,苏哥哥人挺好的,我同意。”
说完这句话,陆红红跳了起来,跑出了陆青予的卧室,再跳出了院子大门。
陆青予坐在床上,靠在凌乱的被褥旁,脑袋里面一个大大的问号!
苏远宸真的喜欢自己?
他这么臭屁,这么酸人,真的喜欢自己?
联想到之前他的种种好处,00后冉青觉得,他只是对自己有些同情、有些好奇、有些胜负欲,顶天了能有一点点好感。
好感这个东西不能称为喜欢。
那自己呢?
陆青予看向桌上的信封,然后走过去拆开。
信封里面掉出几张照片,是漆器工坊的加工车间、描画车间劳动场景,是成排成堆的漆器制品。她看到了龚师傅的鸭子,实际上是鸭子形状的骨灰盒。
骨灰盒?真是好小众的爱好啊!
照片下面是笔记本,记载着庆芳县漆器世家和工坊的历史,漆器的主要品种和花纹。
不知道为什么,苏远宸画的这些花纹很多都是鱼,大鱼小鱼,长鱼扁鱼豆丁鱼,还挺好看。
自己对苏远宸,应该也有一点好感吧,毕竟他长得如此符合自己的审美。可谁在读书时,没有对优秀的人产生过好感呢?
冉青时代的她,经常请教男学霸数学题,对篮球少年流口水,还买心头爱豆的周边,追过线下什么的。
人与人之间只有好感,是不长久的。
他与她各有自己的生命轨迹,如果不是她重生在这里,两个人本没有任何相交的可能……
陆青予翻出一个笔记本,上面写上“他山之石”四个字,前面已经做了好多页的笔记了。关于中国美术史的、壁画油画的、陶瓷的……
她最喜欢的还是景泰蓝,心里装不下其他东西了。
才几天,天和工坊的二号车间开班上课出了奇迹,批量做出了合格产品——十四个景泰蓝宝相莲花纹装饰餐盘。
不仅花纹接近,连点蓝烧蓝的效果也几乎看不出差异,送给一贯挑剔的李长生检查,都挑不出什么大毛病。
二楼的彭城惊动了,噔噔噔下了楼。
他坐在陆青予的后排充当了一次学生,觉得于方林和张少坚两个师弟讲得不错,一个主讲,一个补充;一个刻板严肃,一个风趣幽默。
徒弟们分组合作,小组内看起来只分强弱并不分什么男女,工作的时候有商有量效果很好。
大家没有觉得殷丽特别凶、罗斐特别漂亮就另眼相看,一切都挺正常。
再仔细看看,陆青予当班长非常称职。
她除了做自己的东西,还要四处帮忙。手里准备了个小本子,老师讲的要点,徒弟出的问题、解决方案都记载了下来。
彭城凑过去看了看,她的笔记本封面上写了三个大字《错题本》。“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专门收集技术难点的,回头我整理下,发给大家。同样的错误,大家就不要再犯了,完美避雷!”陆青予笑嘻嘻地说。
彭城虽然听不懂避雷,但是他能感受到陆青予做这本手册不是为了自己,她是为了这个班的所有人,包括师傅和徒弟。
师傅不藏私,优生不自私,团结一致、互帮互助,难怪工作起来效率高。
彭城又去隔壁一号车间看了看,赖鑫也开了一个班。不过看起来仍然不是一个整体,12个人按照师傅的不同,泾渭分明地分成三组。
赖鑫等三个师傅看似是轮流上去讲要点、分享经验,但是辅导制作的时候,三个师傅明显对自己的徒弟更好。敞亮讲话的时候少,窃窃私语的时候多。
彭城只能叹气,这样固步自封,怎么进步。等半年考核,就能看出问题来了。
3月的第一天,26个年轻工匠重新聚在一起,整齐坐在一号车间的中间场地。李长生、陆开明等老师傅们坐在前台。
彭城看着一张张年轻的脸,似乎看到了半年前他们入厂考核的样子。
那个时候虽然是因为陆青予挑起的公平竞争,其实作为一个单位的负责人,是乐见其成的。
这场比赛后留下来的年轻人,比以往自己推荐、或者亲友介绍的学徒质量明显高了很多。
但是半年过去,徒弟间的差别还是出来了,可以开始筛选淘汰了。不适合做工匠的年轻人,可以考虑去铜胎房、锅炉房、库房、门卫做工。
和第一次进工坊的比赛一样,这次还是做铜盘,只不过是六寸餐盘。铜丝还是0.5毫米,要不很多人可以原地发疯。
彭城笑着对大家说:“今天的考核和上次的形式一样,只是给大家增加了点难度。”
陆青予捧着铜胎的盘子犯嘀咕,你这盘子从3寸直径变成了6寸,面积增加了三倍,难度可不止增加三倍吧。
大多数人做了半年工,已经熟悉流程了,纷纷抱怨起来。
“这次不让大家自由发挥了,就照着图纸放大制作和配色吧!”彭城让工友分发下去了一张小图样稿。
正方形的小图稿大约6厘米,中间画着圆,圆形中是梅花卷草纹。
梅花是六瓣的,卷草是密集的。图案里的线条层叠交叉,掐丝工艺难度高。线条间的空间狭小,点蓝填色困难。
陆青予拿着图纸看周围,黄玉琴、邓思诗也在挠着脑袋。
章同在旁边自言自语:“能做出来就已经很难了,做得一模一样更难。”
殷丽在下面嘀嘀咕咕:“我连第一步放大图纸都不会,直接让我去锅炉房烧炭算了。”
议论声太大,彭城喊了两三次,大家才安静下来:
“我们这次比赛的作品,也是我们要上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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订单,图样是客户选的。请大家好好完成,时间就给大家三天吧!
