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梦外的姜策玉模样越来越清晰,眼前的姜策玉和萧风却越来越模糊,不仅面貌发生变化,连身形也在逐渐改变。
到最后,姜策玉竟变成了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儿模样,萧风则是幻化成一个成年女子。
成年女子眼神从姜策玉身上扫过,怒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坏我好事?”
姜策玉跑到褚苏身边,冲女子冷笑:“你又是个什么东西?”
“你算个什么东西,我凭什么要告诉你?!”
“浮休,”小女孩儿皱了皱眉,“莫要与他废话。”
浮休哼了一声:“也对,我与你说那么多做什么,反正你们很快便要去见阎王了!”
说完,她抬手打了个响指,随着指尖错开,幻境中瞬间燃起数个火球,直直朝褚苏姜策玉攻去。
幻梦被破,体内魔气终于能运转自如。见状,褚苏掌心倏然凝起黑红光芒,接着往前一甩,轻松挡住攻击。
姜策玉则是退到了褚苏身后。
“……”褚苏瞟了眼姜策玉,道,“怎么不在外面等我?”
“担心你,所以进来了,”姜策玉并不与他对视,眼神飘忽道,“刚刚若不是我,你可就折里头了。”
褚苏收回目光,方才的违和感又隐约升起,但眼下情况更加紧急,他到底没说什么,专注应对浮休幻术。
所幸,在强横魔功下,这些火球于他不过蚍蜉撼树,几个回合下来,他已经将攻击尽数化解。
“没想到你还有两下子,”浮休往后退了几步,对一直沉默的小女孩儿道,“镜无,你还愣着做什么?快用那招速战速决啊!”
镜无“嗯”了声,随即垂目,将双手合拢到一起。随着嘴唇微微张合,她手中突然显现出一个魔方,她用食指拨动了下魔方,它便开始迅速转动起来。
直到魔方六面同色,她才道:
“神君助我,天火阵启!”
‘天火阵启’?
天火?!
是天火,是小镜湖泉眼给出的提示!
总算把提示词打出来了!
褚苏吁了口气,心中轻松些许,又警惕些许。
果然,不消片刻,四周空气蓦然变得灼热无比,连天穹都微微震颤起来。
他抬头望去,瞳孔骤缩。
目之所见,是数不尽的火球,它们盘旋在空中,变得愈来愈巨大,火焰也愈来愈浓烈,火苗舔舐空气,将整个空间都烧得扭曲。
“哈哈哈哈哈哈,小道士,别得意太早,你能挡住我的攻击,还能挡住天火攻势?”
浮休话音落下,天空中的火球忽然开始剧烈旋转,紧接着直直往下俯冲下来。
火球周遭温度过高,只是落下来竟像破开了空气,气流好似火球尾巴,一直延伸到天穹。
褚苏能感受到内里魔气,深厚过甚,他之前从未遇过。
可倒不似浮休所说,褚苏大概估算了下,如果他使出全力抵抗,应该差不多能与此术抗衡,可若是如此,姜策玉肯定能察觉出来他所修并非正道。
不过,现在也管不得这些了。
“这术法名曰‘天火’,专为镜花幻境所用,乃是南山神君遗留而来,集其大成,”浮休道出火球来历,咯咯笑道,“古往今来破此术者寥寥无几,你们不过是凡人,如何可能破得?还是乖乖等死,别再做无用功。”
褚苏没回话,他运转体内法力,凝成一个颜色瞧上去极其邪佞的结界,紧接着,就欲迎上天火。
可脚还没踏出一步,衣袖就被姜策玉扯住了。
“你要做什么?别留下我一个人。”
火球逐渐逼近,周遭温度越来越高,姜策玉褚苏皆是汗如雨下,见褚苏迟迟不应,姜策玉一下子走到他身前,紧紧抱住他。
姜策玉比褚苏身量高些,为了方便搂紧他,他手臂越过褚苏脖子,手掌紧贴他后背,下巴也用力抵在他肩上。
仙山校服质量极好,由上好的丝绸制成,薄若蝉翼细若游丝,此刻他们这样严丝合缝地紧贴在一起,褚苏甚至觉得自己能感受到姜策玉的皮肤纹理。
可他现在一丝反应都给不出来,短暂沉默片刻,才重新开口,他声音很低,因为脱水显得有些嘶哑,但还是一字一顿、清晰无比。
他问:“你到底是谁?”
