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八月熬到九月,事情终于迎来了转机。
那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夜晚,月明星稀,朦胧的月光如薄纱一般笼罩着干裂的田野,漆黑浓稠的夜色不断扩大人的感官。
家家户户都已睡下,只有保卫科的巡逻队还在举着火把巡逻,猩红的火光在黑暗中显出几分诡异确实让人感觉温暖。
“好像下雨了?”
年轻的小战士喃喃自语,恍惚地伸出手试图抓住那一丝微不可察的湿润触感。
“别傻了,都半年多没…… ”
同伴反驳的声音戛然而止,只见他呆呆地仰头望向天空,眼里是不可置信和手足无措的茫然。
真的下雨了!
巡逻队的成员们感受着脸上手上的湿润,难以抑制住心里的兴奋,发出惊天动地的激动呼喊。
“下雨了”“下雨了”
“哈哈哈,终于下雨了。”
睡梦中的村民被兴奋的鬼哭狼嚎声唤醒,脑袋还迷糊着,嘴就先一步向扰人清梦的人发出怒骂。
“大半夜的不睡觉发什么疯?”
然而当他们听清楚恍若鬼哭狼嚎的声音时,昏昏胀胀的大脑瞬间清醒,身体猛地从床上弹起来,连鞋也来不及穿就急匆匆地奔向屋外。
“吧嗒吧嗒吧嗒……”
豆大的雨滴很快就打湿了干燥的水泥地面,使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独特的水泥味。
这是只有刚下雨时才能闻到的独特气息。
有人手舞足蹈,有人欣喜若狂,有人激动地光着脚在雨里奔跑……
一时间,整个村子都热闹起来。
贺隽夏一家也不例外。
贺隽夏把家里所有可以盛水的容器都翻出来摆在院子里,连后院菜地旁的水井也没被落下。
“哗啦啦……”“哗啦啦……”
雨越下越大。
枯黄的枝丫在风雨中翩翩起舞,干涸的河道欢呼雀跃,连带着干裂的大地一起奏响世间最美妙的乐章。
如果说春雨贵如油,那么这场迟来的秋雨就是贵比黄金。
一夜之间,世间万物都焕发出了新的生机。
……
兴奋了一晚上的人们在各组组长的带领下来到自己负责的耕地工作,雨后扑面而来的凉爽让天气不再成为户外劳作的负担。
只要这样的凉爽能持续下去,或者极端天气不再到来,他们再种一轮生长周期短的作物还有机会在过年前收获。
收获的粮食也能缓解县城的饥荒。
是的,饥荒。
虽然前期在国家的指挥下,每个县城都存有一定量的粮食,但粮食再多也有用完的一天,更何况县城还向省城输送了大批粮食。
距离县城及其周边城镇的各大农场上一次收获已经过去八个月之久。
也就是说,整整八个月,县粮食储存库都是有出无进,之前储存的粮食早已被消耗殆尽。
别说城里的居民吃不饱,就是看起来有余粮的农场员工们也过得紧巴巴。
即便是贺家村人早些时候在贺隽夏提醒中囤的那些食物,也早就被吃得差不多了,山上能吃的果子、能吃的草、能吃的根更是被人挖了一遍又一遍。
去年过年时把提成的粮食卖掉换成钱的农场员工们悔得肠子都青了——赚的那点小钱放到现在也就够买几斤大米。
早知道说什么都不卖,家里又不是差那点钱。
可惜世界上没有后悔药。
贺家村的人只能精打细算,让自己处于吃不饱又饿不死的状态。
整个村子过得最好的当属贺隽夏一家。
贺隽夏早早就给家里囤了足够多的食物,当初得到的粮食提成也只卖了一小部分,就连芝麻和汤圆吃的狗狗食品都有一大堆。
他们家完全不受饥荒的影响,不仅能吃饱,还能吃好,隔三差五就能开个水果罐头、猪肉罐头、鱼罐头等加餐。
不过枪打出头鸟,贺家村目前的常住人口身份复杂,还有绑架案的事在前,贺隽夏一家都闷声吃大餐,从不往外声张。
就是张智宸也被贺隽夏三令五申,让他不要和别的孩子说自己吃了什么。要是有人问起来,就回答稀饭和榨菜。
贺隽夏只在最困难的时候给几户关系亲近的人家送过一些大米和红薯,额外在过中秋节时给作为长辈的老村长送了两个水果罐头,给贺根送了些家里囤的奶粉。
再多就没有了。
毕竟升米恩斗米仇,过多的帮助不仅无法得到别人的感激,还有可能使别人心怀不满,产生抱怨嫉妒的心理。
好在随着秋雨的到来,一切都有了转机,山上的野板栗开始结果,枯黄的草木变成新绿色,一颗颗象征着希望的种子也被埋入土里。
农场再次运转起来。
只是由于农场在资金方面依然存在问题,负责人更改了农场的运营模式——不再发固定工资,而是将70%的收获作为员工工资按贡献发放给农场员工。