三天后,我们将邀请李师傅、陆师傅,还有陶瓷厂的谭淳大师、博物馆的张研林一起当评委。
同时,我把这次比赛作为工坊一年一度的职工技能大赛上报给了轻工局和文化馆,这几天他们也会派人来看情况和采访的。”
陆青予对轻工局不敏感,对文化馆很敏感,她下意识觉得苏远宸有可能会来逛逛。
他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踏足过天和珐琅工坊了,陆青予突然有点发慌。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才想起这件衣服已经穿了好多天了,袖子口都有油渍了。
“你有袖套吗?”陆青予问邓思诗。
邓思诗没有深究,给她拿了一套新的。
彭城说完后就离开了,赖鑫留下来继续监督,其他工匠去二号车间继续完成自己的工作。李长生和陆开明互相看了一眼,坐下没动弹。
徒弟们自然而然分成了两个方阵,方阵中分成了好几个小组。
完成这次作品有三个难点,一个是放大图纸、一个是掐丝镶嵌、一个是点蓝配色。
所有年轻人进工坊做得最多的就是掐丝镶嵌和点蓝烧蓝。其中掐丝不仅考验人的力度和精巧,还考验细心和耐心。点蓝考的是精确性,配色考验的是对颜色的想象。
这些工艺日积月累下来,大家大差不差。没有特别好的,没有特别差的。
但是放大图纸却考倒了很多人。
至少于方林和张少坚很少教大家图纸的绘画和制作,日常大家都是对照现成的图纸,直接进行制作的。
李长生对几个师傅肚子里有多少墨水很清楚,能教的东西也心知肚明。
在于方林张少坚的徒弟们一筹莫展,抓狂烦恼的时候。自己一号车间的徒孙们已经开始拿起笔,有条不紊地进行放大绘画了。
这就对了,拼手艺拼不过,就比画技吧。画技毕竟是景泰蓝制作的第一道工序,也是第一道关卡。
于方林从没教过画技,怎么可能赢得了?放大图案的方法只有自己人知道。李长生笑了,背着手哼着歌悠闲地离开了。
陆开明转了一圈,一号车间的徒弟们画工明显快一些,特别是曾来,看一眼就能差不离地直接放大绘画。
二号车间的徒弟们就陆青予、邓思诗擅长绘画,她们两人已经开始徒手放大了。
殷丽挨着陆青予,平时的大佬姐们儿现在期期艾艾的:“青予好妹妹,陆小师傅,帮帮忙呗。”
还有几个男学徒也在抓耳挠腮,陆伟不得不放下架子:“堂妹,有没有什么简便上手的好办法?”
陆青予自己擅长绘画,看一眼就能大致地临摹出来。但是绘画的艺术作品和用作掐丝画的图纸是不一样的。
设计图纸讲究的是创意灵感;描摹图纸、放大图纸讲究的是精确。自己能依靠绘画能力做到精确,这些人都不能。
陆青予坐起来望着对面一号车间的徒弟们,他们在热火朝天地干着,看起来确实不是第一次接触放大图纸的方法。
手中的小图样稿巴掌大小,油墨不均,纸比较薄,半透明。
有复印机就好了,能直接转换放大,想要多少倍就多少倍。可惜这个时候的复印机还没有进入中国市场。
有了!陆青予想起复印机的工作原理,笑了笑,她让章同去找一个手电筒、夹子、绳子和木条,让陆伟去找砖头、书、画架和光滑木板。
几个姑娘好奇地看着她把板凳放倒,板凳的靠背的空隙放上木条,再把小样稿夹了上去。
正对样稿的地上,摆放了几块砖头和光滑木板,再放上和圆盘一比一的白纸。
另外一边把手电筒绑在木头上,木头绑在画架上。
陆开明见她爬上爬下,好像做了个什么装置,好奇地走过来抄手看着。
陆青予布置好后,拍拍双手和膝盖,对着章同说:“打开手电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