姜策玉的身躯震颤了下,道:“我、我是姜策玉啊。”
褚苏把他推开:“现在没空和你扯这些,”他踏步出去,手中光芒流转,“等过了这关,你最好老实把姜策玉的壳子还回去。”
姜策玉抓褚苏抓了个空,他焦急地冲褚苏喊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不是最在意我吗?为什么要丢下我!”
此言一出,褚苏更加确认,现在眼前的姜策玉肉身虽是本体,但内里却不是本人。
不管是在南山庙还是现在,姜策玉都不可能躲在他身后,蛊雕一战中不顾死活跟上他的小霸王,怎么会甘愿寻求他人庇护。
难怪最初昭春奇怪为何是两个人,后来幻翊又说姜策玉奇怪。
一切都可以解释的通了。
因为有人占了姜策玉的身体,所有的怪异都是刻意为之。
褚苏给姜策玉套了层结界,道:“好好躲在结界里,若这具身体有什么损伤,我饶不了你。”
说罢,他脚尖一点,迎上天火。
褚苏估算的大差不差,他拼尽全力将将能抵挡住天火攻势,眼看天空火球渐渐消失,他轻轻松了口气,正欲收回魔气,小女孩儿的声音却在此刻破开空气传入耳中。
“神君临世,天火阵开!”
心中警铃大作,褚苏猛然抬头。
只见焦灼的火光中缓缓浮现出一个硕大无比的人影,人影渐渐由模糊变得清晰,等最后完全定型,褚苏终于窥见真容。
火中人影手举一杆长枪,模样与南山庙石像中的南山翊石像一模一样。
赫然是南山翊!
人影在褚苏眼中迅速放大,他举起长枪,手上经络清晰可见。
这一击中蕴藏的魔气是方才的两倍之多!
不愧是真正的魔族帝王,不愧是诸天神魔伤不得分毫的南山魔君。
仅仅一个遗留术法,竟能带来如此威压。
褚苏魔气在方才战斗中损耗不少,他深知这一击绝无可能接下。
可是……他重来一世,分明还没好好活几天,分明还有很多想做的事情没做,甚至都没来得及将体内魔气清除殆尽,难道就要殒命于此吗?
竟要殒命于此吗?
……
心中到底不甘,他静默须臾,手掌中的魔气再次汹涌起来。
即使不可为,也得试试!
他要接下这一击!
地面,姜策玉瑟缩在结界之内,透过结界看到空中幻影,瞳孔中满是惨不忍睹的痛苦惊惧之色。他用双手捂住脑袋,颤抖着声音道:“哥哥……哥哥,原谅我,原谅我吧……不要、不要杀我,求你放我走、求你……”
他一边说,眼泪一边不受控制流下,最后,竟然像是惊吓过度,晕死过去。
南山翊长枪越发逼近,褚苏手中光芒幻化成一柄长剑,径直迎上南山翊。
他凌空而起时,身侧的魔气几近深红,颜色妖冶鲜妍过甚,甚至比漫天燃起的火光色泽更胜一筹。
天穹中,随着长枪一道而来的火球不可避免与深红相遇,只不过稍微接触到一角,就被碾成齑粉。
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只过了片刻,剑锋与枪刃终于碰撞在一起。一瞬间,两道魔气缠绕,形成一道光晕向外扩散,整个幻境似乎是承受了不能承受之重,开始放肆摇晃。
待平复后不久,余震触到幻境边缘,又传来一阵闷闷的回声。
四周硝烟弥漫,可还是可以清楚看到,南山翊的长枪被褚苏劈开了。
长枪不再,南山翊幻象也随之消散。
浮休镜无远远站在高处的护身结界中俯瞰战局,瞧见这一幕,浮休有些惊讶:“神君长枪竟被硬生生劈开了,难道我们败了吗?”