这种模式显然严重损害了农场员工的利益,让他们从旱涝保收的职工变成了靠天吃饭的农民。要是老天不开眼,像之前那样辛辛苦苦几个月最后颗粒无收也不是不可能。
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更何况负责人不是故意要消减员工福利,是受特殊情况限制,无奈才出此下策。
在生存的逼迫下,农场员工的积极性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提高,而这一次,他们的努力也终于得到了回报。
或许算不上大丰收,但收获的作物极大程度上缓解了城市的饥荒,带动了资金的流通,一切都在向好的地方发展。
……
二月,年刚过,气候渐暖
贺隽夏带着张智宸写的信和食物,跟着送粮队一起再次踏上通往省城的路。
贺隽夏看着突然多了几分陌生的高楼,心里有几分忐忑。
去年的极端天气让家里离不开人,外面也不乏土匪强盗拦路抢劫,他不敢贸然上路去省城,以至于距离上一次和贺成凤见面已经过去快一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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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她和孩子咋样?
“你是……小夏?”
一道不确定的声音在远处响起,贺隽夏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看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正打量自己。
他迟疑道:“张爷爷?”
听见他的回答,老人顿时高兴道:“小夏,真的是你啊,我还以为认错人了。”
贺隽夏也差点以为自己认错人了。
与一年前相比,张爷爷老了不止一岁,头发全白了,面容沧桑,布满皱纹,看起来像七十多岁的老人。
两人互相看着对方,内心俱是感慨万千,不得不叹一句时间不等人。
张爷爷抹了抹眼睛,突然拍手道:“哎呀,你看我,真是老糊涂了,干站在外面,走走走,我们回去说。”
“宸宸肯定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吧。”
贺隽夏知道老人是想孙子了,笑道:“什么麻烦不麻烦,咱们是一家人。
而且宸宸很乖很听话,知道我要来省城见你们,还专门写了信让我带过来。”
张爷爷笑开了花,眼睛却带着晶莹的水光:“长大了,会写信了,都是你们养得好啊。”
贺隽夏跟着张爷爷上楼,贺成凤正在客厅教小女儿说话,听见开门声时头也没抬。
“姑姑”
贺隽夏轻声叫了一声。
贺成凤愣住,一点点转过身,看见贺隽夏刹那间泪水便喷涌而出,泣不成声。
张爷爷一如上次般腾出空间让他们二人叙旧,贺隽夏看着坐在地上牙牙学语的孩子,从包里拿出张智宸写的信打断贺成凤的泪水。
“姑,你看看,这是宸宸给你们写的信。”
贺隽夏将画着花花绿绿图案的信封递给贺成凤,贺成凤激动地接过信件却没有打开,而是问道:“哥哥嫂嫂身体还好吗,你们那边怎么样,我听别人说去年大旱县城争水死了好多人。”
贺隽夏笑道:“一切都好。”
他主动和贺成凤说起张智宸在村里闹出的趣事糗事,惹得贺成凤哈哈大笑。
两人许久未见带来的些许生疏在笑声中消失不见,被忽视的小孩抓住贺隽夏的裤脚发出咿咿呀呀的抗议。
见多了贺根的孩子,贺隽夏对这些小胳膊小腿的娃娃也少了几分小心翼翼,他弯腰轻轻扯出张智月手里的脏裤脚道:“月月,我是哥哥,来,叫哥哥。”
“格格。”
一岁的小孩说话还含糊不清,眼底滴溜溜转动时的那股激灵劲却是怎么挡也挡不住,径直朝贺隽夏伸出手要抱。
贺隽夏脱下脏掉的外衣把张智月抱起来,小孩一点也不怕生,在他怀里咯咯笑了起来,看得他脸上也不禁挂起了笑容。
贺成凤捏住儿子写的信件,看着女儿和侄子相处温馨,不由得擦了擦眼角的泪。
如果不是侄子辛苦送来的那些钱和食物,在□□的时候,月月恐怕活不到现在,就算勉强活下来,也没有这么健康。
她欠哥哥嫂嫂的情这辈子都还不完。