“不急,”镜无紧盯战场,良久,待到硝烟散去,她才道,“我们没败。”
镜无控制魔方,将天火之术收回,操控结界下行了些。
浮休这才看清,空中有道人影正在直直下坠。
人影身上遍布淋漓恐怖的血迹,方才还不可一世、徒手迎战的少年此刻就像浩大世界中的一叶浮萍,似乎一阵微弱的风就能把他吹跑。
“虽说天火之术一年只能用一次,但他和底下结界里的那个废物都无法再有动作了,”镜无道,“而我们两个还完好无损。”
“是啊!”浮休一拍脑袋,悟了,“咱们去把他们做掉不就行了!”
随着褚苏失去知觉,他罩在姜策玉身上的结界也随之消失,失去结界庇护,姜策玉肉身完全暴露在战场残迹之中。
天火残渣虽然细小,但也蕴着致命魔气,眼看碎渣就要砸到姜策玉身上,他体内突然涌出一股无比淳厚的气息!
气息迅速包裹住姜策玉,形成一个新的结界挡住天火碎渣,与此同时,还分化出一个小的支流,卷住了要坠落到地面的褚苏,将他一齐扯入结界之中。
“……”浮休愣了会儿,不可置信地道,“镜无,这什么情况?你不是说他不能有任何动作了吗?这股气息是怎么回事?!!”
镜无眼中也流露出惊讶之色:“……我也不清楚。”
她将指尖放在额头中感应片刻,眼中惊讶神色更为明显,许久,才叹口了气,道:“送他们出去吧,这幻境,被破了。”
“为什么?!即使有结界,咱们就这么耗着他们不行吗?!”
“不行,结界气息诡谲,放之任之,会伤到幻境本源。”
镜无凝视结界,拧起了眉。
分明是修行正道心法之人,体内怎么会有如此强悍可怕的魔气。
*
再次转醒,已是黄昏。
还未完全清醒,幻翊的声音先钻入耳中:“没想到这小子比我看到的更加有趣。”
褚苏揉揉脑袋,费力坐起,看了看幻翊口中的‘这小子’。
这小子还昏迷着,脸色嘴唇皆是苍白无比,怕是昏迷前被吓得不轻。
褚苏摸了摸姜策玉脉搏,确认他还没断气才转向幻翊。他身体状况不佳,不想再生事端,客气道:“先前您说过,破了镜花幻境,便让我们见南山神君一面,现在是否可以兑现诺言了?”
“当然可以,我自不是言而无言之人,”幻翊笑道,“不过我得好心提醒你一句,你的时间不多了,若想得到手札,得尽快说服主人。”
听完这番话,褚苏很突然地联想到幻梦中的日晷。
他骤然意识到,那哪里是什么日晷,分明是用来记录第一关任务进行到第几天的定时器!
他离开摧云山时,日晷指针已经接近第五格,迎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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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火后又一直处于昏迷状态,对时间流逝完全没有感知,现在什么时辰、距离任务结束还有多久他全然不知。
褚苏不清楚任务失败会有什么后果,但天火带给他的威慑力与死亡威胁无比真切,就像是他在幻梦中死去在真实中也会死去一般,这般看来,任务失败的结果绝不会美好。
“留给我的时间还有多少?”褚苏问。
幻翊:“一个时辰。”
“啊?”褚苏难得感到焦急,“那烦请让我尽快见到南山神君。”
“如你所愿。”
说罢,幻翊走到南山翊石像前低吼了几声,接着回到自己的石像位置。刚站定,它身边忽然聚拢起一层一层的碎石,很快,碎石将它全部包裹,又重新成为石像模样。
与此同时,南山翊石像上的碎石一块块脱落,他的面庞随着石块掉落慢慢清晰,和幻梦中的天火幻影逐渐重合。
姜策玉亦在此刻悠悠转醒,刚刚坐起身来些,看到眼前这一幕,又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南山翊似有所感,睁开眼,视线首先便落在了姜策玉身上。
他说不上是什么神色,但是配着眼角那颗醒目的泪痣,褚苏怎么看,都觉得他是有些哀伤的。
虽然留给褚苏的时间不多,但眼下姜策玉的情况,却让他更无法安心。
“南山君,”褚苏扶起姜策玉,让他靠在自己肩上,“我看他对你反应颇大,请问你是否知道这其中是什么蹊跷?”
南山翊声音淡淡地:“此人被我胞弟南山离占了身子。”
“胞弟?”
“不错。”
“可是他为何要占姜策玉身子?”
南山翊叹了口气:“阿离当年作恶太多,被九重天的奉瑾神君困在了镜花幻境中,为了从这幻境中出去,他必须占据入境人的身子,随着入境人出去。”
他目光移向褚苏,又道:“他选择此人的身子,应该不是因为他本身,而是,因为你。”
褚苏:“……因为我?”
“阿离自身没有法力,只能附身于凡人之躯,然而镜花幻境因存天火之术,几乎没有凡人能破,可他若想要出去别无他法。因此,他必须找一个他认为足够强,强到可以突破天火的人作为依靠。”
南山翊从台阶上迈步下来:“在入境之人中,阿离判断你最强,而他通过幻境窥探你的记忆,认为此人于你而言十分重要,所以他占了此人的身子。”
褚苏忽然想到了进入小镜湖时,与两只魔兽诡异的对视,难道从那时起,南山离就选中了他吗。
他默了一默,又问:“为何偏偏是此次?”
为什么之前南山离没有借助入境人逃出去,为什么偏偏是此次采春,为什么偏偏是他。
南山翊道:“他没有时间了。”
原来,当年奉瑾神君将南山离封入镜花幻境后,又将幻翊魔兽一分为二,将其禁制在天之角看守小镜湖。幻翊误将南山离认作南山翊,虽对其言听计从,却因为身体分成两半,无法自如收放幻境将南山离放出。而小镜湖作为奉瑾神君的居所之一,蕴着无上神力,南山离魂魄不堪摧残,渐渐在这股神息下消散。
为了离开,南山离做出过很多努力,跟蕴灵仙山签订契约就是其中之一。可蕴灵仙山是个中听不中用的,这么多年,竟然连个稳固魂魄的方法都没找到。
他等不下去,便只能寄希望于入境人,用最极端的方式博一把。
而照着对奉瑾禁锢之术的累日研究,南山离确认,只要入境人破开具有完整身躯幻翊的镜花幻境,他就可以跟着破镜人一起离开。
所以才会出现镜中镜的情况。
他必须在最初的幻境中塑造一个完整的幻翊。
褚苏:“照你的意思,我们破开方才幻翊的镜花幻境实际上便算破开幻境了?”
南山翊:“不错。”
“那为何第一关任务是要我们拿到你的手札?”
“这并不重要,”南山翊道,“扯到我身上,不过是因为与我有关,幻翊现身造术的可能性才更大。”他唇角勾起个笑,语气听不出情绪:“阿离巴不得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说起来,姜策玉一直对南山翊表现得无比惧怕,现在听南山翊的话也是颇有深意,看来这其中还有秘辛。
不过褚苏没有功夫再去追根究底,也无暇去想南山翊所言是真是假,他道:“无论我们是否已经破镜,若是南山君有手札,能否给我?”
“你倒是谨慎,”南山忆盯着他看了会儿,半晌,指尖在空中一点,一本小册子凌空而现,“无妨,你要拿就拿去吧。”
“多谢南山君。”
时间悄然流逝,幻境渐渐变得透明。
南山翊抬头,环顾四周,道:“你们走吧。”
褚苏感到身体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扯,他明白自己马上要被拖出幻境,顶着巨大的不适感,他大声问道:“南山君,请问你知道姜策玉的魂魄现在何处吗?”
“不知,”南山翊声音越来越缥缈虚幻,“我本来也只是残留在镜花幻境中的一抹幻象而已。”
言辞间,拉扯感愈发剧烈,在某个忍不能忍的临界点,一片白光乍现在眼前,褚苏便再看不到任何。
幻境中的南山翊遥遥看着靠在褚苏肩上的姜策玉面庞,眼尾悄然染上片红。
浮生暂寄梦中梦,世事如闻风里风。
阿离,只愿你这次得偿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